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大多对他又惧又恨,避之不及,司礼监、内阁也不敢在他跟前挂号。
当日,弹劾何绍梁的奏折便堆满御案。
皇帝翻开一看,竟在上面看到长公主的名号,气得好一通咳嗽,总管太监孙公公赶忙喂了两粒药丸,才顺过气。
目光再落到曹正的折子上,皇帝也没精力动怒了,倒有些惋惜。
毕竟,那何少卿是他钦点的状元,有几分真才实学。
不过,当初点他为状元,并非因为他是才学最出众的一位。
三年前那场春闱,最耀目的是顾玄琢。
且顾玄琢姿容当世无二,被他点为探花郎。
何少卿只是生得清俊,便被皇姐盯上了?
皇帝摇摇头,他对皇姐的私事有心无力,对自己的门生还能处置。
当即拟旨,降何绍梁为大理寺左寺正,四品贬为六品还不算,又特命其每月朔望不必参朝。
武安侯府内院,桂香浮动。
银鸭炉里焚着凝神静气的香料,丫鬟浮玉、飞云在膳厅摆膳布箸。
府中原只顾玄琢一位主子,没设小厨房,洛霏霏的晚膳是大厨房送来的,比照顾玄琢的分例,颇丰盛。
玉烟去里间唤洛霏霏,忍不住提了一嘴:“陛下那意思,分明就是眼不见为净,他的仕途算是到头了,这才是大快人心呢!从前只听说督察院曹御史是个黑脸无常,如今倒觉得,他是位好官。”
“我爹也夸过曹御史。”洛霏霏笑眼弯弯,与她相携往膳厅去。
用罢晚膳,看了几页书,盥室中冷汤便已备好。
指尖探至水面,试了试水温,洛霏霏便觉清凉冷意顺着指骨往心口钻。
她咬紧牙关,将身子缓缓没入冷水中,心口不自觉紧缩,狠狠吸了口气。
玉烟坐在桶边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陪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笃笃,有人轻轻叩门,又推门进来。
是丫鬟浮玉。
笑盈盈捧着一叠衣裙,是今日新买的成衣,已洗净、熏香。
“有劳浮玉姐姐。”洛霏霏唇色浅浅,温柔含笑。
她五月间过的十六生辰,在这主仆几个里,是最小的一个。
“姑娘不必客气。”相处不过一日,浮玉便不知不觉喜欢上眼前的洛姑娘。
听弛星说,她是知府千金。刚开始浮玉还怕服侍不周,渐渐地发现这姑娘并没有太多讲究,也不娇气。
午歇起来,甚至见她在内室练了一套拳。
看起来纤细窈窕的美人,实则力气比她和飞云还大些。
那落地大花觚位置放得不好,有些挡路,浮玉搬不动,去找飞云抬,被洛霏霏听见。她竟一个人把花觚挪开,重新放好。
门扇外,飞云在廊下守门。
一边打络子,一边猜测侯爷带洛姑娘回府的用意。
若老夫人知道了,问起来,她该如何说?
正想着,院门处传来脚步声。
飞云抬眸望去,那颀长的身影已行至庭院中的甬路上。
“侯爷。”飞云将未打完的络子放回藤筐,冲顾玄琢施礼。
“唔。”顾玄琢颔首,走到廊庑下,望一眼紧闭的门扇,问她,“洛姑娘呢?刘太医可遣了女医来?”
“姑娘正沐浴,女医在里间等着施针。”飞云禀报完,语气变得迟疑,“侯爷……可要进去看看?”
人家姑娘在沐浴,他进去看什么?
顾玄琢淡淡扫她一眼,未语。
转身迈下石阶,语气疏冷丢下一句:“忙完送她来书房。”
所以,侯爷将洛姑娘带回府,并非金屋藏娇之意?
“侯爷!”飞云一着急,声量提高些许。
追到石阶下,又面露迟疑:“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侯爷。”
“与洛姑娘有关?”顾玄琢驻足,长身玉立彤庭,望向高出院墙的那株艳丽的夹竹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