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要会讨老人欢心得多。
屋内，陆祉年兀自低下头，与有荣焉般轻笑了下。
……
在镇上，云熹的生活就是每天早起和陆爷爷一起准备早饭，饭后隔壁的王奶奶就会来招呼她去家里玩，或是浇花或是做些时令糕点。
总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反而比在南川更为自在了些。
傍晚时候，她端着盘王奶奶送的鲜花饼往家里走。
结果还没进屋，就听见陆爷爷中气十足的教训声，“你成天待在家里做什么，和熹熹一样多出去走走!”
被教训的那人属实漫不经心了点，话都没听清楚，就慢悠悠地“嗯”了声，重复道，“你让我成天待在家里?”
“我这不就是天天待在家里吗?”
“我是让你出去逛逛!”
陆爷爷恨铁不成钢般，喊得更大声了，“你看看熹熹多讨人喜欢，走在路上不管碰到谁，都会乖乖地喊人。”
陆祉年神色松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对，她有礼貌，听话又懂事，我也觉得特好。”
陆爷爷可不吃他这套，直接呛声道，“那你也跟人家学习学习啊。”
……
“哐当”一下，门口的花盆不知什么时候翻了，闹出来的动静让屋内祖孙二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然后发现门口不仅倒了个花盆，还站着个端了盘鲜花饼的云熹。
“熹熹，你回来了。”
陆爷爷和蔼地笑道，撇下还站在原地的陆祉年，上前接过云熹手里的鲜花饼。
云熹怔愣地站着，脸上现出不小心听到墙角的不好意思，下意识朝陆祉年看去。
却发现他仿佛混不在意，走过来挑了块鲜花饼扔进嘴里，接着打趣道，“不是见人就喊，怎么不喊我?”
陆爷爷怒斥道，“喊你做什么!”
云熹抬眼，却发现陆祉年的目光仍然落在自己身上，还没移开过，“你，你看我干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没什么底气。
“当然是，来跟熹熹老师学习学习。”
头顶却传来陆祉年低缓的笑声。
陆祉年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云熹却当真带着他在晚间乘凉的时候，跟所有的街坊邻居打了个招呼。
“这是开小超市的蔡奶奶。”
“蔡奶奶好。”
“这是街口的陈爷爷，也是陆爷爷的棋友。”
“陈爷爷好。”
“这是王奶奶，你今天还吃了人家做的鲜花饼。”
“……王奶奶好。”
到最后，陆祉年都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声招呼。
……
从巷口集聚在块闲聊的爷爷奶奶中抽身后，云熹一眼就瞧见了斜靠在路口灯下的陆祉年。
昏黄黯淡的光线下，他周身浮着细碎的微尘，见云熹看过来，似笑非笑地抬着眼，也不说话，就是静静地望着她。
云熹顿时心下忐忑起来，他不会记恨自己让他打了那么多个招呼吧。
不过确实也是，他平时一天的话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刚刚那么多。
云熹决定先发制人，她从兜里掏出仅剩的水果糖，牵过陆祉年的手，塞在他掌心，夸奖道，“不错，学习能力非常强。”
“所以，这是奖励?”
陆祉年微微垂着眼，没什么情绪的眼扫过掌心的糖，糖纸在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云熹以为他不想要，小心地觑着正放在他手里的那颗糖，犹豫着开口道，“你不想要的话……”
话还没说完，路灯下的那只手倏而就合上了，疏冷嗓音旋即响起，“谁说我不要。”
……
两天后，云水古镇迎来了每年最为热闹的祭祀节，不光镇上居民会隆重庆祝，许许多多的外地游客也会为此专门赶赴。
晚上是祭祀节的高潮，吃过晚饭，陆爷爷笑呵呵地说道，“熹熹，你要不要出去玩，祠堂那块晚上都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外边各处都装饰着彩灯，夜里闪烁着橙红的光芒，远处的欢声笑语甚至能传进他们这个院落来。
云熹难得的有些心动，刚想应下的时候，又听见陆爷爷冲一旁的陆祉年喊道，“你也去，熹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
陆祉年最讨厌的就是凑在人堆里看热闹，很不巧，祭祀节的活动被他列入了这一范围。
也因此，云水古镇他虽然来的次数不少，祭祀节却愣是一次也没参加过。
他放下筷子，腔调散漫，“不安全的话，最稳妥的办法难道不是不要去。”
“你个混小子，说的这是什么话!”
陆爷爷放下筷子，气得想打他。
见状，云熹赶忙调停道，“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我会早点回来。”
稍微收拾了下，云熹换了条裙子往祭祀节举办的地方走去，她确实还挺想瞧瞧这热闹非凡的古镇习俗。
可才走一小段路，她突地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像是一直跟在了她身后。
云熹警觉地回过头，没成想却瞧见了后边隔着几步远的陆祉年，她惊讶地喊出声，“你，你怎么……”
他站在光影没能照到的角落里，瘦削却挺拔的身形隐在暗处，却还是莫名给人种安全感。
“突然不想让你一个人去。”
祭祀节人多就人多吧。
云熹轻轻“哦”了声，默默回过头去，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只是每走一步，身后便会传来同样的回响。
……
古镇的祭祀节很好看，他们赶到的时候，台上正表演着舞龙，锣鼓喧天里，舞龙者矫健地在空中飞来跃去。
给赏钱的环节，云熹笑着从包里摸出几张纸钞 ，朝穿着民族服装的小孩碗里递去。
小孩冲她露出个灿烂笑容后，又将碗往陆祉年的方向递了过去，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云熹怔愣着偏过头，见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那，才骤然反应过来，陆祉年跟在她后边出来，身上压根儿就没带钱。
她忍住笑摸出张纸钞，默默朝陆祉年递了过去，极小声道，“你要吗?”
“要。”
陆祉年指尖在无意中滑过云熹掌心，电流般的触感惹得她无端地将手往回缩了下。
云熹同他开玩笑，“那你记得要还。”
说完，就将这话抛在了脑后，继续看起了祭祀节演出。
最后压轴的节目是戏法表演，云熹站得位置稍有些靠后，对于表演者精巧的手法微微有些看不清楚，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
倏而，身体一轻，被只有力的手托举到了高处的台阶上，转瞬间那台上的戏法看得清清楚楚。
云熹仍然有些没回过神，她怔愣地看向陆祉年，昏黄的光线只够她看清迷离夜色中少年干净利落的侧脸线条。
“你刚刚是在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耳边不疾不徐地落了两个字，“还债。”
——“那你记得要还。”
云熹恍然想起自己前不久说过的话。
再偏头看向他时，忽然就觉得有时候人记性太好好像也不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我又修了下~
第15章 15℃
云熹踩着国庆假期的尾巴回了南川，和云水古镇不同的是，南川的高温天气俨然还在过夏天。
下午五点的时候，高速收费口的柏油路仍是烫得能烤熟鸡蛋的温度，过往行人一个个汗流浃背。
云熹撑着伞等候在休息区，右手虚虚挡在额头处，安慰似的遮挡着强烈的太阳光。
就在两分钟前，陆祉年下车往路边的便利店走去，至今还没出来，她正想发个消息催一催他的时候，目光忽然定在了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陆祉年不是一个人。
他旁边还站着个年轻漂亮、打扮入时的女孩。
见次画面，云熹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心中悄然翻腾的情绪连自己也没能发觉。
她只是一瞬不移地看着前方。
陆祉年个子高，目测估计得有一米八五，而他身旁站着的那个女孩堪堪一米六，站他旁边，给人种小鸟依人的观感，还挺搭的。
他俩往前走了几步，离云熹所处的位置更近了些，她也就得以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帅哥，谢谢你的冰淇淋。”
女孩嘴角上扬，挑出个漂亮笑容道，“要不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吧?”
云熹一愣，往女孩手上看去，发现是个草莓味的圣代杯，颜色粉粉嫩嫩，满是少女心。
他这是给人买冰淇淋去了?
绿荫树下，云熹撑着伞的手微微攥紧了些，想开口让他快些，却又发觉自己说这个话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人不过是去趟便利店，顺便给别的女孩买了个冰淇淋，她有什么好说的?
脑海里纷纷扰扰，云熹站在树下一动不动，静默得恍若要和大树融为一体了。
却倏而听见声哂笑，疏冷的嗓音在这样的炙热天气，仿佛有降温的功效，“加微信?”
云熹猛然抬起头，就见陆祉年懒懒掀了掀眼皮，毫不留情地说道，“加微信把冰淇淋的钱转给我吗，倒也不必。”
女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瞪了他一眼就扭头往旁边跑去，边走还边掏出手机打字。
云熹猜她是在和朋友吐槽某不解风情的直男行径。
……
“笑什么这么开心，嘴都咧到天上去了。”
那道熟悉嗓音忽然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云熹耳边，她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她最多嘴角轻提了下，哪有像他说的那么夸张。
陆祉年轻嗤了声，也不打算跟她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随你，你说没有就没有。”
“要不要吃冰淇淋?”
闻言，云熹抬头，连自己也没能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说了句，“那个女孩手上拿的那种吗?”
“什么?”
这下怔住的人反倒成了陆祉年，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眉道，“你要吃她拿的那种?”
那他还真不记得是哪种。
方才在便利店，他选好东西付款的时候，后边突然窜出来个女孩，说自己身上没现金，他能不能帮忙付下冰淇淋的钱。
一个冰淇淋而已。
陆祉年向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什么，抬了抬下巴就同意了。
后来还是在女孩借机问微信号的时候看出她真正的意图。
看出来后自然更加懒得同她周旋，一句“倒也不必”就将人的春心萌芽给扼杀在摇篮里头。
……
“我真不知道她吃的什么，你要真想吃……”
陆祉年脸上涌出点烦躁，“我给你追上去问问?”
“不用。”
云熹匆忙摆手，小声解释道，“我就是嘴快了……”
陆祉年倒也没过多纠结这个，领着她就往便利店走，将人推至冰箱前，“自己挑。”
冰箱里琳琅满目，各种牌子的冰淇淋一应俱全，连哈根达斯都有。
见云熹迟迟没下手，陆祉年没忍住说了句，“想吃什么随便拿，不用给我省钱。”
啊。
云熹转头望了他一眼，想说自己只是选择纠结症犯了，没成想又听见他慢慢悠悠说了句，“请你吃冰淇淋的钱还是有的。”
“哦。”
云熹轻轻应了声，明明处在便利店开着空调的环境下，却感觉比外面更热了些。
她面上温度攀升，不正常的红晕自耳廓蔓延。
云熹最后挑了支酸奶味的冰淇淋，陆祉年拿着去收银台付款的时候，店员显然震惊了下，“帅哥又是你啊?”
陆祉年这张脸虽说还没到帅得叫人从此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至少短时间内来了两次，店员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而且，这两次他都是带着女孩来买冰淇淋。
以至于店员满脸都是“现在的帅哥都玩得这么花的吗”，“帅是帅，就是人品不行”的复杂表情。
云熹明显注意且看懂到了店员的表情，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陆祉年无声地觑了她一眼，点开二维码的同时，难得替自己解释了句，“刚刚那个跟我没关系。”
店员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理解地点点头，脸上出现了“噢噢知道了，这个才有关系”的了然神情。
云熹:“?”
她没有她不是。
……
坐回车上，云熹出神地咬着冰淇淋，绵软的酸奶味入口即化，是夏天里头难得的惬意。
陆祉年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身上，落在她空空荡荡的手腕时，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不喜欢戴饰品?”
他记得刚刚那个找他付冰淇淋钱的女孩，手上饰品足有好几件。
云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随口答了句，“还好，没有不喜欢。”
“那是不喜欢那条星星手链?”
陆祉年手指叩着手机屏幕，抬眼朝她望了过来，漆黑的眼睛里情绪难辨，像口黝黑的深井，一眼望不到底。
他指的是送她的生日礼物。
见陆祉年骤然提起，云熹想起那条被她妥善放在房间里的手链，面上现出几分犹豫，“没有不喜欢，只是……”
太贵重了。
寻常上学戴着，她总觉得有些过于招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