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面对郑凌峰的怒火,郑嚣也可以隐忍。
就是这么一耽搁,他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国了,真他妈的……挂了电话的郑嚣,也连着喝了几杯冷水败火。
然后连夜找人一起修改策划书。
郑嚣忙起来,也就没时间去各种换手机号骚扰陆鹿了。
而他只要不主动打电话过来,陆鹿是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个人的。
即便日子一天一天波澜不惊的过,早就已经超过之前郑嚣在电话里所说的‘一个月’就要回国找她,陆鹿也没那闲工夫去思考他为什么没出现。
因为她婚后的日子本身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本没精力去思考没用的人。
生命中多了一个需要时时相处的人,一开始是真的很难适应。
没有住在一起,和蜜月期都还好,但回了林澜换了地方,每天同床共枕的相拥而眠,早晨一起睁眼,洗漱吃早餐,骤然改变之下都会是很奇妙的事情。
陆鹿很少拒绝俞九西在夜晚间的求欢,尽管他有些不知节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环境的巨大变化,会让自己晚上的时候睡不着觉。
如果累一些,那反倒还好。
度过了一个上班以来从未有过的漫长假期,陆鹿销假回去上班,自然是受到了同科室不少人的问候。
她结婚这件事是人尽皆知的,从前那些恶意的讨论自然而然的就消散了不少——尤其是她不在的这段期间,听说医院开除了几个爱嚼舌根散播谣言的人。
陆鹿对这些不大在意,但有一个比较安静舒适的工作环境,总归是好事情。
中午和同科室的梅姐一起在食堂吃饭时,后者看着她就美滋滋地调侃道:“小陆,你脸色好像比之前红润多了,婚后生活挺好的吧?”
闻言,陆鹿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然后‘嗯’了一声。
是挺好的,她还重了几斤呢,陆鹿默默的想。
梅姐继续和她唠嗑:“打算什么时候要要个孩子啊?”
……
陆鹿咬着筷子的牙齿一僵。
“呵呵。”她干笑了声:“不着急。”
这问题倒是不让她尴尬,毕竟介绍对象结婚要孩子,是中年人最喜欢的话题了。
“还不着急啊?女人二十八岁之前要孩子是黄金阶段,这你应该知道的啊。”梅姐眨了眨眼:“等过了三十,大部分都得刨腹产了,哎哟,要留疤的啊。”
陆鹿:“随缘。”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什么二人世界。”梅姐摇了摇头:“但家长里短的,不还是得催。”
家长里短这四个字让陆鹿一怔,不由得就想到了俞九西。
自己今年二十七了,俞九西比她还要大两岁,快要三十而立的男人,家里会不会催呢?
而且他之前在蜜月的时候也和自己表达过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了。
想到这个,陆鹿就觉得如鲠在喉,餐盘里的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已经适应和他的□□亲密,但在精神上总归还是没那么深刻的羁绊,又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呢?
下班后,陆鹿开车回家的路上经过往日的十字路口,听到导航的规划才险些没走岔路。
她太适应之前住的地方,也习惯了每天下班后回家路过市场要买菜这件事,连着几次都差点走错。
只是今天她还没等找个菜市场挑选,就接到了俞九西的电话,问她今晚可不可以出去吃。
陆鹿愣了一下,才慢半拍的回:“行,但为什么要出去吃?”
俞九西哪敢说是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喝药膳汤喝的他都快吐了,只能随便找个借口:“就…你总做饭,也挺累的。”
“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烤鸭店,就在外面解决吧。”
不用做饭也能休息一下,对陆鹿来说没什么不好的,她欣然答应下来。
两个人用不着开两辆车,于是俞九西干脆等着陆鹿来接他,然后两个人开着一辆车去的烤鸭店。
行西不少员工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板娘’,顿时起哄着要俞九西请客,甚至许行霁也跟着一起要宰他一顿,弄的俞九西有些哭笑不得。
“稍等,我请示一下我太太。”俞九西十分‘装蒜’的绅士着,在一片嘘声中侧头悄声问陆鹿:“带着一群电灯泡聚个餐行么?”
他完全是在刻意秀恩爱刺激人,陆鹿在一片闹哄中耳根都红了,硬着头皮道:“随、随便。”
只是这么多人,本来订好的那家烤鸭店是去不了了,地方不够大。
许行霁做主,点了本市内一家血贵血贵的中餐厅,订了个大桌,专门用来宰俞九西的。
可这么点力度对于俞九西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微笑着又打了一个电话——
让朋友给他开两瓶昂贵的好酒送来。
员工们顿时就折服了。
遇到好老板就是这样,整个公司都跟着享福。
坐在中餐厅的大圆桌上,众人摩拳擦掌的等着服务员一道一道上菜,大快朵颐。
其中有一道菜名叫‘昭通天麻’,近来被陆鹿带的对中医药材微微有所了解的俞九西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一道药膳,便立刻把这道菜转到她面前。
“唔,天麻是一种药材吧。”俞九西给她夹了一筷子:“你喜欢么?”
陆鹿眨了眨眼,美眸中闪过几丝讶异:“你怎么知道?”
天麻并不是‘黄连’和‘枸杞’那种市面上很常见,就连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中草药,她没想到俞九西居然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本中医大辞典又不是摆设。”俞九西忍不住笑了,轻声说:“我断断续续的看,太厚了,也就暂时看了小半本。”
“唔,不过目标是全都看完。”
陆鹿目光闪烁,看着男人灯光之下俊逸的侧脸,微微有些动容。
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你看完这个干嘛啊?你又不是……”
她想说你又不是中医,但舌尖卡了个壳,还是顿住。
俞九西笑笑,说的自然而然:“为了和你有共同语言啊,我喜欢你,当然要先了解你喜欢什么。”
没结婚之前,他就是认真追陆鹿的,从来没有‘随便玩玩’这个念头,而他认真起来不说是情场老手,但起码会让人招架不住。
起码此刻,陆鹿就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她耳尖有些热,掩饰性的喝了几口水,晶莹的唇印印在玻璃杯口上:“我也不喜欢看那些枯燥的书,是为了工作不得不学习。”
“嗯。”俞九西看出来她的不自在,也没有继续说这些,只是心里有些想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一餐饭吃到了八点多才结束,临走的时候,陆鹿发现俞九西手里拎着几个崭新的餐盒——是另外要的菜,打包好的。
“你没吃饱么?”陆鹿有些纳闷:“怎么还多点了几个菜?”
“这家店离澜大挺近的,我们给陆灼送过去吧。”俞九西笑笑,等上了车才和她解释:“大学生用功的时候也是废寝忘食,经常啃黄瓜,活的都苦,咱去救济他一下。”
俞九西一句话说的轻飘飘,还带着点开玩笑的幽默,但听的陆鹿却是不自觉的心里一颤,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在车窗照映进来的五光十色的暗夜灯光中,男人的侧颜宛若雕塑般的被镀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清隽而俊挺。
但让陆鹿动容的却不是俞九西的脸,而是他做的事。
他一直都很关心自己,甚至还有她的家里人,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完全坦荡,哪怕做一些羞人的事,或者很坦率的表达喜欢她,爱她。
比起俞九西愿意关心自己这一切的态度,比起来,她是那么的遮遮掩掩。
陆鹿头靠着窗子,一时间只感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忍。
但不可否认,其中也有一丝丝的甜。
第21章 、味甘
周五的天气不太好,天气预报却不太准。
刚刚出门不久天空就由晴转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毛毛雨。其实这种天气转变在林澜很常见,但今天陆鹿没有带伞。
从停车场到医院有一段路,不可避免的浇了不少雨,虽然细微,但衣服薄薄的布料和头发也被浇湿了——幸亏她不习惯化妆,否则十有八九会变成熊猫眼。
但因为这个插曲未免有些不爽,姑娘一路快速走到了换衣服的办公室,趁着开会之前把身上的衬衫烘干,用纸巾擦了擦湿湿的头发,然后抬手将长发挽成了一个花苞,就穿着白大褂去开会。
周五下午的时间,来看诊的人比较多。
陆鹿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身体很疲累,但思维却异常清晰,她握着针的手是准的,但无奈病床上的人找麻烦。
“哎呦,哎呦呦呦!疼死了!”正趴在床上的大汉几针下去疼的嗷嗷叫,看起来和刚硬的外表不符极了,然而他叫唤的理直气壮,眼睛里全是对陆鹿的质疑:“小姑娘,你这会不会扎针啊?”
“不都说针灸不疼的么?我这咋这么疼呢!”
工作几年,这种人陆鹿见的太多了——治疗的时候,病人基本什么反应都有。
她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壮汉还这么不能忍就鄙视,态度依旧是公事公办的疏离:“因人而异,有的人就对疼痛比较敏感。”
“啥意思?”壮汉听的云里雾里,怒道:“这还赖我了不是?”
总有些人的理解能力是有偏差的,陆鹿无奈的微叹:“我没这个意思,您还要治疗么?”
“什么意思啊?!”壮汉干脆起身自己拔掉刚刚扎进去的两根针,套上衣服:“我不用你治了,我要换医生!给我找个老医生来!”
这种人也很多,陆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先生,现在每个医生手底下都有自己的患者。”
总不能她碰到不听话的刺头了,就去推给别的医生。
“你怎么总带着口罩跟我说话啊?尊不尊重人啊?”壮汉上下打量她一圈:“把口罩摘了跟我说话。”
陆鹿:“……”
敢情这不是怕疼,是专门来找茬的?
现在这个社会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愈发紧张,医闹事件也频频发生,几乎每个医生都能收到不少关于‘太过冷漠不关心病人’的投诉。
所以在态度这块,医院领导是抓得很严的,在开会的时候多次说过病人就是上帝。
上帝要她摘口罩,也就不能继续带着了。
陆鹿依言摘下口罩,耐着性子问:“这样可以了么?”
陆鹿带了一上午加上小半个下午的口罩,现如今白皙的脸上有这两道淡淡的勒痕,但于清丽的容颜却丝毫无损。
壮汉眼睛里闪过几丝惊艳的趣味,顿时不挑刺了,老老实实的趴在病床上,还嘿嘿笑道:“对不起啊医生,刚刚是我不好,您继续扎。”
说着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一片肥肉。
陆鹿情绪上没有任何波动,重新用手指按压着壮汉腰上的穴位,揉着,然后用针刺下去。
她这次倒不叫疼了,就是不老实,在陆鹿下针的时候悄悄摸摸的动手动脚。
“医生,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主治医啦?”壮汉说着,就抬起手来摸上陆鹿的手背,啧啧感慨:“这不还是个小姑娘么?细皮嫩肉的?”
“先生,您别动。”陆鹿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针扎不准穴位会痛的。”
“没事,我不怕痛。”眨眼之间壮汉和刚刚嗷嗷大叫的怂包就判若两人,仿佛敷了一层油的大手在陆鹿的手和腰上来回的摸来摸去,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服,也有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黏腻感。
“先生。”陆鹿忍无可忍地退后两步,一双清冷的眸子写满了疏离和厌恶:“麻烦你放尊重点。”
整个房间内除了这位壮汉,还有两位其他的病人,闻言都愣住了,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状态。
“你说什么?”壮汉一下子陷入贼喊捉贼的暴怒中:“谁不尊重你了?你他妈还是医生么?让医生安慰安慰病人就是不尊重?你还有没有点医德了!”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贼喊捉贼的人的,陆鹿不会骂人,她的职业性质也不允许她骂病人,一时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怔怔的站在原地,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说!你他妈说啊,我怎么不尊重你了?”而陆鹿的这种沉默自然被那壮汉当成‘胆怯’,本着做错的人嗓门儿更大的原则,壮汉反而还不依不饶嚷嚷个不停:“你这种垃圾医生也配治病救人?给我把你们领导找来!我要投诉你污蔑病人!”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是心虚的,但屋内除了陆鹿以外,另外的两个病人却好像五感尽失,他们低着头充耳不闻,眼观鼻鼻观心。
对嘛,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关他们的事。
壮汉的大嗓门在安静的医院里极为引人瞩目,很快走廊里的其他的病人也被吸引过去了,看热闹似的围住病房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来调剂的领导挤进来时都弄得一头大汗。
“先生,您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沟通。”主任见到不依不饶的壮汉,抹了把脑门,然后把身后的陆鹿拉到旁边,打圆场道:“小陆,你跟这位先生道个歉。”
碰到蛮不讲理的医闹,道歉的确是息事宁人的最好方式——毕竟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算陆鹿有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但作为社畜也没有办法,她抿了抿唇:“对……”
“为什么要道歉?”结果一个‘对不起’还没说完,门口一堆熙熙攘攘的声音里就鹤立鸡群的出现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极为好听的一道男声,却让陆鹿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比刚刚还白了几倍,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刚刚可看见了,不是这位医生无故指责病人。”伴随着这道声音,皮鞋不急不缓踩在地面上的动静越来越近,陆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