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烟前往医院照顾裴母的消息传出之后,唐家之前那一点小心思又接连活跃起来。
一连好几日,补品源源不断流进陪裴母病房。
就连唐老爷子,也派了人过来探望。
“唐家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听女儿转述之后,沈父慢悠悠给予了一句点评。
顺手给妻子倒了一碗山药排骨粥。
沈父:“要不然前几天的寿宴也不会那么大手笔。”
沈明烟:“那唐禹还敢在寿宴上胡闹?”
“怎么不敢?”
沈父洞悉世事,“要不是你横插一脚,估计吃亏的……就是裴旭了。”
“裴旭,是唐家那孩子吧?”
沈母笑着睨了女儿一眼,调侃,“传闻中我家的女婿。”
沈明烟咳得惊天动地:“别,别乱说。”
玩闹归玩闹,沈母敛了笑意:“小陆那……你是真的放下了?昨天问秋才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们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分手了而已。”
沈明烟脸上表情淡淡,“陆时洲没和陆姨说吗?”
话刚出口,沈明烟又觉得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以陆时洲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动提起自己和他的事。
兴许在陆时洲眼里,但凡涉及到沈明烟,都是“没有意义”“没必要”提到的关联词。
无足轻重。
这是沈明烟在陆时洲心底的份量。
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沈明烟以前不知道,现在终于知道了。
蓦地想到上周在楼下见到的陆时洲,沈明烟思忖片刻,给物业发了消息。
……
周三的晚上,寒气一如既往嚣张跋扈。
律助站在酒店门口,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等到陆时洲结束饭局,律助立刻站直身,尽职尽责为陆时洲拉开车门。
陆时洲这趟出差轻装简行,就带了他一个,无奈之下,律助只能暂时兼职司机的工作。
透过后视镜,律助悄悄打量陆时洲一眼。
罕见的,陆时洲在看手机。
聊天记录空空如也,通话记录也是一样。
出差六天,沈明烟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陆时洲双眉稍拢。
余光瞥见律助偷瞄过来的视线,陆时洲抬眸,声音冷冽。
“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
偷看被发现,律助火速缩回自己的脑袋。
陆时洲这几天都是低气压,思及之前沈明烟在公司大闹的那一场。
律助战战兢兢,斟酌着道。
“陆总,你要不要给沈小姐买点礼物?”
陆时洲用目光询问:?
律助双唇稍抿:“沈小姐之前不是生气了吗,你可以买点礼物,哄哄人。”
声音越来愈低,在陆时洲的死亡凝视下,律助讪讪闭上嘴。
车厢的空气重新没入安静。
数秒后,后座忽然传来陆时洲低低的声音。
“买什么?”
香水。
香水是最不会出错的礼物,律助如是建议道。
“如果不清楚沈小姐喜欢的牌子,可以挑一瓶她平时最常用的,肯定不会错……陆总,你不会不知道沈小姐平时用哪个牌子的吧?”
确实不知情。
好在陆时洲熟悉沈明烟身上的气味,三言两语向导购描述之后,对方立刻端了一款女士香水出来。
“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店里的爆款,您女朋友肯定会喜欢的。”
……女朋友。
陆时洲极少在他人口中听见这个词汇,毕竟他和沈明烟甚少在公众场合同框。
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上次陆时洲生日,那天沈明烟还邀请陆时洲去她的画展。
可惜陆时洲并未出席。
翌日,飞机按时起飞,一直到落地。
机场人来人往,陆时洲视线在接机口逡巡一周,却半个熟悉面孔也未瞧见。
翻开手机微信,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句。
【陆时洲:我明天晚上八点的飞机。】
消息是昨夜陆时洲发的,到现在过去二十个小时,沈明烟不可能不知道。
陆时洲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以沈明烟的性子,估计早就在陆问秋那提前拿到陆时洲的航班。
没有在机场蹲点,那就只有……在家里。
沈明烟素来喜欢制造惊喜,之前有一次陆时洲回家,沈明烟也是这般。
暗搓搓躲在门后,待陆时洲开门,即刻将人抱了个满怀。
陆时洲虽然不感兴趣,但偶尔迁就沈明烟一两回,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此,陆时洲一直紧绷的下颌终于稍稍放松。
律助在前面开车:“陆总,我们是回公司,还是……”
“回公寓。”
陆时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声吩咐。
要是现在回公司,估计半小时后沈明烟就会给自己打电话,然后顾左右而言他,拐弯抹角让自己回家。
车子疾速在柏油大道上驰骋。
律助还要赶回律所一趟,陆时洲直接在小区门口下车,吩咐对方明天将自己存放在律所的行李送来。
小区门口往上眺望,家里的灯光还是暗着的。
以往这个点,沈明烟都是在家的。
现实和猜想无异,沈明烟现在大概正躲在阳台上,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门禁卡在刷卡处发出清晰“嘀──”的一声。
陆时洲习以为常,抬脚就要往前走。
然而眼前的闸门却迟迟没有动静,依旧是紧闭的状态。
──嘀。
──没开。
──嘀。
──没开。
──嘀。
──没开。
连续三次开门失败,系统自动响起警告。
保安匆忙顶着冷风跑了过来,检查一番后:“陆先生,你的门禁卡……好像被业主取消进出权限了。”
保安认得陆时洲,自然也知道他和沈明烟的关系。
“你要不要电话联系下沈小姐,有的时候手滑,按错也有可能的……嗳,那个是不是沈小姐?”
保安伸长了脖子。
顺着保安的视线往前望,陆时洲一眼就瞧见街对面的一对人影。
车门打开,沈明烟和裴旭一前一后下了车,两人怀里都抱着一只小橘猫。
夜色下,沈明烟眉眼弯弯,并肩和裴旭走在一处。
也不知道裴旭说了什么,沈明烟忽的气鼓鼓,朝裴旭肩上捶了一下。
相视一眼后,又同时笑开,默契十足。
期间沈明烟还接了一通电话。
通话时间虽然很短,但至少证明沈明烟的电话是可以拨通的。
而不是陆时洲拨通时,对方手机一直处于忙音的状态。
陆时洲后知后觉,自己……被沈明烟拉黑了。
视线一点点变冷,陆时洲目光追随着沈明烟。
最先发现陆时洲,却是裴旭。
只是轻飘飘一眼,裴旭便发现对面树影下,那道颀长挺拔的影子。
“裴旭,你看什么……”
“你看奶糖。”
裴旭倏地出声,男人不动声色往旁边让开半步,彻底打断了对面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沈明烟不明所以跟着低头:“奶糖怎么啦?”
“小乐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她想奶糖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裴旭面不改色:“忘了。”
他笑笑,视线不经意在对面瞥过,“小乐十一点才睡觉,我们现在过去……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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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车子在无边的夜色中穿梭, 荡起一阵阵冷意。
一路上裴旭开得飞快,直至后视镜某辆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缓缓坐直了身。
北街一如既往的混乱, 穿着清凉的女士挎着手包,招摇过市,身上廉价的香水隔着十几米都能闻到。
“你之前……不是让我别来北街吗?”
下了车,冷气从脖颈鱼贯而入, 沈明烟缩着肩膀,在簌簌冷风中呼出一口白气。
裴旭侧身,视线轻飘飘在沈明烟脸上掠过,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轻佻和不可一世。
“原话好像是……别一个人来北街。”
他轻轻偏头,眉梢眼角藏着深深笑意,“你现在又不是。”
身居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有一个本地人,戒备心总是能消减不少。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沈明烟下意识往裴旭身上靠近,亦步亦趋跟着, 贴着裴旭手臂朝前走。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自然, 不想下一秒, 斜方忽然多出一只手。
在她眼前晃了晃。
“需要吗?”
沈明烟狐疑抬眸:“干什么?”
裴旭面不改色:“我以为你很喜欢我的手。”
小心思被人拆穿, 沈明烟耳尖稍稍泛红,猛地往外侧开大半步。
和裴旭拉开半个人的距离。
无奈有人动作比她还快。
赶在沈明烟远离之前,裴旭抢先一步伸长了手臂。
直直将沈明烟拽至自己身前。
“跟着,别走丢。”
天寒地冻,抱着橘猫在冷风中行走未免不太人道。
车子停在巷口, 沈明烟和裴旭步行前往裴家, 远远的,看见一抹粉色的影子朝自己飞奔而来。
“哥哥, 你怎么突然给我发消息……”
“咳咳咳──”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之后,小乐瞬间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仰着脑袋一脸困惑。
裴旭:“不是你说的想见奶糖?”
“対啊。”
小乐不明所以点头。
但那好像是昨天上午的事吧。
小乐悄悄在心底腹诽。
又急匆匆跟着裴旭上了车子,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在两只小橘猫之间乱转。
怯怯地、怯怯地喊了一声:“……奶糖。”
没有一只猫咪抬头。
小乐咬咬牙,一次性揣走两只抱在怀里,活像一个土匪大盗。
车子就停在巷口,两侧的说话声不断传至耳边,対面楼上的麻将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沈明烟隐约记得,上次过来接猫,最后小乐回的,也是这栋小楼。
“姐姐,那是我的房间。”
小手胖乎乎的,在空中乱晃。
沈明烟:“你出门时没关灯?”
“关了的。”小乐摇摇头,“可能是有人在。”
父母经常带人回家打麻将,老房子小,只有两室一厅。
偶有客人累了,直接就往小乐房间躺,所以睡前她都会将房门上锁。
有一次一个叔叔喝醉,大半夜踹小乐的房门,污言秽语不断。
小乐爸妈顾着自己麻将的输赢,根本不管。
街坊邻舍看热闹的不少,就是无一人帮忙。
只有刚赛车回来的裴旭撞见,一把将那人拖下楼,薅着人脑袋往洗手池撞。
那之后小乐就经常往裴家跑,有时家里太吵,她也会直接睡在裴家。
夜色渐渐靠拢,铺天盖地的冷气侵袭全身。
陆时洲走下出租车,入目只有空荡荡的街道,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
司机降下车窗,探头往外看一眼。
“先生,这再往前就是北街了,那地车子不好开进去。”
会上车跟沈明烟已经不是陆时洲的风格。蓦地听见司机的话,陆时洲倏然一愣。
指腹按压着太阳穴,他沉声:“走吧。”
“还是刚刚上车的地方?”
“不,去信立律所。”
……
连着过了一周低气压的生活,律助终于得以解放。
哼着小曲准备前往陆时洲的休息室帮他收拾行李。
还未到上班时间,律所安安静静,只有一地的阳光流淌。
“対,戒指是我订的,下个月可以送到吗,我女朋友那天生日,我想给她惊喜……”
律助眉开眼笑。
直至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拉开,陆时洲颀长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面前。
显然昨夜宿在律所,陆时洲精神不济,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上班摸鱼是大忌。
虽然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但是在老板面前竖立良好形象有利于年终奖的翻倍。
律助火速挂断了电话,挺直了腰杆毕恭毕敬。
“陆、陆总。”
余光瞥见身后敞着的房间一角,律助眉心一跳,暗道不好。
“你刚刚的电话……”
律助肃然起敬。
陆时洲凝眉,“是在订戒指,你要结婚?”
没想到陆时洲会关心自己的私生活,律助羞赧一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