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洗洗,待会儿来给本侯搭把手。”顾玄琢立起身形,唇角弯了弯,又绷住。
他目光那般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盯得洛霏霏心中又慌又乱。
听到这一句,如蒙大赦。
“多谢侯爷,我去去就来!”洛霏霏跳起来,不敢再与他对视一眼,疾步朝屋里去。
盥室中,一张水面似的琉璃镜镶嵌在壁上。
镜中的她,水眸微红,眼睫湿润,看起来糟糕极了。
眼中进了沙子罢了,她竟在他面前落泪。
在顾玄琢心里,她定是位娇气的女子,就像前两日,她在心里腹诽他一样。
早知如此,她该扯个别的理由,比如昨日冷浴染了风寒?
似乎也不好,他一请太医就露馅了。
洛霏霏懊恼不已,不再胡思乱想,垂眸去搓指背。
指背上尘土半干,轻易便搓掉,她却凝着皙白的指背失神片刻。
为显真实,她特意洗了把脸,面上薄薄粉黛皆洗净。
想到顾玄琢还在院中等她帮手,她没多耽搁,就这么素着一张小脸出去。
走到门扇,一眼便瞧见顾玄琢专注的侧脸。
方才王伯讲种植之道时,他应当也听了进去,动作不算熟练,却像模像样。
平日里,如圭如璋,不染纤尘的贵公子。
此刻指尖沾着沙壤,如玉的手握一柄积满尘土的花铲,面上却没有一丝勉强不耐。
他不会是一个娇气的人,却为何屡屡提醒她,他下颌那处不起眼的伤痕?
略想想,洛霏霏懂了,他很在乎脸面。
连皇帝也问起他的伤,他自然要矫情几下,把心里的不快在她身上找补。
洛霏霏缓步走到他身侧,配合着,给他递花铲、果苗。
院门处,苏嬷嬷半晌没听到动静,往里探头望望。
看到竹架下配合默契的一双璧人,欣慰地弯起唇角。
老爷夫人在天有灵,公子终于开窍了。
正当她要迈步进去,忽而听见洛霏霏开口,又赶忙把脚收回去。
“侯爷,前几日您下颌处的伤,陛下问起时,您如何解释的?”洛霏霏实在好奇。
若此刻不问,往后问起更不合时宜,像是她一直惦记着他的伤似的。
最后一株果苗种入坑中,拿沙壤填好。
他薄唇轻启,刚欲回应,身后有人快步过来,紧张兮兮道:“玉郎,你脸受伤了?可请太医瞧过?哎呀,你打小生得好看,最在乎的就是脸!”
嗤,洛霏霏没忍住,笑出声来。
苏嬷嬷没注意到顾玄琢的脸色,自顾自道:“洛姑娘有所不知,公子幼时与二公子打架,脸上被二公子挠出血印子,他生生打掉二公子一颗牙。若不是老爷拦着,怕是要出大事。”
“……”顾玄琢无奈地闭了闭眼,很怀疑,他安排苏嬷嬷在此照顾洛霏霏,是不是个错误。
“苏嬷嬷,吩咐弛星去前院备水。”顾玄琢慢条斯理开口,又把人支出去。
院中恢复静谧,洛霏霏眼尾眉梢仍带着笑,她实在忍不住。
少女未施粉黛,脸颊是自然的白,细腻如最上等的精瓷脂玉。
“别听苏嬷嬷胡说,她年岁大,记岔了也未可知。”
“唔,民女知道。”洛霏霏忍笑。
她知道苏嬷嬷的年岁还没大到记忆错乱的地步。
顾玄琢将花铲递还给她,起身道:“我说府中新养了一只花狸猫,认生,挠了我一爪子。”
这是在回答她方才的话?洛霏霏愣了愣。
随即站起身,将花铲放至墙根处的置物架上。
理由倒是说得过去,却很容易被拆穿,顾玄琢在找借口方面,并未必她聪明多少。
“可侯爷并未养花狸猫,不怕陛下怪你欺君么?”洛霏霏侧眸问。
顾玄琢已行至院门侧,闻言回眸:“所以我告诉陛下,那猫养不熟,又被我送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