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霏霏眼睫轻颤,凝神疾思。
该不会是三法司那位?抓到何绍梁什么把柄,特意亲自来盯着的?
何绍梁升迁快得出奇,对爹爹的案子似乎也知道些内幕,身上必然不会干净,被上峰盯上,极有可能。
屏风外,那人动作滞了滞,随手将外衣挽在臂弯,大步朝屏风方向走过来。
洛霏霏惊得气息骤然加重,又赶忙屏住呼吸,匆匆扯动帐钩,再无暇梳理思绪。
“何人?”顾玄琢顿住脚步,长身立于屏风外。
隔着屏风,隐隐辨出榻中一道迤逦虚影横陈。
只一眼,那身影便被垂下的软帐遮住半边,隔云隔雾。
顾玄琢冷斥:“出来!”
冷肃的声音穿透屏风,冰剑似地刺在人脊骨,洛霏霏身形狠狠定住。
惊惶之余,身上热意消散不少。
“侯爷息怒。”洛霏霏涩然开口,支起身形,欲下榻告罪。
微敞的衣领蹭到下颌,她愣了愣,下意识去捞身侧衾被,想拉过来遮身。
素手方触上衾被,未及拉动,一阵凉意便稳稳抵在她下颌处,鼻端传来醇郁的酒香。
抵在她肌肤的力道不轻不重,是一柄玄铁扇。
持扇的手,指骨修长,似未曾使力,便轻易将人钳制。
洛霏霏被迫抬眸,视线徐徐而上。
越过猿臂宽肩,微抿的薄唇,挺直的鼻山,对上他凌厉的眼。
他逆光而立,洛霏霏看不清他眼神,只觉得极具威势。
不同于赣南见到的山匪,也不同于逼迫于人的何绍梁。
带着能洞穿人心的威压与审视。
似乎她一分一毫的胆怯,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
帐中人抬眸的一瞬,顾玄琢看清她面容。
水盈盈的眼,纤秀白皙的颈,松髻挽轻云,青丝落削肩,美似晨曦烟霭间自在舒展的桃李,端得是人间绝色。
为了保命,那些人倒是挖空了心思。
顾玄琢眸色清明,四肢百骸的热意却有些不受控,因帐间苒苒惑人的香气。
细辨之,不似寻常的胭脂水粉,更不像千金贵女会用的香。
她周身并无妖娆之态,非惯经风月之人。
顾玄琢了然,有些心术不正的官宦,除了养门客,还会暗地里养些美人,献给合适的人谋一己之私。
想来,她便是这样一位美玉棋。
也不是头一回见,只不过眼前这位出众些。
顾玄琢收起玄铁扇,轻嗤一声。
何家的火势许是得到控制,忽明忽暗扑在窗牖,扰得人心慌。
洛霏霏身形晃了晃,神志被周身热意扰得溃散。
顾不上失仪,狠狠掐了掐掌心,强撑着起身,嗓音低柔问:“侯爷可是三法司衙门里的武安侯顾大人?”
“姑娘何必明知顾问?”顾玄琢语气轻讽,自顾自坐到榻上,曲起一条腿,睥着她。
竟真是顾侯爷?
洛霏霏面露喜色,福身告罪:“侯爷恕罪,小女子不知此处乃侯爷宅院,以为是无人居住的荒宅,实在走投无路,才误打误撞进来。还请侯爷容小女子暂避一宿,小女子感激不尽!”
待她稍作歇息,身子恢复些,便向侯爷伸冤,告发何绍梁,请侯爷为爹爹翻案。
殊不知,那一闪而逝的喜色,落在顾玄琢眼中,对她来意的猜测又坐实一分。
“荒宅?”顾玄琢扫一眼榻上整齐干净的衾被,眉峰微动,“似这般整洁的荒宅,姑娘再去寻一处给本侯瞧瞧?”
她身子已是强弩之末,听到顾玄琢话里的讥讪质疑,心内一急,眼前便天旋地转,腿一软跪到地上。
地上未铺毡毯,磕得她膝盖生疼。
她浅吸一口气,身形微弓,昏暗的烛光中越显柔弱。
身子疲惫不堪,那异样的不适扰人心智,她确实未曾留意屋内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