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一双鲤
时间:2022-08-02 06:50:35

  苏星回已经很久没见过苏平芝这么烦人的人了,她洗漱完去房间里休息,苏平芝才堪堪停了嘴。

  苏平芝气不顺地回到卧房,想不明白,把元氏喊了进来。

  “你怎么把她给招来了。”他抱怨道。

  “小声点。”元氏去把门关上,压着声道,“怎么说她也是你的阿姊,以后还要相见的。”

  “你到底帮谁讲话。”苏平芝无语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讲不口了,踢了鞋子就滚到床铺上,把褥子一把拉到头顶。

  “去洗脸洗脚。”元氏取簪剔亮油灯,见他没动,过来把褥子拽开,拖他坐了起来。

  这三间房子的确狭小,苏家最风光的几年,堆放杂物的库房都比这敞亮。苏星回平躺在床上,烛光照着屋里屈指可数的陈设,勾勒出寒酸的轮廓。

  苏家,苏家,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后来的裴家也跟着步它的后尘。

  床头的微光烘眼,她抬手盖住眼睛,为今日的事辗转反侧。

  褚显真这时候就已经在神都,那次借宿白雪庵,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专程来告诉那些真相,就为了图一时痛快,那不太像她的性格。

  记忆里她们几乎无话不谈,她到底何时对裴彦麟生出妄念的,又是何时和她渐行渐远,再到撕破脸面。

  她们之间的结束,应该有迹可循的。可她的人生乱糟糟,没有任何头绪。

  眼前是到了哪一步,自己还可以走到哪一步?

  她问自己,在交杂的思绪中睡去,做了一场很累的梦。在鸡鸣声中,梦醒了,她坐在床边唤张媪,忽然想起不在仆婢环伺的裴府。

  到了这,曾经多尊贵的人也要学会亲力亲为。很像她无拘无束的少年时,跑遍了神都,一个人坐船去江南,骑马去朔漠。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星回挽起散发。元氏在和侄儿正在院子里摘菜。

  侄儿回头看见她,叫了声姑母。元氏问她,“阿姊睡得好吗?”

  她点头,坐下来帮忙。元氏很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

  但她手法娴熟,像做惯的活计。元氏感到吃惊,她是世族高门中身份金贵的娘子,做任何事只需呼奴唤婢。

  “寺庙里吃斋饭,尼师们常做些这些。不只是摘菜烧饭,还有挑水打柴。”苏星回分明没有看她,却知道了她心中的疑问。

  “阿姊一定吃了许多苦。”元氏由衷道。

  苏星回择好了菜,什么也没说。她起身拍了拍裙子,看见苏平芝从他的卧房走出来。

  他的穿戴和昨日一样体面,看样子要出门。元氏问他,“不吃朝食?”

  苏平芝摇头,他见苏星回还在,拔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你怎么还不走?几时回去?”

  苏星回趴在水盆边洗完了脸,擦去水珠,她觉得有必要和弟弟谈一谈。

  “二十二,你有没有想过谋生?难道你要这样闲荡下去,靠别人的周济度过。”

  “活着就是谢天谢地了。”苏平芝偏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做什么心头有数,倒是你,好好给自己想一条出路吧。”

  “我的出路也不用你操心。二十二,你来帮我做些事。”苏星回道。

  苏平芝想也不想地拒绝,“没钱的买卖我才不干。”

  身外俗物对现在的苏平芝而言已经不是俗物,苏星回能够体会他的心境,“只要你把神都听到的消息带给我,尤其是周策安和褚显真。”

  苏平芝回头看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苏星回看着他走出去,天上掉下几片落叶,卷落在脚下。

  泰安二年的冬天,再长也是会结束的……

  裴鹤年下午在父亲的书房外练习弓射,听到下人通禀苏星回回府,已经到了主院。他忙把弓丢给厮儿,走到井边,婢女汲水给他洗了手,把半臂替他穿上。

  他小跑到主院,额上渗着汗珠,苏星回摸他衣领,不禁嗔怪,“急什么,瞧你一身汗。”

  裴鹤年顾不得这些,眉梢眼角挂着雪融后的春意,“阿娘,明天就是岁除夜,我真怕您不回来。”

 

 

12

  “原来已经是岁除夜了。”难怪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市坊鄽邸有人家在张挂绣灯。

  那时候她就在马上错愕,好像是长年下来的孤寂,显得她忽然适应不了这样的热闹。苏星回走在长廊里,微风贴着面颊,听着少年朗润的话音,她望向萧萧枯木。

  牡丹圃里的花木残落了一片,凋敝的神都,还没有复苏的痕迹。只有身边的这个少年,眼睛里始终盛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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