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霜僵着脸,忍住恶心搭上他的小臂,“那,那我们去沙发上,地上不舒服。”
沈士杭眼里划过一抹讥讽,“果然是苏月的种,软骨头的贱!货!叔叔就喜欢你们这样的。”
说着,他攥紧鹿霜的手,将她重重摔到沙发上。
解开皮带和拉链,俯身压下去。就在碰到鹿霜的一刹那,一块巨大的黑影朝着他面目径直砸下来。
“咚!”
一声巨响,破裂的木壳碎片应声四处迸溅。
其中一团白色硬块咕隆咕隆滚到鹿霜脚边。
沈士杭捂住脑门,眼前是一片红雾。他登时怒不可遏指着鹿霜,“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鹿霜顺势抢到一截断裂的木棍,用劈出尖头对准沈士杭。
“想活命就滚远点!”
沈士杭一把抹开眼前的鲜血,脚下踩到那团硬物,忽然凝住笑容。
鹿霜警惕望了一眼,随即愣了下。
刚才在混乱中,她随手操起了桌上的木质地球仪。球体破裂,里面一齐飞了个东西出来。她这才看清,飞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个手掌大小的灰白雕塑。
那是个女性雕塑,周身全!裸,双臂抱膝,柔顺的长发将她紧紧裹缠。好似天地间的灵气孕育出的圣洁神女。
只是那雕塑的五官,鹿霜越看越眼熟。
有什么在她脑海里即将破土而出。
她一定见过这个女人,在哪里?
“哈哈,原来沈侓川找了那么久的东西,一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沈士杭兀地仰天大笑。
沈侓川?
电光石火间,鹿霜蓦地记起来雕塑的原型。
是沈侓川的母亲。
沈老爷子竟然将养女的雕塑,藏在任何人都可能发现的地球仪里?!
鹿霜瞳孔猛缩。
沈士杭笑够了,捡起雕塑轻轻摩挲着,啧啧称奇。
“你知道这是谁吗?是沈侓川的亲生母亲,是不是很美?我们老爷子一辈子顽固守旧,比谁都喜欢讲规矩,没想到心里还真是龌龊啊,竟然搞这么一套!难怪他妈妈当时拼了命,也要嫁给那个穷小子,啧啧。”
他将雕塑放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鹿霜见之想吐。
沈士杭神情诡异直视鹿霜,“知道沈侓川为什么想找这个?”
鹿霜不给他回应,他自问自答:“因为,这个雕塑,可是由他妈妈的骨灰做成的。乖宝贝,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不想让他妈妈入土为安?求我,求我我就把这东西给你。”
沈士杭和她一样惊奇,反应并不像作假。鹿霜登时喉底发胀,胃里酸水翻涌。她故意轻嗤:“这种话,不如去骗骗三岁小孩。”
“哼,”沈士杭轻蔑一笑,见鹿霜不上钩,举起手里的雕塑,“反正我拿着没什么用,不如,就毁了它吧!”
鹿霜眼神一直,迅速扑上去接住雕塑。沈士杭等的就是这一下,立即拦抱住她的腰,将她摁到桌上,两手去摁她的手腕。
可身下的女孩却没按他的预估真正去接雕塑,而是将雕塑掀到地毯上,刚一仰躺到桌面,一脚就往他腿间踹。
沈士杭分神去抓她的脚,听得一声极轻的噗嗤声,一支尖锐的断木插入他眼窝中,眼眶瞬时爆炸般沁出血水。
“啊!我的眼睛!”
鹿霜见他双手死死捂住左眼,当即将他一脚蹬开,仓皇滚到地上捡起雕塑抱在怀里。紧接着冲到门边,打开门锁,头也不回跑出书房。
佣人们似得了命令,一个人影也没出现。此时的沈宅像一座吃人的牢笼,鹿霜用外套抱住雕塑,奋力往外跑。
她只有一个信念,跑远点,更远一点,把雕塑带给沈侓川。
把沈母的骨灰交到他手里。
不知跑了多久,鹿霜惶然记起要赶紧给沈侓川打电话。她上手摸口袋,这才记起手机在包里,而包落在了沈宅。
这儿前后不见车影,沈士杭说不好时刻会派人来抓她。
纵使四肢已然不受控地僵硬麻木,鹿霜仍不顾一切向前。
所幸半路遇到一支骑行的队伍,她掩下惊惧的神色,慌张对众人说自己不小心在山里迷路,手机钱包都弄丢了。
骑行队里姑娘见她狼狈不堪,极为好心地把手机借给他她。鹿霜捏着手机,想了一圈,发现自己压根不记得沈侓川或者袁宇的号码。
这可真是要命,智能时代,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原始的一天。
骑行队的姑娘贴心说:“我们队里有补给车,把你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吧。”
鹿霜在最近的地铁站下车,姑娘离开前怕她没法坐地铁,还给了她五十块钱。鹿霜循着本能第一时间往公寓赶,沈侓川还在临州,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去卧室拿上备用机,紧张绷紧的身体一直在不断抖索,胃里一阵阵抽痛。
鹿霜进浴室用冷水泼到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根木刺扎进沈士杭眼窝,深吗?
他会瞎吗?
鹿霜微微阖眼。
不急,不能急,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先找袁宇,然后报警,不能让沈士杭恶人先告状。
鹿霜颤着手指,点开通讯录。眼前忽而一片眩晕,她摆摆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却是徒然。
咚的一声,手机落地。
鹿霜抵不住身体的疲惫,滑跌在地,登时晕了过去。
倒地前,她条件反射一般抱住塑像,像是要谨记某种特殊的使命。
耷拉的眼皮似沉重的铅石,将鹿霜压得动弹不得。她恍惚之下感应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意识想要醒来,可身体乏累到手指头也动不了。
模模糊糊时,耳边捕捉到一道缥缈的男声。
有人进来了?
“鹿霜还没回来?”
“嗯,去学校了。”
有人叫她?
是沈侓川和周砺!
鹿霜脸贴着冰凉的地面,嘤了一声。这声音很小很轻,被外头窸窣的响动迅速遮盖。
“那边动手了,”周砺握着手机,对上沈侓川的视线。电话那头继续汇报着,他忽而怔愣一秒,不可思议朝沈侓川讶然开口,“沈士杭受伤了?”
沈侓川闻言掀起眼皮,周砺赶紧单手摆了摆,“绝不是我这边的人动的手。”
他挂掉电话,一边打开平板看着各路媒体最新推送的爆热新闻。
页面上标红的“沈氏集团CEO沈士杭涉嫌巨额财产侵吞”一行字,赫然醒目。无论是微博还是其它软件,这条消息以一种裂变的速度飞快传播开。
网友们纷纷在下留言。
“沈氏集团?那个牛逼到不可说的存在?”
“都爆成这样了,这尼玛是吞了多少钱?”
“听说沈氏有个少爷,长得巨帅。”
“肯定不会是图上这位!”
“哈哈,独眼富豪的特殊癖好,用钱弥补他扭曲的心!”
“楼上真相,有钱人就是这么变态!”
“只有我一个人想看那位豪门少爷吗?”
“我见过,说实话,秒杀所有娱乐圈老嫩鲜肉,是我做梦都配不上的程度!”
.......
“肯定是哪位勇士看不惯他,把他眼睛给戳了。”
周砺点开图片,警方拥围中,沈士杭一只眼蒙着纱布,狼狈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周砺将平板放到茶几上,“哈哈,这次可是证据确凿,谁都救不了他!”
两人都没将这小小的异常放在心上,沈侓川取出烟盒,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
“这次辛苦你了。”他说。
“嗨,咱俩谁跟谁。”周砺伸开手臂,松下一口气,饶有兴趣说,“估计你接下来得忙成陀螺。七哥,你就没点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沈侓川漫不经心舒展眉宇,眼里仍是沉着如海,深不见底。
周砺:“当然是鹿霜啊,既然都把鹿霜带到沈老夫人那儿去了,沈老夫人没反对,那就是赞同。这结婚肯定是逃不过了。实在不行,订婚呗。看看温馨,现在都还埋怨我直接结婚,少了她一套订婚的礼服。女人啊,有时候就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沈侓川眉斜睨过去,脸上微不可沉下来。
大局已定,周砺此刻心情大好,说话不免有些飘忽,“不过鹿霜还在上学,她上次接到捧花。我都看到了,什么叫幸福的小女人,她就是最佳典范!”
“不会.”沈侓川垂下眼睫,声音如掺了冰粒的水.
“啊?”周砺明显傻了,身子不由坐正,“怎么,你俩不是?”
他看着沈侓川恢复淡漠神色,视线定在窗外,脸侧的线条倏尔凌厉。良久,对方浅声说:
“没结婚的必要。”
周砺冷不丁回忆起最初他担忧的地方,他起初怕鹿霜被七哥迷晕方向,后来七哥退婚,他又紧张七哥为爱冲昏头脑。
时至今日,七哥心里只有事业。搞了半天,他才是那个上蹿下跳的“急太监”!
周砺尴尬挠头,“那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可是,七哥,你真得一点也不在意鹿霜怎么想吗?”
沈侓川轻轻拧眉,“她比你懂事。”
周砺长长哦了声,七哥的意思,难道是人家不会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会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可他眼里的鹿霜,每次望向七哥的眼神,分明每一丝都写满爱意。这样的鹿霜,难道一点都不会奢望与七哥,更为牢固的婚姻关系吗?
谁喜欢不清不楚跟着人?
只有养情人才这么干吧?
情人?心神百转间,周砺脑袋发木,那张嘴硬是没管住,“七哥,你退婚其实和鹿霜没关系,是吗?”
沈侓川凉凉投来视线,“今天才想明白?”
周砺脑子里立马给自己一个回旋踢。果不其然,这一切就是做戏给外面人看的。哪有什么为了爱情冲昏头脑?
但是鹿霜,她根本违背了当初的态度,她根本已深陷其中。
乖乖,还好今天鹿霜不在,这要是被她听到,岂不得伤心死?
周砺暗中嘀咕道:“我跟着瞎操什么心,真是闲。”
话音未落,他看到从卧室缓缓走出的纤细身影,蓦然睁大眼睛。
“鹿,鹿霜?”
第37章
周砺一声“鹿霜”, 瞬间打破客厅刚才愉快轻松的氛围,尴尬感随即陡升。他看看鹿霜,又看看沈侓川,两人静静对视, 不发一言, 周围气息可怕的沉闷。
他舔舔唇, 磕磕巴巴说:“我先走, 那个, 你们慢慢谈。”
随着一声轻响,客厅就剩下两人。
沈侓川平静望着鹿霜, 她唇色清透, 几缕发丝狼狈凌乱地贴在唇角, 脸颊湿淋淋的。纤细的身骨立在那儿, 轻得像张薄如蝉翼的纸。手里紧紧抱着一团衣服,犹如抱着什么宝贝般。
鹿霜莫名轻笑了下,刚要开口,身形晃了晃, 很快稳住。对上他的视线, 说话时喉咙异常哑涩,“看来沈先生, 很满意我这段时间的‘懂事’。”
沈侓川唇角勾起, 沈士杭落败, 没人比他还要高兴。但这高兴不出十秒,便烟消云散。在鹿霜重新挂上那种伪饰过的笑容时, 他心情反而沉了下去。
他浅声说:“现在可以不谈这些。”
“那谈什么?”鹿霜看着他, 柔顺乖巧的脸庞里, 忽而掺上一丝尖锐, “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作用呢。”
沈侓川表情一凛,“鹿霜。”
鹿霜巧笑嫣兮,语气牵强:“所以,什么见沈爷爷,沈老夫人,退婚,都不过是沈先生的一场局吧?”
她捕捉了些只言片语,听到沈士杭的名字后,当即打开手机。看到爆热的头条新闻后,这段时间一切不合理的地方,立刻浮现到眼前。
鹿霜几乎瞬息便推翻过去那些“自作多情”,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但能完美贴合沈侓川忽然“痴情”人设的猜想。
沈侓川利用她让迷惑外界,悄声潜伏。等沈士杭掉以轻心,再迅猛快狠地反手将沈士杭彻底踩到脚底。
这一刻,鹿霜无比希望他否认。
“鹿霜,”沈侓川皱了下眉,似乎怀有疑惑,随即很快展平,肯定说,“你在生气。”
生气?鹿霜失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已经廉价成这个样子了。”
一个不该为自己“被利用”,而心生不甘的金丝雀?
或者说,不过是他在家族内翻云覆雨的无情工具?
鹿霜敛了些笑意,手指死死扣住怀里的外套,故作无恙问:“既然沈先生已经是这局里的赢家,看来,我也没什么用处了。”
说完,她背转身朝门外走去。手腕一紧,旋即被人拉到面前。沈侓川眸底闪过戾气,沉声问:“你在气什么?”
“您在说什么呢?我哪有资格生气,”她护住怀里的东西,“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有开始就会有结束。”
她一双亮澄澄的眼直刺过去,沈侓川神色蓦地冷厉,“我没说结束。”
“怎么,沈先生操()我上瘾,对我动真感情了?”鹿霜控制不住发现真相后的怒意和惶然,话里都带上刺。
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矫情,毕竟在这局初始时,沈侓川就是这薄情的性子。不过是她自己被假象蒙蔽了双眼,自作多情误会种种,投入一腔爱意。
现在察觉被欺骗,她不过是恼羞成怒,想要替自己再找最后一点浅薄的自尊。
“鹿霜,”沈侓川不由用了几分力钳住她的手腕,神情分明闪过不耐,“别这样闹。”
鹿霜挣了挣手腕,没挣动,遂放弃道:“你要怎样才放我离开?要睡吗,那你可要快点。”
“鹿霜!”
他低喝一声,揉揉眉心,触到她如同张开所有尖刺的小刺猬,半点不妥协的倔强眼神,声音浅下来,“说吧,你想提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