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糯团子
时间:2022-08-01 06:49:22

  陆时洲就那样抱着笔电,亮白屏幕照出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听见动静,陆时洲方稍稍抬眸,满是疲惫的眉眼掠过一点温和。
  “好些了吗?”
  眼眸中的惊恐逐渐退去,沈明烟往后退开一步,斜倚着墙缓气。
  “你大半夜站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刚落,沈明烟陡然察觉到不対劲,“你在这站了两个多小时?”
  陆时洲不以为然“嗯”了声,他嗓音低低:“怕你要去医院找不到车送。”
  三更半夜,打车确实不容易。
  沈明烟皱了皱眉。
  陆时洲最近的行为完全脱离自己的想象,“怪异”二字已经不足以解释陆时洲的行为举止。
  疼痛延长了沈明烟的反射弧,懒得追究陆时洲的意图。
  何况楼道冷风阵阵,沈明烟半秒也不想多待。
  拢紧身上的毛绒毯子,沈明烟径自转身,单独留给陆时洲一个背影。
  不多时,対面的房门又一次在自己眼前合上。
  楼道的声控灯暂时进入待机状态,只余冷风一直朝里灌入。
  陆时洲揉揉倦怠眉心,房间咖啡的香味浓郁,不时刺激着陆时洲的神经。
  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说不困肯定是假的。
  陆时洲掩唇打了个哈欠,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凌晨四点多,整座城市都处在休眠状态。
  除了眼前时不时有键盘声响起。
  晚间沈明烟睡的客厅,没拉窗纱。
  晨曦的第一缕日光照在身上,沈明烟忍着困意,艰难睁开眼。
  止疼片在半夜终于起了作用,至少现在沈明烟能行动自如。
  昨晚睡得晚,桌上的垃圾没收拾干净。
  沈明烟随手扯了垃圾袋,一股脑将茶几上的残骸塞进袋子里。
  房门拉开,过道的光线争先恐后闯入视野。
  天光大亮。
  丝丝缕缕光线相交缠绕,交集成大片的日光,宛若丝绸一样顺滑。
  视野的焦点之处,却是対面倚着墙站着的陆时洲。
  玄关处的灯光还亮着,橙黄光影无声在男人肩上流淌。
  兴许是疲乏到了极点,沈明烟开门的声响并未吵醒打盹的陆时洲。
  日光铺了一地,沈明烟握着把手的手指忽然收紧。
  手中的垃圾袋在指间转了几个来回。
  少顷,沈明烟又原路返回家中。
  厚重的房门悄无声息合上,顺道也拒绝了阳光的造访。
  幸好进组的事基本处理完毕,难得拥有一个小假期,沈明烟基本都窝在家里。
  她的生理期向来有规律,前几天半死不活,之后又容光焕发,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
  拎着手包意欲出门,倏地却听见屋外哐啷作响。
  沈明烟换鞋的动作一顿,稍一恍惚。
  约莫过了两分钟,沈明烟方拉开门。
  果不其然,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保温杯。
  和以前陆时洲送餐用的食盒一个品牌。
  沈明烟只看了一眼,复收回目光。
  拎着保温杯直接放在対面门口。
  物归原主。
  ……
  唐老爷子前几天带着儿子孙子上门亲自道歉。
  语气亲切,态度诚恳,和之前趾高气扬,威胁裴母时的面孔判若两人。
  “我知道他们也没多少真心,但是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一句道歉,还有之前唐禹対宝宝做的事……”
  裴母热泪盈眶,“也算值得了。”
  知道唐家是看在沈明烟的面子上才肯低声下气,弯下高贵的头颅弯腰道歉。
  裴母感激不已,攥着沈明烟的手腕,硬是要她留下。
  “今天宝宝亲自下厨,本来该我做的,但是他说……”
  “妈──”
  厨房锅铲声阵阵,裴旭探出脑袋,拉长声音喊了裴母一声。
  免得裴母戳穿自己的小心思。
  裴母了然笑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忙。”
  裴旭手上还戴着手套,他眉眼稍拢,开始奴.役家里唯一的一个童工。
  “过来帮我择菜。”
  小乐甩着双马尾,一蹦一跳,不出两分钟,又耷拉着脑袋,丧气从厨房跑出来。
  一身小裙子都沾上水渍,向沈明烟寻求帮助。
  “姐姐,你会择菜吗?”
  沈明烟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瓜。
  没作他想,往厨房走去。
  裴旭正在处理排骨,日光从玻璃花窗透入,落在男人眼角。
  男人腕骨凸出,长袖往上卷了两折,袖口隐隐有清水泅湿的痕迹。
  吩咐小乐择的油麦菜此时横七竖八躺在盆子里边,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乐认错态度良好,愧疚揣手手。
  “我不是很会……”
  “没关系。”沈明烟自以为很懂,“姐姐教你。”
  五分钟之后,两个厨房杀手一齐被赶出厨房。
  面面相觑之后,沈明烟和小乐同时爆发出笑声。
  裴旭自小就接手了照顾母亲的责任,厨艺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风卷残云之后,小乐捂着鼓鼓囊囊的肚子。
  之前的旗袍被母亲随手送给表姐,沈明烟答应给小乐重新做一身。
  幸好之前留的尺寸还在,不需要重新测量。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吃多了,小乐也怕以后有小肚子,穿旗袍不漂亮。
  连拽带拉要沈明烟带自己下楼逛一圈。
  拗不过,沈明烟只能照做。
  今夜无月,头顶只有少许光影闪烁。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步入电梯。
  小乐叽叽喳喳。
  “哥哥太好了,我以后也要找一和哥哥一样的。”
  小乐怯生生,掰着手指头细数裴旭的优点。
  “要会做饭,还要做饭和哥哥一样好吃。”
  童言无忌。
  说完,小乐仰着小脑袋瓜:“姐姐,你以后会和哥哥结婚吗?”
  “之前有一个奇怪的爷爷来家里,他说什么……什么婚约。”
  这段时间小乐一直住在裴家。
  唐老爷子登门时,小乐自然也跟着听完全程。
  小孩対大人的事向来一知半解,只知道鹦鹉学舌,原话照搬。
  ……婚约?
  还在游走的思绪未曾归位,沈明烟忽的一怔:“什么?”
  “婚约呀,那个爷爷说……”
  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察觉到某种潜在的危险,小乐颤巍巍,飞快溜至沈明烟身后。
  沈明烟好奇抬眸。
  蓦地,视线和不远处的陆时洲対上。
  男人好像刚从律所赶回来,西服都忘了换,只是手中还提着一个保温杯。
  之前有沈明烟的警告,小乐不敢当着陆时洲的面,明目张胆喊出那个称呼。
  刚好行至家门口,沈明烟拍拍小乐的肩膀,示意対方先进去。
  她无意站在门口和陆时洲叙旧。
  推开门欲往前走,倏地,身后的人加快脚步。
  陆时洲一把攥住沈明烟的手腕。
  男人声音喑哑:“……烟烟。”
  脚步顿住,沈明烟皱眉往后看。
  恰好対上陆时洲一双难过眸子。
  “你们真的……订婚了?”
  唐老爷子都开口了,陆时洲自以为两人的订婚事宜是板上钉钉。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
  沈明烟喜欢了自己那么多年,她明明那么喜欢自己。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陆时洲依旧不能接受沈明烟会喜欢他人的现实。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你喜欢他吗?”
  陆时洲紧紧抓着沈明烟的手腕,男人眼尾泛红。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陆时洲此时眼睛都是红的。
  他突然惊觉,自己手中的筹码,不过是仗着沈明烟以前対自己的喜欢。
  ……以前。
  陆时洲心知肚明,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重要吗?”沈明烟偏头,反问。
  陆时洲愣住。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这样,即使没有爱情,情侣之间该做的,他和沈明烟也一样不落都做了。
  包括交往,包括那一个无疾而终、被他视若无睹的婚约。
  现在的沈明烟和裴旭,亦是这样。
  喉结往上滚了一滚。
  陆时洲艰涩开口:“他求婚了吗?”
  好像是在说梦话,陆时洲喃喃低语:“你可以……拒绝他吗?”
 
 
第三十九章 
  像是在痴人说梦。
  沈明烟唇角的笑意未散, 勾着三分嘲讽两分漫不经心。
  懒得再道问一句“和你有关吗”。
  沈明烟用力推开自家房门。
  动作过猛,险些推到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小乐。
  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胖橘猫,满脸的忐忑和不安。
  瞧见沈明烟进屋, 小乐怯生生拽着沈明烟的衣角,探着脑袋往后看。
  陆时洲还站在门口,男人眉眼低垂,过道灯光在陆时洲肩上留下浅浅的光影。
  身影孤独又落寞。
  “这个……”
  圆乎乎的小手指着陆时洲, 话还未说完,那扇木门已经被沈明烟完全拉上。
  视线隔绝,小乐也没了继续好奇的原因。
  何况小孩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注意力就被怀里的橘猫吸引了去。
  “要吃零食吗?”
  小乐拿着猫条逗小猫。
  末了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门口的男人,手上也提着一个保温杯。
  可能是还没吃饭。
  小乐歪着脑袋胡思乱想,蓦地觉得有点可怜。
  居然这么晚还没吃上饭。
  ……
  陆时洲确实还没吃晚餐。
  晚上下班晚了一点,怕等不及,陆时洲匆匆赶回公寓。
  第一件事就是只身投入厨房。
  这段厨房出入频繁, 做饭技巧也娴熟许多。
  可惜等了许久, 都没见对门的沈明烟回来。
  再然后, 就是刚刚的画面。
  特意熬的党参黄芪炖鸡没送出去, 陆时洲垂首低眉,一个人安静又无声,提着保温杯坐在岛台上。
  擦得透亮的料理台折射出男人黯然的面孔。
  沈明烟……要和裴旭订婚了。
  只是想想,陆时洲就头痛欲裂。
  眼前的灯影好似蒙上一层薄薄的阴影,模糊不清。
  瞳孔之中, 光圈逐渐变大、变大。
  好似要将陆时洲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处, 将他囚禁其中。
  灯光强烈,陆时洲不得不暂时闭上眼。
  眼皮微动, 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喘不过气。
  耳边所有的安静渐渐离自己远去,轰鸣声阵阵。
  “我要和裴旭订婚了,你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眼前朦胧一片,陆时洲好像看见了沈明烟,又好像没看见。
  女孩身影晃动,陆时洲只依稀认得清轮廓。
  是一团白雾,身后大片大片的黑暗。
  “你要来吗?”
  “你要来吗?”
  嫣红的请帖在自己眼前晃悠,好似一道长长的锁链,将陆时洲牢牢锁住。
  “算了,你还是别来了,不然裴旭看见你会生气。”
  娇笑一声,那道身影往后退开半步,白色的影子逐渐融于黑暗中。
  陆时洲竭力伸出手,想要去捕捉最后那道影子,可惜也只是徒劳。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明烟一步步离开,就像之前,他目睹她的背影一般。
  不──
  喉咙发出干涩沙哑的一声,声带好像受到损伤,陆时洲说不出道不出。
  只能凭着仅存的意识,往前探出手。
  ──砰。
  重重的一响之后,陆时洲整个人摔在地上。
  后背传来的疼痛不时提醒着他现在身处何地。
  影子消散,陆时洲半躺在地上,视线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不多时,盥洗室传来一阵干呕的声音。
  陆时洲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埋首在案前,胃部空空如也。
  此时呕出来的,不过是苦涩的胃酸。
  通透镜子照出陆时洲惨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清水一遍又一遍扑在自己脸上。
  沾湿了鬓角。
  狼狈,太狼狈了。
  顺着盥洗池,陆时洲无力滑下,冰冷的瓷砖抵在身后。
  意识混沌,模糊在地上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刚掉落的手机。
  屏幕碎成一片,呈放射状分布。
  陆时洲头晕眼花,攥着手机摆弄许久,屏幕依旧黑暗一片。
  无果,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慢往书房移动。
  最下方的抽屉压着一张薄薄的个人名片,纸张捏在手心,陆时洲忽的弯了弯唇角。
  ……心理咨询。
  是陆问秋之前给自己介绍的心理医生,先前还不小心被沈明烟看见。
  不过那时她以为,需要心理治疗的,是陆问秋。
  ……
  “陆先生,您好久没来了。”
  光洁明亮的诊疗室内,医生一身白大褂,黑色眼镜后的一张脸温和慈祥。
  “之前给你开的药,还在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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