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裴彦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彻底斩断了前尘。
他和公主私下合谋,以督促失责为由请求降职处分,并上书请缨协助公主治理瘟疫。
陈王正愁治不了裴彦麟,挫不了裴氏的锐气,裴彦麟便自己送上门来。
碍于河东裴氏的势焰极盛,陈王降他一级,为尚书左丞,并允准他和裕安同行。
陈王此举遭到了周策安等人的竭力反对,周策安认为裴彦麟和裕安公主早有勾结,并说:“裴彦麟与公主同行势必会种下祸根。”
陈王不以为然道:“一没权二没军队,他们还能翻天不成。”
陈王一意孤行,他几乎以为自己即将成就大业,离京之日还亲自送妹妹裕安离开。
他语重心长地对妹妹说道:“裕安,前路凶险,看看我们的侄儿李昕……唉,你千万保重,我会照顾好你的儿女。”
裕安不由地一笑,把这句话还给了他,“阿兄的前路似乎比裕安的更为凶险,还是阿兄保重。”
裕安沉着而冷静,怯懦在她脸上没有丝毫呈现。
褚显真夹在群臣之中,仔细留意过每一个人。她主掌推事院,操纵臣民言论,可以说窥知人心的能力绝无第二人。
她特意看了苏星回几眼,苏星回手握佩刀,无波无澜。
苏星回也察觉到了褚显真的视线,而且她还察觉自己的行踪正在被褚显真逐一破解。
因为她发现飞龙厩附近在最近频频出现可疑的宫人,行迹举止都十分怪异。
飞龙厩在近日回禀过此事,苏星回安排了几名机敏的心腹跟踪宫人,发现她们在不同时间去见了褚显真,透露自己的所见所闻。
苏星回认为事关重大,无论如何都该亲自走一趟。
今年的桂花开得晚,深夜里的小径飘着幽幽桂香,苏星回执一盏纱灯,摸索着偏僻无人的小路来到飞龙厩。
像往常一样,她扣门三声,表明身份。今夜却里外都透着古怪,值房里明明灯烛摇曳,竟半晌不见一人出迎。
苏星回狐疑地推门,房间里并无人在。她仔细观察蜡烛,蜡烛显然刚点不久。
苏星回打算出去再看,背后忽地掠过一丝凉意,她本能地握刀,脖颈的筋脉处抵上冰冷的尖刃。
第70章
苏星回试图侧眸, 刃尖便更近了一寸。
“别动。”褚显真不像是来威胁她的,因为她语调轻松,姿态惬然, 唯有抵在苏星回颈上的利器寸寸紧逼。
“刀不磨砺生锈, 人不练必废,你跪了十年的菩萨, 我练了十年的剑,我自信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何况, 你受过几次伤,筋骨受损, 不宜长期打斗。”
苏星回受制于人, 呼吸放轻,“我是受过很多伤,但我还没死。”
夜晚寂寥,唯有案上烛火鼓动, 褚显真手里握着的只是一只簪子, “是吗?可你现在落在了我手里, 嘴还这么硬。不过我半点也不意外,嘴不硬的哪能是苏星回。她可是只剩一口气, 也要说没事的人啊。”
苏星回手还攥着刀柄, 方才察觉杀意的那一瞬间,只来得及抽出几寸, 便被褚显真精准地锁住命门。若在军中,此乃奇耻大辱,苏星回只觉羞愧难当, 登时粉面含怒, 咬牙斥道:“褚显真, 你最好是松开。”
“松开怎样,不松开你又怎样?”簪尖刺破了肌肤,血丝冒出,褚显真站在她的身后,侧头就碰到了她的耳尖,连她的心跳也数得一清二楚。
苏星回冲动易怒,稍一激将就能原形毕露,最是方便拿捏。这就是知己知彼的好处,自然也是坏处。
“急什么。”褚显真满意自己从她脸上见到的怒容,犹如施舍般地卸了卸力,“我只是想找你谈谈。”
“你是这么和我谈的?”苏星回冷笑着说道,“容我提醒一句,你的利器太钝,除了让我流几滴血,根本杀不了人。”
褚显真一错不错地盯着苏星回,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情绪变化,“钝刀子也能割肉,就像我这样,出手只要够快,就足够了。”
她缓缓松开,在苏星回眼前展开手掌,竟只是一支簪子。苏星回双目喷火,眼神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这就怕了,还敢回神都。”褚显真视若无睹,走到唯一的烛台前,用簪子漫不经心地拨动烛芯,“你我夙契仍有,我怎么可能真的无情无义,要置我昔日好友于死地。”
只要逮住机会,她绝不忘记挖苦苏星回。
苏星回按下心中沸腾的血液,竭力隐忍着她的恶劣,开口质问:“你抓了这里的人?你竟敢提审飞龙厩?褚显真,谁给你的权力!”
“有何不可?飞龙厩属于内侍省,我既为内禁最高女官之一,权力凌驾于内侍省,为何就不能提审?”褚显真目力极佳,没有错过苏星回眼里一闪而过的慌色。
她步步走近,好整以暇地打量,“还是说,飞龙厩也像神策军,只听命于圣人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