邀月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突然眼前一亮,她找到了一本前朝琴艺大师所谱写的一支琴曲。这琴谱的纸张除了已微微泛黄之外,没有半点虫蛀的样子,亦没有其他损坏之处,显然是被人妥善的珍藏着的。
兴之所起,邀月便取了那本琴谱,到了城主府的花园里准备试试看。叶孤城许邀月为知己,让她随意出入书房,书房中的书籍更是随她取用。邀月随心随行,直觉里已经把白云城看作移花宫一般的存在。
邀月坐在花园里的一处亭子里,亭子坐落在水面之上,水面上更是层叠着红花碧叶,风中还带着些海水特有的气息。邀月一手执琴谱,一手拂琴弦,心神贯注之下,竟然连叶孤城到了她的身边她都不知道。
其实,江湖中人凡是武艺绝高之人,甚少让人近身的,亦很少能有人近身。邀月本是如此,可今日叶孤城走到她的身边,直到他在一旁坐下她都不曾察觉。邀月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不成这些日子散心散的连功力都退步了?
叶孤城今日出府办事,方一回府,老管家便过来献殷勤,说是邀月正在花园里抚琴呢。叶孤城知道老管家心中所想,也懒得去说他,随即便往花园来了。
知好色,则慕少艾。本就是人之常情,叶孤城亦不例外。邀月美貌世间少有,武艺更是可比肩当世一流高手,则说性情更是与叶孤城两相契合。两人相处时,往往不消只言片语,便能明了彼此心中所想。叶孤城早已把邀月视作知己挚友,若说他不曾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叶孤城一到花园里,一眼便看到了亭中抚琴的邀月,今日邀月亦穿的是与叶孤城一样的白衣。眼观琴谱的邀月,目光专注,明艳的容颜亦因为这流转的目光熠熠生辉。风吹动她的裙摆,一瞬间发轻扬,衣袂飘飞,恍惚间给人一种她随时会御风而去的感觉。
叶孤城不愿惊动邀月,放轻了脚步,往她这边走来。叶孤城原以为即使他再怎么放轻脚步,凭邀月的功力她必然是能发现他的。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没有发现他。
邀月因自己没能早早发现叶孤城一时心慌意乱,便想着转移话题,她把手里拿着的琴谱往他手里一塞,直道:“这曲子,你可曾弹奏过?”
叶孤城拿起手里的琴谱,低头看去,确是他曾经弹过的。叶孤城翻动纸张,只觉一股似兰似麝的甜香飘到了他的鼻间,有些醉人。
“不如,让我来弹奏一曲,还请邀月品鉴一番,如何?”叶孤城俊美冷漠的脸上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他抬眼看向邀月,如此说。
叶孤城这一句话正中邀月下怀,一举两得的事,如何能不同意呢?邀月可以听叶孤城弹她想听的琴曲,亦可以让她多一些时间,好好理清一下思绪。
邀月起身将位置让给叶孤城坐下,而她则坐在一旁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琴音。
果然,叶孤城的琴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高傲清冷,一时如天上月,一时如山间雪,如云般缥缈空灵又如碧海波涛波澜壮阔。邀月听得叶孤城的琴声,一时间心神飘忽不定,心神随着他的琴音变化而变化,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再没有一个人的琴声像叶孤城的琴声一样,能让她心神往之,沉醉其中。邀月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以前与如今全然是两个人。
叶孤城停下了抚琴的手,但琴音似乎还在风中飘荡,久久不绝。他看向邀月,见她出神的样子,也没有打扰她。只等邀月回过神来,叶孤城方才问她:“如何?”
邀月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偏生叶孤城深邃的眼还看着她,她无奈之下,只好说:“曾有言,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如今,月亦然。”
孔子在齐国听过韶乐之后,三个月不知肉味,由此可见韶乐之动听。如今,邀月将叶孤城的琴音比作韶乐般动听。叶孤城听得邀月给他如此高的赞赏,不禁眉眼柔和,面露笑意。
一人弹琴,一人听琴,天光正好,人影成双。
然而,如此和谐的时光,不及半日便戛然而止。下晌时分,有几名移花宫的宫人到了白云城。
“大宫主,二宫主已经回宫。此乃二宫主手书,请宫主速速回宫。”为首的女子正是怜星手下最得力的宫人如冰,她向邀月行礼后,恭敬的将一封信交到了邀月的手上,如此说。
邀月不曾想自己不在移花宫仅仅数日,怎么就会遇上如此棘手的事呢?邀月面上已露不愉之色,拆开怜星亲笔书写的信,邀月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怜星要她回去了。
原来怜星在信中写道,京城中来人至移花宫,说是有宫中弟子作恶,欲至移花宫调查。如今,那人已经到了移花宫。虽然说,江湖事江湖了,从不与朝廷相关,可这一次能惊动朝廷的人,想来事情不小。怜星怕自己处理不过来,才想要邀月回去的。
只是,移花宫的人在江南找到怜星的时候,告诉怜星说是邀月让来寻她。怜星心里当时就明白,她姐姐不想回宫。怜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邀月的心里比移花宫还要重要的,但是她知道一旦邀月打定主意,谁都不可能改变她。
怜星回到移花宫之后,知道自己不能处理好这次的事后,便直接让人来寻邀月。也是这时,怜星才从一直跟邀月联系的宫人那里得知,邀月在白云城。
若是寻常小事,邀月自然可以不予理会。可如今事关移花宫的声誉,怜星又来信催促,邀月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了。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邀月便打算向叶孤城辞行了。
叶孤城一如往常在书房处理白云城的大小事务,邀月稍一犹豫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叶孤城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邀月推门进去。
邀月一进门,叶孤城便知道是她来了,这样的脚步声除了她,他想白云城里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叶孤城放下手里的笔,将文书合上放在一边,未及邀月开口,他便道:“你要离开白云城,回移花宫了。”
叶孤城的话语笃定,他甚至不用问,因为自他知道有移花宫的人来找邀月,他就知道邀月会离开了。
“你何时有空往移花宫一趟,也让我好一尽地主之谊。”邀月见叶孤城如此说,她便没有说出道别的话。
叶孤城沉吟不语,邀月随后又道:“三月之后,移花宫。我等你。”
“好。”叶孤城这一次不假思索便答道。
虽然不曾说出道别的话,但是愉快的气氛是没有了。这一顿晚饭,两人相顾无言,邀月只觉得食不知味。原来,白云城的厨子也不是一直手艺都那么好的。
夜深了,两个人却都没了睡意,望向窗边残月一轮。月圆月缺,聚散总有时,分别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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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移花宫来人了,要分开了喵~朕爆更来了,快说,爱不爱朕!
第10章
即使没有说道别的话,也还是要分开了。第二天一早,邀月就带着移花宫的弟子离开了城主府,去往飞仙岛的码头。
叶孤城没有来送行,这是邀月意料之中的事。像他这样一个看似冷清的人,实际上要比旁人更加在乎一些东西。邀月就这么站在渡口,回头看向白云城,一动不动的良久。
移花宫的弟子虽然心急,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劝她的。因为,这个世上能劝动邀月的人,还没有出现。或者说即使出现了,也绝不会是她们。
好在邀月也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她还是上船了。船刚刚驶离港口,邀月站在甲板上,心情已与来时全然不同了。来时,她是激动的期待的,而现在她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的酸涩感漫了上来。
本来该一往无前绝不回头的人,此刻还是忍不住回望渐渐远去的白云城。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了邀月的眼帘。这时,她心里的酸涩变成了一种清淡的甜蜜,他还是来了。
邀月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她深深朝那人望了一眼,便转身不再回头看。她期待着回到移花宫,但是更期待的是那个人在他们约好的时间出现。
心情舒畅了,邀月回程的步伐也变快了。说来也是运气好,这船行一路,皆是顺风而行,没有遇上一点风浪。至于上了岸,那就更快了。岸上早有移花宫的弟子备好了快马等候着,因着是上好的千里良驹,邀月带着移花宫的弟子们,很快就回到了绣玉谷。
到了绣玉谷就等于到了移花宫,因为移花宫就深藏在谷中。只是,这一回邀月初到绣玉谷便发现了不对之处,谷里有生人来过。
邀月眉头轻挑,事情不简单呐,怜星居然让人进来了。邀月一回到移花宫,就看见怜星早早等在那里,对此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只是,怜星一张嘴,邀月便不满意了。因为怜星说:“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无情他,等你很久了。”
无情?邀月向来博闻强记,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怜星口中的无情应该就是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了。只是,为何怜星对他的态度如此不同,邀月虽然面上对怜星并不多关心,可她到底是她的妹妹啊!
这下子,邀月对怜星口中的无情起了好奇之心,不过她对怜星可没什么好脸色。她还是一脸的冷漠,冷声道:“怜星,你倒是挺着急的啊。也罢,我就去见见这个无情。”
邀月说完之后,看都不看怜星一眼,一甩袖便走进了移花宫。怜星听了邀月的话,心里一惊,偷偷咬了咬唇,便乖乖低头跟在邀月身后。
移花宫的大殿中,邀月坐在殿中的上首的雕花椅子上,她示意身边的弟子下去带无情上来见她。怜星亦步亦趋的跟在邀月身后进殿后,老实乖巧的低头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邀月见此情况,瞥了怜星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平日里不是挺能缠着我说话的吗?今日就变成哑巴了?”
怜星抬头看向邀月,辩解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我才没有。”
邀月不想跟怜星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纠缠,她没有继续同怜星说话,她斜斜的倚靠在椅子上,等着无情的出现。
不多时,无情出现在邀月视线里,一身白衣玉簪束发端坐在轮椅之上,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无情安静的坐在轮椅上,邀月只一眼便看出他身上并无修习任何内外武功,可他身上却有一种内敛的气势。
不过,邀月转念一想,这无情能位居四大名捕之首,得到朝廷的重用,身上自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视他。她想起江湖中人对无情的评价“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如此看来到不算事夸大其词。
无情拱手见礼,随后开口道:“大宫主,无情有要事想请大宫主帮衬一二。”
“我移花宫从来不接待外客,无情大捕头既然能进到我移花宫来,便是我移花宫的贵客。有事尽管之说便是。”
姐姐今日竟然如此好说话,还对无情如此礼遇。怜星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邀月一眼,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无情也有些诧异邀月竟然如此配合,毕竟,江湖传言邀月为人冷漠高傲,独行专断。无情以为是怜星劝说的缘故才使邀月如此好说话,不禁朝怜星的方向看了一眼。邀月将这一眼看在眼里,微微挑眉,果然有情况。
“近日来京城附近城镇接连不断地发生命案,死者皆是死在移花宫的独门掌法移花接玉之下。无情特来请大宫主协助调查一二,一来查明真凶,二来也好还移花宫一个清白。”无情这番话将事情的缘由说清楚了,不过即便他顾及移花宫的颜面而用词婉转,却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件事与移花宫的关系有多深。
邀月听得无情这番话,先是脱口而出道:“不可能。”随即,邀月冷静下来,平心静气的说:“移花接玉虽是移花宫独门绝技,但是要想修习此掌法且能成功施展的人数并不多,且有迹可寻。”
移花宫在邀月接手之前就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亦正亦邪的名号,是以邀月并不介意移花宫的名声好坏。只是,要想她移花宫背黑锅,这事绝不可能轻易结束。
邀月又道:“今日天色已晚,大捕头就先在我移花宫的客房内休息一晚吧。明日,我让怜星随你一同去调查此事,必将这事查个一清二楚。”
邀月既然已经决定配合无情,那么无情这一遭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邀月让无情在移花宫住一晚,无情自然不好推拒。邀月随即让身边的弟子安排好住处,带无情下去休息。
无情走后,邀月起身离开了大殿,她出门前对怜星说:“我先去沐浴休整一番,你自己看好了时间过来,跟我说说清楚吧!”
邀月说完便走了,没有给怜星开口的机会。她的妹妹她明白,这个无情一定和怜星认识,且关系不浅。
晚间,邀月正躺在窗边的榻上休息,怜星则准时的出现在了邀月的面前。怜星站在邀月的面前,半低着头,有些踌躇,叫了声“姐姐”后,似乎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邀月似乎是有些困倦了,半眯着眼睛,她漫不禁心的说:“说说吧,你同无情是怎么认识的吧!”
怜星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姐姐从小就是那么的敏锐,她从来就瞒不过她。怜星知道瞒不过邀月,索性就直言告诉邀月了。
先前,怜星征得邀月的同意前往江南查看移花宫在江南的产业,也有想去江南花家看看的心思在。邀月和怜星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而她们的母亲就是江南花家现任家主花如令的胞妹花如锦。如此算来,江南花家也算是邀月怜星的外家了。
虽然母亲去了,邀月也不大喜欢出来走动,但是怜星总是想去看看的。因为江南花家有一个七童,同她一样身有残缺,可他总是过得比她好。
因为他叫花满楼,世上独一无二的花满楼。他总是那么的热爱那些花花草草,从不因为自己双目失明而感到悲伤,他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怜星也想像他一样,可花满楼只有一个,怜星不是他。
是以,怜星去了江南,去了花家,最后住进了花满楼的百花楼里。在遇见无情之前,怜星一直以为世上身有残缺之人不是像她便是像花满楼。当然了,其实再没有一个与他们相似的人。直到,怜星遇见了无情。
无情这个人,人如其名,看起来真的是个无情的人。怜星对无情非常的好奇,因为在她遇到无情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他这样的人。
好奇往往是一切事情开始的源头。怜星因为好奇无情这个人,便偷偷的暗中观察他,看着他在江南一带处理各种案子。无情的性子孤僻,时常一个人,对待那些凶恶之人下手半分不留情,难怪叫无情。
因为怜星轻功绝佳再加上她有意隐藏行迹,起初无情并没有发现她。只是,日子久了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更何况无情心思缜密又是一代名捕,他还是发现了怜星。就这样,怜星和无情认识了。
“就这么多吗?你们仅仅是认识?”邀月听着怜星的叙述,听着听着索性闭上了眼睛,她嘴角翘起,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