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见青轻咳一声,拿起另一个头盔,低头罩在她脑袋上:“坐过摩托车吗?”
楚净认真想想,竟然还真没坐过。
她家的条件虽然比不上鹿家那种大豪门,但也算是小富之家,车子还是从小就有的。
就算楚净晕车,可孟宗晖认为小车更安全,也只会让她忍一忍。不过,楚净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所以还真没像今天晕车这么严重过。
至于摩托车,在他们眼里,除非必要,都是“不良社会青年”才会骑的。
她摇摇头,如实道:“没有。”
头盔挡住了她脸颊轮廓,一双小鹿眼更显得突出,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像一尊漂亮的瓷器,精致中带了几分破碎感。
“那你等下要是被我帅哭……”鹿见青“咔哒”一声替她系好帽子的搭扣,又检查了一遍,做好所有防护,才在头盔上轻轻一拍,“就放心哭吧,没人会知道。”
头盔挡住了耳朵,楚净没听清后半句,只觉得这人还挺自恋。
帅哭?真敢想。
不等她问,鹿见青自己也戴好头盔,大长腿轻轻松松跨上摩托车,转头对她道:“上来。”
楚净看了眼那高度,抬腿……没跨上去,反而因为没保持住平衡,踉跄了一下。
鹿见青的手及时伸过来,拉了她一把。
她一头撞到他身上。
鹿见青将摩托车朝这边压了点,伸出手臂给她当扶手。
等楚净坐上来,他又转头看了眼,将她身上的外套正了正,扣好扣子,才转回头,点火启动。
楚净紧紧抓着座椅,刚才鹿见青的动作稍显亲密,他靠那么近,她都觉得热。
可是,这会儿她完全没心情管那么多。
鹿见青也没说让她抱紧之类的话,摩托车呼啸而去,风从身侧刮过,鼓动着衣摆。
楚净以前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骑摩托车,现在才恍然大悟。
当速度足够快,世界会变成虚影,只有风是真实的。而风,会带来自由飞翔的错觉。
明明是她小时候做梦都想要的感受,她应该觉得开心才对,楚净心里压抑的情绪却一股脑涌上来。
她后知后觉地听清了鹿见青刚才的后半句话,忽然觉得好委屈。
眼泪瞬间决堤。
楚净顿了顿,伸手抱紧鹿见青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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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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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净抱着鹿见青的腰,头抵在他背上。
她戴着头盔,鹿见青感觉不到她有没有流泪,但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也知道她肯定会哭。
鹿见青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油快耗尽,才开回家。
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穹幕很低,黑云滚滚,看着天都快黑了。
楚净根本没注意到鹿见青绕了远路,摘下头盔才发现有点脱力。
眼泪已经干了,但通红的眼眶和濡湿的头盔,还是说明她哭了很久。
鹿见青放好头盔,只问了句:“吹这么久的风,冷不冷?”
两人接触也有段时间了,他感觉楚净性格看似柔软,其实也有自己的坚持。家人是她的骄傲和信赖,是她可以为了他们,去跟一个名声极差毫无感情基础的陌生人联姻的存在。可是今天,恩爱夫妻、父慈子孝似乎都成了笑话,她心里再崩溃,也未必愿意拿出来谈论。
“不冷。”楚净只是社会阅历少,但不代表她傻,她这时候也没明白了鹿见青的用意,很感激他为自己保留体面,摸了下他的胳膊,“倒是你,冷不冷?”
她穿了他的外套,他又在前边挡着风,应该比她更冷。
鹿见青胳膊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抽回手道:“不冷,走吧,先回去,要下雨了。”
两人刚进门,春姨就迎上来道:“鹿总,太太,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先用餐吗?”
鹿见青没有马上回答,转头看向楚净。
她现在未必吃得下东西。
楚净本来还没什么感觉,此时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忽然叫了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早上吃了点东西,后来晕车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胃里空得厉害。
“好,先吃饭吧。”楚净点点头,因为生病的滋味太难受。所以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可能鹿见青打过招呼,今天的晚餐格外素淡,但楚净晕车后遗症还在,嗅到一点油味,胃里就翻涌得厉害,最后也只勉强喝了碗粥。
“吃不下就算了。”鹿见青让阿姨将饭菜撤了,温声对楚净道,“要不你今天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楚净在北城的时候,是想马上冲回家,抓着孟宗晖质问清楚的。
痛哭过一场后,她冷静了很多,明白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再坐会儿车,估计就算回去也没法好好交流。
楚净听了鹿见青的建议,直接回房间休息。
晕车和哭都是极耗体力的事情,她身体本来又不好,躺上床都来不及多想,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鹿见青处理了一些工作,到底放心不下,来到楚净房间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迟疑一阵,拧了下门把,没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发现楚净已经睡着了,但没关灯。
鹿见青想帮她关灯,走近才看到她脸颊还挂着两行眼泪。
他脚步一顿,以为她在装睡,等了半晌床上的人没动静,才意识到她只是在梦里流泪。
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得透明、毫无血色,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更像一尊瓷器了。
鹿见青感觉心脏也有点闷,弯下腰,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又站了好一阵才离开。
*
楚净本来还担心自己这破身体,折腾一圈会病倒耽误事。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身体轻松不少,竟然没什么不适。
看来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有事情没解决,身体都会强撑着不垮。
楚净飞快洗漱好下楼,鹿见青还没去上班。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鹿见青不太放心。
“没事,好得很。”楚净冲他笑了笑,认真道,“谢谢你。”
鹿见青看她面色确实好了不少,稍稍放心:“那就吃饭,我送你回去。”
“好。”楚净也没多矫情。
她今天状态不错,没有晕车,还有精力和鹿见青聊天:“我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事?”
“上次你不是让人跟着时蔓吗?”楚净问道,“有没有查出什么?”
时蔓跟孟宗晖明显有合作,但楚净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联系有多深。
“有查到一些信息。”鹿见青也不瞒着她,说,“婚礼那天的香槟,是时蔓换掉的,你……父亲不知道。他跟时蔓合作,目前看来并不太深,只是各取所需。”
时蔓一心想让鹿时上位,执掌麓年集团,自然不希望鹿见青娶个娘家太有势力的老婆。
现在鹿见青的名声差,时蔓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她就见不得他好过。
楚家的背景,时蔓自然满意,相比女强人孟靖,身体差、性子软、没什么能力的楚净,又更加没有威胁。所以,她很乐意帮楚净骗婚。
但是,时蔓对楚家也没什么好感,楚净在她那里,不过是个工具人。
所有可能让鹿见青丢脸的机会,时蔓都不会放过。
她知道孟靖千杯不醉,也知道楚净不会喝酒,一杯酒就足以让楚净露馅。
鹿见青又不傻,就算不清楚姐妹俩的酒量,也该知道一个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不会一杯就倒。所以,只要给楚净一杯酒,就能当场拆穿骗婚的事。按照鹿见青的性格,肯定会当场发飙,让婚礼成为一个笑话。
反正他俩已经领证,就算鹿见青最后和楚净离婚,闹这一出后,就更加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时蔓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楚净和鹿见青都没按照她算计的来,最后婚礼顺利结束。
婚礼最后,孟宗晖还偷偷去质问过时蔓,显然是真不知情。
难怪他对鹿家所有人都没好感,也没跟她提过时蔓,楚净轻轻叹了口气,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父亲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到小区门口,楚净就让司机停车了,转头对鹿见青道:“你去上班吧,注意安全。”
鹿见青早猜到她不会让自己跟着去,也不意外,点点头:“有事给我打电话,任何事都可以。”
楚净答应一声,看着他的车子离开才走进小区。
他们这里现在看着虽然老,但其实当年买的时候,房价在周边还算贵的,因为位置好,离市中心近。
小区分别墅区和高层区,楚家买的是小别墅,前几年那边出事,封了一道门,现在才跟高层共用一个出入口。
两边的住户其实矛盾还挺大,彼此都有点瞧不上,在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楚家算是家庭氛围很好的,大家都羡慕,但也难免招惹红眼病,在背后传些谣言。
前两年孟靖本来说要给家里换套新房,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又算了。
楚净一路走回家,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到家门口的时候,楚诗悦刚好出来扔垃圾。
楚净笑着上前,将两人的报告拿给她看。
“这么快就出来了?”楚诗悦知道自己身体没问题,根本懒得看,只拿着楚净的报告仔细查看,“倒是没啥大问题,就是体质差……医生说怀孕没问题,不过建议先调养身体。”
“对。”楚净点点头,“是要补一补。”
楚诗悦还是高兴的,将报告直接收起来,拉着楚净进屋。
孟宗晖依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位护工一左一右坐着。
看到她来,三个人像是都轻松了一点。
“楚楚,你陪你爸爸说说话。”楚诗悦回了趟卧室,拿着包出来,“我出去一趟。”
楚净知道她是想去给自己买补品,她给她看报告的用意也是这个,就是想打发她走,她才好跟孟宗晖谈,自然满口答应。
“爸,我推您去外面坐坐吧?”等楚诗悦离开后,楚净对孟宗晖道。
孟宗晖自然答应,楚净推着他来到外面的院子里,没让两个护工跟着。
昨晚下过雨,今天天气还不错,秋高气爽,空气里还残留着草木清爽的气息。
楚净安顿好孟宗晖,明明已经想好了,可面对那张熟悉慈爱的脸,一时间却还是开不了口。
“有心事?”倒是孟宗晖先开口,“跟爸爸说说?”
听到这句,楚净眼眶顿时就湿了,她闭了闭眼,强行将泪意忍下去,故作淡定:“是有点事——我跟鹿见青谈了一下,骗婚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把彩礼钱还给他吧?”
“还钱?”孟宗晖比楚净预想中还要激动,差点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可惜腿不方便,又跌坐回去,“鹿见青让你还钱?他怎么这么小气!?”
“不该还钱吗?”楚净反问,一颗心沉到了底。
她之前从来没想过钱这个因数,她觉得家里应该不缺钱。
可看孟宗晖这反应,这场阴谋,至少和钱有关。
“那是彩礼。”孟宗晖态度坚决,“你又不是没嫁给他,凭什么还?”
“爸爸。”楚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或者是公司需要用钱?你们不要什么都瞒着我,我也是成年人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分忧的。”
“那你就别被鹿见青的花言巧语欺骗,回去告诉他,协议上签的明明白白,彩礼是给你楚净的。”孟宗晖冷着脸道,“不可能还给他。”
“花言巧语欺骗我的人,真的是鹿见青吗?”楚净再次闭了闭眼,忍住从心底涌起来的寒意。
“你什么意思?”孟宗晖紧紧盯着她,“你最近一直不对劲。”
“您给我听的那份录音,是找配音演员录的吧?”楚净声音也慢慢冷下来,“鹿见青在北城长大,说话带点北城口音,他喜欢说儿化音。录那段录音的人,虽然竭力模仿鹿见青的声线和腔调,却忽略了这个细节。我记得,整段录音里,一个儿化音都没有。我反复听过那段录音,绝对不会记错。”
“你在怀疑我?”孟宗晖再次想站起来,奈何条件不允许,气得狠狠拍了下轮椅的扶手,“楚净!你为了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在怀疑你亲爹!?”
可不管他态度看着有多强势,楚净分明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只是追问:“我说错了吗?”
“你说错了!”孟宗晖厉声道,“那段录音我也反复听过很多遍,虽然儿化音不多,但还是有两处。比如,他说的是'你们楚家如果不怕事儿,就尽管试试看'。”
“可是……”楚净还是没忍住,眼眶红了,“鹿见青虽然后来在北城长大,但他妈妈是南城人,他说话从来不带儿化音。您分明一点都不了解他,为什么要一边骗他,一边还给他泼脏水?”
空气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是鹿见青教你这样来诈我的吗?”半晌,孟宗晖攥紧轮椅,别开头不看楚净,“看来你已经对他信赖有加,这样也挺好,鹿见青有钱有势,你跟他不愁没有好日子过。以后就跟着他吧,家里没用的老父亲,就不必搭理了。”
不管怎么说,从小到大,父亲确实对她很好,楚净闻言真是心如刀割,但她并没有跟孟宗晖争辩那些意气之言,坚持追问:“爸爸,我真的不能理解,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您算计我一场,好歹让我死个明白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