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珊珊音调倏然拔高,“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你想怎么办?”
云熹神色渐露出些疲惫,她学习了一整天,刚刚又搞了卫生,她是真的没有那么好的精力陪着卢珊珊再闹下去。
卢珊珊点开相机,忽然“咔擦咔擦”地对着云熹照了几张照片,满意地看着照片里云熹狼狈的模样后,恶劣地笑道,“谁让你总是不长记性,那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吧。”
“等什么时候有人发现你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说到最后,她嘻嘻笑出声来,似是对自己这个主意很满意。
……
这个荒废已久的杂物间寻常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云熹只能一直一直待在里面。
直到有人无意中推开这间落满灰尘,尽是蛛网的小房间。
“砰”地一声,短暂的光线漏了进来,然后又很快被合上,房间里重归黑暗。
卢珊珊走了。
只有云熹被留在了这里,无穷无尽的黑暗朝她扑面而来。
强制塞在她嘴里的脏布团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可以恶毒成这个样子。
她的意识在这间破旧的房间里一步步涣散殆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不断地往下坠,下方是冰冷的无尽深渊。
……
_
台球室
陆祉年百无聊赖地拿着球杆,偶尔兴致来了才会打上一球,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冷着眉眼站在一旁。
“陆哥,你今天怎么又不急着回家了呢?”
熟知他家内情的齐盛对他今天的一反常态表示惊诧。
就还在教室里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他陆哥连书包都收拾好了,结果在微信上跟人聊了会天后,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竟然说有空,跟他们去趟台球室。
不过就是,人来都来了,瞧着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隔几分钟就看次手机。
什么毛病,既然出来玩不就应该好好玩吗?
但这话齐盛可不敢说出口,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果不其然,陆祉年听见他的问题,只懒懒抬了抬手,拿着球杆在球桌上虚晃一圈后,冷冷说了句,“少废话。”
可齐盛终究不是能不说废话的人,说话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事。
这边他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下一秒就开始了新的八卦。
“陆哥昨天郑校花跟你告白你什么感觉啊?”
陆祉年对他这副德行实在是习以为常,半点不惊讶地斜斜觑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没感觉。”
是真没感觉。
“害,你是没感觉,可我们郑校花有感觉啊,人现在估计还在哭呢,您说话是真的伤人,堪称杀人诛心一把好手。”
陆祉年:“?”
齐盛就知道陆祉年这个芳心刽子手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于是他上下嘴皮一碰,开始模拟起了昨天表白的场景。
“陆祉年,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和别人都不一样,真的,你可以和我试试吗?”
“你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好的。”
齐盛甚至捡起颗台球模仿校花的情书,往陆祉年怀里塞。
原本浑不在意的陆祉年见了他这一动作,嫌弃地拂了拂手。
齐盛立马叫嚷道,“对对对你昨天就是这么个冷淡表情,多伤人啊,人家是跟你表白诶!”
陆祉年懒得理他,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齐盛又继续模仿他的拒绝话语
——“外面不是都在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来表白?”
——“撞南墙也不是这么个撞法吧?”
陆祉年充耳不闻,任由齐盛一边啧啧啧,一边骂他是个渣男。
叮铃铃——
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还是微信语音电话,看见上面熟悉的英文字母“cloud”,陆祉年放下球杆,直接往外走去。
“诶,陆哥你去哪……啊。”
齐盛话还没说完,就见他跑了出去。
陆祉年紧紧抓着手机,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它。
是云熹的微信没错,可给他打电话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个女生说话带着哭腔,还结结巴巴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触目惊心
——“你,你认识云熹……吗,她,她好像被人带走了,他们好像会……伤害她……”
……
花了十来分钟,陆祉年才从女生的话语中得到些有效信息。
他戴着朋友的头盔,翻身上了台球室门口的那辆山地越野,风驰电掣地往南川一中的方向开去。
进了一中校园,他初步判断,那群人没能把云熹带出校外,可保安室的监控果然如那个女生所说,被他们故意损坏了。
陆祉年望着偌大的校园,校园里林立着的栋栋教学楼,眸光倏地一暗。
他用了最笨的办法,在学生不常去的空教室一间一间地摸排,从一楼一路爬上顶楼,不放过任何一间教室。
“吱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模糊地看不见五指。
在废弃的杂物间里,陆祉年看见了被绑起来,连校服也变得脏兮兮的云熹。
“云熹。”
他头次喊出了她的名字,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
……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恍然间,冰冷的深渊潮水般褪去,无尽的黑夜挤进一丝光亮。
然后,光亮变得越来越多,多到足够堆满她所在的整间屋子。
光,也照到了她的身上来。
云熹慢慢睁开眼,瞧见的就是单膝蹲在她身前的少年。
“陆……陆祉年。”
她含糊地喊道。
第10章 10℃
“陆祉年……”
云熹又喊了遍。
她瞧上去极不安稳,原先光洁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连脸色都愈发地苍白起来。
见她这副模样,陆祉年眉心微微皱起,三两下替她解开身上的束缚,没过多犹豫,直接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外边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已经褪去,城市的上空被各种照明灯映照成黯淡的橘红。
陆祉年背着云熹,平日里三五分钟就能走完的楼梯,这次却花了两倍有余的时间。
他步子迈得不大,看着与寻常无异,却又在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
在她又一次不安地溢出呓语时,少年嗓音和着清冷月色答了声“我在”。
……
第二天云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记忆很混乱,像是自我逃避着什么似的,对于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昏迷过后的事情只记得些模糊的片段。
她怔愣地仰着脸,望着房间雪白的天花板,脑海里隐约闪过陆祉年的脸,却又不敢肯定。
是……他救自己回来的吗?
云熹摸出手机想给班主任请假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请假是免了,可在家里晃了一圈后,她却没有发现陆祉年的身影。
她记得,一般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家里补觉的。
可是没有。
犹豫了下,云熹拨了个电话过去,她想问问昨天的事情。
电话接通得很快,没什么情绪的男声传了出来,“喂。”
倒是云熹这个主动打电话的人有些紧张,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踌躇着轻声问了句,“你在家吗……”
一句“我好像没看到你”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电话那头倏然传来的调侃声
——“陆哥,有人查岗啊?”
查岗?
没由来地,云熹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不明显的粉色在她脸上蔓延着。
她忽然就庆幸这是通电话,而非视频。
也正因那突如其来的调侃,她注意到陆祉年那边并不是太安静,随着他稍稍走远了些,人声和喧闹才逐渐远去。
“不在家,有什么事吗?”
云熹听见他问。
“没,没什么……”
她犹豫了下,慢慢开口问道,“就是,昨天救我回来的人是你吗?”
风声簌簌,陆祉年站在荒废的天井旁,随口“嗯”了声,“你太久没出现,我等急了,就去学校找你。”
这样啊……
云熹总觉得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见她不说话,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句,“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先挂了。”
他像是还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办。
云熹轻轻“哦”了声,却又赶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忽然出声问道,“那你还记得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吗?”
她说得急,好像这个对她来说很重要。
“嗯?”
陆祉年发出声很轻的气音。
他不明显地顿了下,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我感觉昨天……”
云熹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感觉昨天像是被人背着回来的。”
“你想多了。”
那边飞快地打断她,语气有些毋庸置疑,“昨晚你坐张叔的车回来的。”
“这样吗……”
那看来她的记忆确实有些混乱,“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云熹又跟陆祉年郑重道过谢后才把电话挂断。
收起手机,她目光渐渐转移向脏衣篓里的校服,没认错的话,这大概率是她昨天穿过的那件,王阿姨还没来得及洗,上边的脏污犹带着昨天的痕迹。
关于是谁把她关进杂物间这件事,云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因为讨厌麻烦,她从来不轻易和人发生冲突,时常会被人评价为性格好的那一挂。
可性格再好,也是有底线的,她不觉得被人这样对待过,还能说出“原谅”二字。
脑海里闪过卢珊珊的脸,云熹心中有了计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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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天台
陆祉年挂了电话往回走,敞开的黑色外套显得周身的桀骜气质愈加明显。
他两三步跨过地上杂乱的钢管,朝着角落里的两个男生走去。
如果云熹在的话,大概能想起,这是昨天卢珊珊叫来绑走她的两个人。
齐盛守在一边,见陆祉年接完电话回来,忙不迭问道,“陆哥,这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陆祉年没说话,冷淡的视线静静扫过两人面部每一寸,看得让人心里直发毛,无形中的沉默比叫骂更为可怕。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叫来的附中男生,仿佛给他充当打手似的,个个面色不善、气势汹汹。
“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陆哥。”
角落里的两个男生开始哭丧着脸,浑身颤抖起来,不住哀求道。
陆祉年觉得好笑,漆黑眉骨挑了挑,低嗤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昨天你们把人小姑娘关杂物间的时候,没想想她害不害怕啊?”
他们现在处在一个废旧的天台,上边没有保护性的围栏,这楼足有二十层高,一眼望下去,能让没有恐高症的人也生生吓出病来。
这是陆祉年特意挑的地方。
他看着那两人发白的嘴唇,饶有兴致地问了遍,“你俩不往下看看吗?”
两人动作出奇的一致,不停地摇头求饶,“我错了我错了,陆哥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哪错了?”
陆祉年收回视线,半阖着眼,语气里情绪很淡,偏偏给人最深的畏惧,“说说看。”
“昨天的事都是卢珊珊那个女的指使我们做的,对,就是她,她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帮个小忙……”
他们开始复述的时候,齐盛就收到了陆祉年递来的眼神,多年的默契配合让他悄然点开了手机录音。
……
大约半小时后,那两个男生离开,附中来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地走掉,偌大一个天台,站着陆祉年一个人。
齐盛下完楼再回来,瞧见的就是他这么个无时无刻不透着股冷淡的背影。
好在看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齐盛躲着地上的碎瓦砾,走过去拍了下陆祉年的肩膀,感叹道,“陆哥你这次多多少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啊。”
陆祉年回头,懒懒瞥了他一眼。
“你平时不是最讨厌管闲事了吗?”
齐盛撇了撇嘴,从回忆里抓去事实来佐证,“上次还是上上次,有人空口造你谣,你理都不想理。”
怎么偏偏就这次上心了呢?
齐盛和走的那几个附中男生一起都听见了陆祉年电话里的那句“你在家吗”,不同的是,他还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忽然福至心灵,多问了句,“难不成你是为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祉年打断,“你想多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总得给人个交代。”
在齐盛明显不大相信的眼神里,他随口扯道,“总不能让人为我白白受累。”
“录音拿来。”
陆祉年伸手接过手机,就又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去。
留齐盛看着他背影默默吐槽,“白白为您受累的女生难道还少吗,也没见您每一个都去送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