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琢说过,顾家和林家的关系不好。
眼下苏嬷嬷会有这种想法,想必对她的过去还不十分了解。
嬷嬷这般看重她,她却有自知之明,不得不拂了苏嬷嬷美意。
洛霏霏悄然攥了攥指骨,轻道:“嬷嬷有所不知,我在金陵时,曾与尚书府林家的二公子定过亲的。虽因爹爹的案子,两家退了亲,可在婚姻大事上,爹娘不会委屈我的,嬷嬷不必担心我。”
话音刚落,苏嬷嬷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定亲?和林家二公子?”
“对,论起来,林二公子似乎是侯爷表兄?”洛霏霏语气虚虚,似不确定相询。
“哎。”苏嬷嬷狠狠叹了口气,“若能嫁去林家,确实不算委屈姑娘。林大人夫妇生得都俊,二公子必也是一表人才,虽无心入仕,却掌着丰厚的家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会叫姑娘吃苦。”
“怎么就退亲了呢?林夫人和我们夫人都是和善性子,必是林大人的意思。”苏嬷嬷拍拍她的手,轻叹,“官场上的事,老奴不懂,姑娘莫要记恨林家才好。”
“不会,林家退亲乃人之常情。”洛霏霏捏着帕子,替她擦拭手上沾的沙土。
心里却生出另一重疑惑,顾家与林家关系不是不好么?怎么苏嬷嬷听到这些没说林家一句不是,甚至有替林家辩解之意?
她脑中氲开一团迷雾,总觉得顾家有许多她看不懂的事,就像先前听到顾玄琢有意插手夺嫡一样。
从前听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她思绪不受控地抽丝剥茧。
侯爷自小父母双亡,顾侍郎是病死的,顾夫人却死得蹊跷。
苏嬷嬷曾无意中说,顾夫人惯会养护身子。
这样爱惜自个儿的人,怎会在中秋之夜猝然没了?
乍然,她脑中想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可能。
这所有让她想不通的事,莫非与顾夫人的死有关?
“在说什么?”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洛霏霏循声望去,只见顾玄琢一袭玄青织金锦袍,略俯首,长腿迈过门槛进来。
对上他视线的一瞬,她眼皮猛地跳了跳。
“正说起晚膳呢。”苏嬷嬷假作不知,含笑施礼,“姑娘爱吃肉,老奴想去做道芙蓉肉来,侯爷可要留下用膳。”
斜阳铺在小院,远处的天渲染瑰丽霞彩。
芙蓉肉是母亲爱吃的菜,也是苏嬷嬷的拿手菜,只是做起来颇费功夫。
正好顾玄琢有话想问洛霏霏,对此甚为满意。
他唇角牵起一丝笑,望着晚霞映照中的葡萄架:“唔,我今日留下用膳,今夜便宿在前院书房。”
晚风清凉,灶房里传来锅碗的轻响。
“方才与苏嬷嬷不是有许多话说么?见到本侯,怎的成了锯嘴葫芦?”顾玄琢隐隐有怒气,却知道缘分不能勉强,只得自己生闷气。
院中只他二人,顾玄琢看她的眼神,便不加掩饰。
洛霏霏以为他是听到两人背后议论林家而生气,毕竟他与林峦关系好。
“侯爷勿怪,民女确实不该背后谈论林家。”她不知道顾玄琢何时来的,清不清楚她为何提起林家。
那理由说出来,多少会让彼此窘迫。
难道要她告诉侯爷,苏嬷嬷有意撮合他们,她不得已才提起与林峦的亲事?
是以,她没解释,抬眸凝着他问:“侯爷今日不回侯府么?不知玉烟姐姐在府中可还好?”
斜阳洒在她眉眼,将她细腻耳廓照得剔透。
眼前少女生就一副水晶琉璃貌,却缺了一颗玲珑心。
顾玄琢攥了攥拳,终于败下阵来。
“我存了些好茶在此,进来坐下说。”顾玄琢收回视线,越过她,迈上石阶。
他周身隐隐的怒意顷刻散去,洛霏霏更确信,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
侯爷与林二公子兄弟情深,她暗暗抿了抿唇,不由得为自己藏在心底的一点点情动感到羞耻。
洛霏霏虽住在此处,却没胡乱动过屋里的东西。
当顾玄琢打开次间黄花梨壁橱,她才发现里头藏着不少好茶。
“我爹生前爱喝茶,每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便叫我来挑。”顾玄琢一面沏茶,一面解释,“慢慢的,我也就养成习惯,得了好茶,便收到此处。”
他笑笑,将沏好的茶放至洛霏霏面前:“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