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佳话,是说给外人听的。
洛霏霏没拆穿,微微敛眸,奉上一盏茶,佯装不知,嗓音泠泠唤:“义父。”
阿娘要瞒着她,自然有阿娘的苦衷,她什么也没问。
而是拜托顾玄琢,替她查清楚那些旧事。
除了在将军府里的事,顾玄琢还查到些别的,将卷宗递给她看:“你外家还有个舅舅,却不是什么好人。”
洛霏霏坐在窗畔,快速阅看着卷宗上的字迹,视线渐渐模糊。
当年阿娘离开将军府,回到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竟逼迫阿娘打掉她。
舅舅甚至找好一位老鳏夫,只等处理了阿娘的肚子,便把人抬去。
阿娘不肯放弃她,可将军府给的遣散银子,已被舅舅拿去赌了,阿娘无法,只得拿着藏起来的半贯钱,往南逃去。
“那不是我舅舅。”洛霏霏哽咽着,水眸闪烁晶莹,凝着顾玄琢,“玉郎,我阿娘竟吃过那么多苦。”
顾玄琢俯身亲亲她眉心,嗓音温柔:“往后,我们一起孝顺岳父岳母,我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
闻言,洛霏霏登时泪如雨下。
待被顾玄琢抱在膝头哄好,洛霏霏想到曾经的猜测,眼圈红红问:“玉郎,顾夫人当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顾玄琢俯首在她颈间,深深嗅了嗅,才咬着牙道:“对,那年中秋宫宴,她赴宴前答应回来陪我好好过生辰,可她没能回来。思帝处死了一名御前侍卫,可顾家人都能猜到,那侍卫不过是替思帝顶了罪。”
颈窝处,微微濡湿,洛霏霏能感受到他的难受,自己也难受得说不出话。
她只是环住他,紧紧环住他。
半晌,洛霏霏轻道:“玉郎,往后余生,我来陪你过生辰。”
软软的话语,带着无限的治愈,将顾玄琢心口空了的一块缓缓填满。
可是,这还不够。
五月初八,乃洛霏霏生辰,也是思帝祭日。
皇帝降旨为洛霏霏赐婚,赏赐如流水,在京中引起一阵轰动。
更让百官震惊不已的是,皇帝改其祖父谥号,由平谥改为恶谥,称晋荒帝。
还不至于此,皇帝令太常寺与礼部协办迁陵事宜,将晋荒帝从明陵遣至晦陵。
晦陵乃历代昏君陵寝,不设香火,受万世唾骂。
“这便是四皇子即位前,与你约定好的事么?”洛霏霏佩服新帝的气魄,却仍诧异,“可没有证据的事,如何说服朝臣?”
“谁说没证据?”顾玄琢弯弯唇角,对执念真正释怀。
“之所以拖到现在,便是我答应了皇帝要找出证据。”顾玄琢捏捏她鼻尖,“当年在场的宫人,早已被荒帝清除,只有一位嬷嬷装疯卖傻躲过一劫。因与御前总管孙公公是同乡,还曾对他有一饭之恩,被他庇护至今。这位嬷嬷,已将当年实情禀报皇帝。”
玉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入京与人谈事,顺手送了洛霏霏一套宅子。
“给你做添箱的,早送早住进去。”玉烟打量着她们正住着的院子,直摇头,“也太小了。”
洛霏霏推辞不受,玉烟柳眉一竖:“说好的,等我救出阿娘,拿到身契,赚的每一文钱都有你一半。其他钱投在生意里了,等年底给你送分红来。”
可她没当真啊,洛霏霏无奈摇头。
正不知该如何回报,忽而灵光一闪:“你说要买桑田,再多置几架织机是不是?正好长公主找了萍娘去,说是要请萍娘帮她经营一处染坊,你可有兴趣?”
染坊不算稀奇,可搭上长公主的线,没准儿她以后还能做皇商!
玉烟连连点头,眉开眼笑:“有!”
大喜之日,洛霏霏蒙着喜帕坐在喜房,隐隐能听见外头喧闹的宴饮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进来,听着不像顾玄琢。
洛霏霏稍稍掀起一角喜帕,从晃动的流苏底下一看,竟是萍娘。
“什么事,这么急?”洛霏霏讶然问。
“你还坐得住呢,可知前头闹得多热闹?”萍娘搬一张锦凳坐到榻边,哭笑不得道:“侯爷正敬酒,那林公子当着宾客们的面,问侯爷,新娘子生得好不好看。”
“侯爷说,还没来得及看。”萍娘掩唇直笑,笑够了才继续道,“你猜那林公子说什么?他说当初侯爷可不是这么说的。去年他入京当日,饮酒时,侯爷亲口说没觉得你好看。他说有意求娶时,侯爷还振振有词骂他。”
萍娘清清嗓子,照着林峦学顾玄琢的语气说:“以林家的家底,竟然去屈就一个罪臣的女儿,你是找不着媳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