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洁两个多月没有和晏绮南相处了,晚上和晏绮南一起挤在她那间小房间中。
当天晚上母女俩聊到了很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一早,程稚清就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们到了幽州以后这雪就没有下了,今日还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程稚清和晏绮南晚上休息时就将脸上易容的东西给洗去了露出了真实的样貌,换回了女装。
晏承平这时候才看清程稚清的真实样貌。
她白皙的肌肤仿佛散发着光芒,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浸润在水中,干净清澈,纤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神中带着没有睡醒的倦意,看起来十分娇憨可爱。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清楚的看着她,成婚那日一切都那么地匆忙,他都没有仔细看她一眼就和离了,后来遇上是男装的她,脸上做了伪装。
程稚清看着晏承平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她的身后不知在做什么,她脑袋向后一转,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歪过头语气疑惑,“晏承平,你在看什么?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晏承平仿佛被她惊醒迅速收回视线,“没……没什么。”说着走到水井边拿起水桶打水。
程稚清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继续追问,走进厨房,“晏奶奶,今早吃什么呀?”
明慕青看着两人互动在一旁偷笑,自家儿子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明明就是动心了,之前还说对成婚不感兴趣,为了报恩娶稚清也是为了给她做个伴。
现在好了想要人家还不愿意给了。
她看着程稚清一副没有开窍的样子笑了笑,自己儿子有的磨喽。
白舒云听见程稚清声音慈祥笑笑,“小清饿了呀,简单蒸了一点红薯,熬了一点稀粥,马上就好了,再等等啊。”
程稚清听着这哄孩子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好,晏奶奶,我不着急,慢慢来。”
众人吃过早餐后,程稚清着手处理晏家人所要喝的药。
昨晚程稚清给他们挨个把过脉,看了看身体是否还健康。
上一世白舒云经历了孙女儿子孙子离去,接着陪着自己半生的老头子也走了。
她撑着一股气,带着剩下的人到了幽州后,那股气泄了,一病不起,晏家想方设法想给她治最终都没有用。
幸好晏瀚海和白舒云都没什么事,只是年纪大了加上流放损伤大,补补就好了,钟思洁昨日有些被吓到了,要喝安神汤,明慕青生孩子留下的病用灵泉水给她补补,其余人跟着喝一些强身健体的药。
晏家男人们今日没有山上,而是留在家中处理昨日打的野猪,晏瀚海坐在院中拿出前几日做的竹编一边陪晏承安玩一边指他们怎么处理野猪。
晏修同哪里见过这场面,在一旁兴奋的乱叫,晏修远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娘冒着生命危险生出来的小弟,将他推远了些。
这时敲门声响起,晏承安蹬着小短腿跑过去开门,他踮起脚尖,手努力伸长,才勉强够到把手。
门外站着王才良和赵家生,他们脸上写满了愁容。
晏承安开了门后跑回晏瀚海身边,晏修景给二人拿了椅子放在晏瀚海身边,顺便还给他们送了茶水。
两人看见晏承安,不禁对视一眼,这不就是当初跟着他们上路的三兄妹中的一个吗?
“这……她……”赵家生用手指着晏承安。
晏瀚海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他俩,似乎在说你们要是说出去,今日就没有活路了。
看到这里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听说晏家大公子有一个三岁的小儿子死在狱中,想必这就是晏家大公子的小儿子吧。
难怪流放时他们总见着晏老带着一个孩子到处玩,原来这就是他自己的孩子。
王才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捧着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一脸愁苦的问:“晏老啊,您家今日有府衙来家中通知一家出三个男人去挖矿吗?”
“怎么?”晏瀚海有意探知这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说出他们家昨日就已经来过人了,
赵家生叹了一口气,“这哪里还要我们活啊,我们人剩的本就不多,刚来村中那天为了房子就分家了,如果没分家倒也还好,这一分家,一家出三个,我们哪里还剩什么人。”
“虽说一个人可以用二百两银子换下,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啊。”王才良接着说。
“来人可说什么时候去?”晏瀚海问道。
“府衙的人说让我们考虑三天,三天后就来接我们。”
“这些大男人一走,留下我们这些老的怎么养的起家里的老老少少?当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我们留啊。”王才良和赵家生你一句我一句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就我们这群刚到这里的人要去挖矿?村中的人要去吗?”
“我们这群人一家出三个,村中人家一家出一个。什么坏的都让我们给摊上了。”
晏瀚海偷偷撇撇嘴角,你这哪里算坏的,我家可没什么考虑三天,昨天差点就把我们给拉走了,你们今天还差点见不到我们,一家三个,我们全家的男人差点一个不剩。
晏瀚海叹了一口,“这也没有办法啊,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选吧,我们现在是民,哪里有民可以压的过官?”
王才良和赵家生也知道这个理,他们就是想找人诉诉苦。
“晏老,您家怎么安排?”赵家生问道。
晏瀚海看了一眼赵家生,不紧不慢说道:“我们?我们出钱吧。我家老大之前在战场上杀敌落下一身子的伤,老二媳妇怀了,老二得留在家中照看,总不能老的都不去让小的去吧?没这个道理,我们花钱图清净。”
王才良和赵家生相视一眼,看来晏家还是有底蕴在的,这么多年没点人脉也不正常,说不定到了幽州后有人来给他们送钱了。
王才良突然一脸谄媚凑到晏瀚海身边,脸上带着笑跟一朵老菊花似的,“晏老,你看……能不能……”
晏瀚海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直接了当拒绝了,“没有了,我家就这点银子了,人换下来,我们真的一点也不剩了。”
他们都还是用程稚清出的钱,哪里还有余钱借出去。
王才良被拒绝后,面上写满了失落,他们也没有继续待下去了,向晏瀚海告辞后就回家了。
晏瀚海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出晏家,那抹雪地上凄凉的背影终究有些不忍心,“修远啊,你去给他们送两条肉,我们现在虽然帮不上什么,一点肉还是送的起的,好歹临走前吃点肉补补身体,听说挖矿很苦啊。”
晏瀚海叹了一口,转身回房了。
晏修远拿着两条肉追了出去,“王叔、赵叔,你们等等。”
王才良和赵家生听见背后有声音便停下一看,晏修远看着他们终于停下来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王叔、赵叔,这肉你们拿着,我们家也实在没有能耐帮你们渡过这个难关,我爹让我送你们一点肉,也算是临走前吃一顿好的吧。”晏瀚海将肉塞到王才良和赵家生手中。
王才良和赵家生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不能收不能收。”
“拿着吧,拿着吧,也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王才良和赵家生叹了一口气不再推辞,“那,那我们就收下了,替我们谢谢晏老。”
晏修远回去的路上,听见原先寂静的村中,现如今家家户户都传来哭喊声,他听着这哭声突然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程稚清,他们哪里有银子可以免去名额,那现在娘和娘子还有弟妹应该也是如此为他们而难过吧。
他加快脚步回了家,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并且在他走后重重的关上了自家的门。
第26章 、借钱
“娘,怎么了?”村长大儿媳看着村长媳妇不晓得怎么回事,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突然就把门摔上了。
村长媳妇瞥了一眼她儿媳,突然很生气指着她骂道:“你男人都要去挖矿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借点钱回来?”
“娘,我们从哪里借钱啊,谁不知道我们大山村最穷了,我娘家都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再说了,谁说是我相公去,二弟怎么不能去?娘,你这心也太偏了吧。”村长儿媳委屈的说。
村长媳妇一把推开她,“滚开。真是个丧门星。”
她回到房中坐在床上,想到自己的儿子马上就要去挖矿,家里却没有钱能够把儿子换下,加上刚才她看到晏修远送了两条肉给赵家和王家更加生气。
她越想越难受,一把扯过村长手中的东西,扔在床上。
村长有些不耐烦他媳妇,一天天的不知道在烦什么,“又怎么了?”
村长媳妇没搭理他自己生着闷气。
村长也没继续问,过了一会,村长媳妇忍不住凑到村长身边,小声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什么了吗?”
村长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敷衍道:“看到什么?”
“晏家那小子送了王家和赵家两条肉,是猪肉。”这她肯定不会看错的。
村长家在村子中间,晏修远追出来时,赵家生和王才良刚好走到村长家门口,这一切就恰好被村长媳妇看到了。
村长拧着眉毛,有些不高兴,“送了就送了,关我们什么事?”
村长媳妇像是被火烫了般,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声喊着:“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了,你可是村长,是我们大山村最大的人,晏家一个刚来的凭什么给赵家和王家送肉,不给我们送。”
村长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他媳妇,眼神里透露着你没病吧,“人家的东西想给谁送就给谁送,什么我是村里最大的,你以为自己是土皇帝?有什么好东西都得给你上贡?”
村长媳妇被村长这么一说显然有些冷静下来了,但她还是不甘心,接着哭喊嚷嚷道:“亏你还是村长,你儿子死活你都不管了,我的孙子没了爹可怎么活啊。”
村长一皱眉,面色难看,“全村人都要去,你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村长,又不是天皇老子,你让我跟谁求情?再说了,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清楚?二百两银子把我们全家都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村长媳妇看着村长有些生气了,也没敢继续嚷嚷,嘴里嘟囔道:“晏家能送肉给赵家和王家,他们肯定有钱,你去跟他们借,你是村长,他们刚来为了面子也肯定会借给你的。”
“听说他们被流放之前还是大官,大官怎么可能没有银子?他们买房子的时候,五两银子说拿就拿了,你看着他们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村长面上神色一松,显然有些被说动了,村长媳妇看到村长的样子就知道有戏。
她接着说道:“谁家来这里花五两银子买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房子?五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啊,你看我们家攒了几年有五两银子吗?”
她话锋一转,“那你说不借钱,不借钱两个儿子让谁去?刚才大儿媳还骂我偏心,我看就是你偏心。那挖矿能是件好事吗?头两年那个老王家的老大去挖矿,说是赚的多,结果呢,才三天,尸体就抬回来了。”
村长一脸凝重,他显然也想起了老王家的大儿子,他的尸体被抬回来那天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半个脑袋都没了。
村长想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缓缓站起身子,叹了一口气,“走吧。”
村长媳妇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村长说走,疑惑问道:“走哪里去?”
“你不是说上晏家借钱吗?走啊。”村长没有耐心在跟他媳妇唧唧歪歪了,大步走了出门。
他在自家院子中转了一圈,抓了一只鸡圈里的老母鸡,他那天看到晏家儿媳怀了,刚好带只鸡上门。
村长媳妇一看村长手中提的鸡,冲上前一把抢下老母鸡,“你抓鸡干嘛?这鸡还能生蛋给孙子吃的。”
她小心翼翼护着她家的鸡,这鸡她们养了一年了,就等着过年杀了吃一顿好的。
“你上别人家做客求人办事不带点东西?”
村长媳妇一脸心疼,“带什么鸡啊,他们家像是缺肉的样子吗?我看拿点泡菜去得了。”
村长看着她媳妇不可理喻的样子,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一甩袖走了。
村长媳妇急急忙忙装了一小碗泡菜,连忙追了出去。
他们到晏家时,晏瀚海才收拾好心情,带着晏承安在院子中给熬药的小锅看火。
晏家院门敞开着,晏瀚海一抬头就看见村长和他媳妇站在门口,他起身迎了上去。
“村长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晏瀚海走到门口将他们两迎进家门后喊晏修景倒水。
晏修景一边感叹怎么今日家里这么多人一边泡茶。
晏修景将茶递到村长媳妇手中,村长媳妇立马接过,也不管烫不烫,马上把一整碗茶水灌进嘴里,完了还咂吧咂吧嘴。
在她心中已然认定晏家是有钱人家,肉都能轻而易举送出去,家里的茶肯定也是好东西。
她放下碗才注意到他们三人都看着自己,讪讪笑道:“你们别说哈,这茶还挺好喝的。”
村长看着自家媳妇那小家子气的样子有些难堪,“她这人没见识,大家见笑了,见笑了。”
晏瀚海哈哈一笑,“我反到是觉得嫂夫人对我胃口,茶不就是水吗?渴了就是要大口喝水,品茶什么都是些文人的把戏,我可学不来。”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可不就是这样,这茶我也没喝出什么好歹来,一嘴巴的苦味……”
“你去找弟妹说说话,我们大男人聊天,你一个女人家在这里干什么?”村长脸色不虞,打发她去找白舒云。
在让她多说两句,他这张老脸就丢光了,一以前的妻子不是这样的,虽说有些贪小便宜,但也是个爽利大方的人。不知这两年怎么回事,越发左性了。
村长媳妇见村长有些生气也不敢反驳,生怕他一气之下连借钱也没有提就回家了,她不甘心的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