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浓汤咸鱼
姜宁六人已经在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正是正午时分，但天气阴冷，没有一点阳光普照的意思,几人身心均在崩溃边缘。
上午她们按照卿卿给的地址去看了演唱会的场地，是一个半开放式露天舞台，先前举办过几场盛大的音乐节，在全国范围内都称得上大型又知名的舞台场馆。
舞台布置得齐全无比,有所有规格优质的灯光设备和待命人员,这是她们曾偷偷做梦的舞台会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卿卿告诉她们,表演在晚上开始，她们要自己在大街上拉观众去看自己的演唱会就更好了……
而且不能使用任何社交软件进行号召，就只能像发传单一样,在大街上拉人去看自己的演唱会。
几人最开始并不觉得凑够观众数量是件难事，场馆是万人馆,保底来说不坐满也就几千人，去租个喇叭随便找个广场一喊,不仅是免费的演出，还是当下正红的组合演出，还不直接爆满。
虽然不是演员出身，但解放天性这件事明彩儿早已学成出师,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吆喝的人。
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们最开始还戴着围巾口罩,可在人来人往的广场喊了一声后，除了有匆匆而过的好心人把她们手里的门票当做传单接过去，其他人几乎没有停留的。
“是不是因为我们戴了口罩才没人认出我们啊？”叶薇柔搓着手小声说。
“那就摘下来呗。”明彩儿说着摘下口罩,“主要是我们出道时间太短了,他们还认不出我们戴口罩的样子呢。”
六人摘下口罩,挥起门票卖力一喊，果然有路人围了上来。
“你们是……The Lux？”
明彩儿得意回头冲姜宁扬了扬眉毛，回头对路人甲道：“是我们没错！今晚我们在京州小金蛋开演唱会，你要过来看吗？”
路人甲接过票，仔细看了看，然后有些激动地点头：“当然，当然！”
这是六人“卖”出去的第一张票，虽然是免费，但也是十分值得纪念的一刻。
姜宁郑重道：“今晚7点钟开始，票上没有固定座位，建议早一点过来。”
路人甲道：“会发Gucci吗？”
姜宁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Gucci啊，就是你们之前出道发布会给粉丝发的那个，这次也有吧。”
姜宁僵硬摇了下头，路人甲立刻把票塞了回来：“没有Gucci我还去什么啊，天气这么冷，我还不如回公司加班呢。”
然后转身走了。
六人受到的打击不比在这转了半个小时没人认出她们要小，原来在路人眼中，她们的价值远比不上一只一万块钱的包——虽然如果是她们，她们自己也选包，但这事发生在谁头上都得难受一阵子。
晏姝妮给其余人打鸡血：“没事的，能被人认出来就是好的开端了！京州上班族都很勤奋的，加班确实比较常见啦！我们再往前走走，肯定能遇到有时间的路人粉丝！”
这话勉强给了几人一点动力，绕着步行街又走了几步，三个行色匆匆的女孩捂着嘴巴跑了过来：“是妮妮！还有宁宁，彩儿，小柔柔！……”
名字都喊出来了，这次总不能是假粉丝了吧！
几人重拾信心，再次介绍起今晚的演唱会，中间的路人乙声调尖细：“啊啊啊啊啊，卿卿会去吗？”
几人：“……”
“卿姐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应该不会过来。”姜宁将变了脸色的姐妹拉到身后说。
“嘻嘻，我不信，卿卿肯定会去的，我知道的！”路人乙兴奋抱着门票，沉浸入幻想之中。
路人丙也迫不及待问：“卿卿会上台唱歌吗？会吗会吗？嗷嗷嗷我这辈子能听到卿卿亲自为我唱歌吗？她会上台的吧？”
罗伊面露难色：“……我们不想骗你们，但卿姐真的不一定会来。”
路人戊：“到时候可以点歌吗？想听卿卿唱她在恋综里唱的那首，我严重怀疑节目组故意给她调音调跑调了，我们卿卿这么美的嗓子——”
“不来不来不来！听不懂人话吗？！！”
三个路人咧到耳朵的笑被这一声怒吼震了回去，齐刷刷看向突然发难的明彩儿。
明彩儿：“这是我们的演唱会，为什么一直提别人啊！”
周围人仍旧在寒风中行色匆匆，但方圆两米内的空气结结实实静默了几秒，片刻后路人乙开口：“你怎么说卿卿是别人啊！你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路人丙也说：“就是啊，态度真差，有你们这么□□豆的么？”
路人戊则举起了手机，明彩儿眼疾手快拦住：“你要干嘛？你不会要录音吧？还是要发微博？”
明彩儿被黑出惯性了，看到手机就自然联想到这些。
路人戊抢过手机，瞪大眼睛：“你还要抢我手机！”
明彩儿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怕她们回去又带话题黑她们，平常也就罢了，今天是演唱会，怎样都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出现变动。
“对不起，刚才是我话说的太冲了，我和你们道歉！”明彩儿连忙鞠躬，“我可以给你们签名合影！”
路人乙皱眉撇嘴：“谁要你的合影啊，我要卿卿的。”
明彩儿又想发火了，但她忍！
“没！有！”明彩儿咬牙道。
三个路人头也不回走了，明彩儿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等我成为大明星的时候，你们不要后悔！”
周围有几个人被明彩儿突然的大声吸引住看过来，几人在冷风中颇显狼狈。
明明是坐拥三百万粉丝的女团成员，却连一张免费的演唱会门票都发不出去。
“我们真有这么差吗？”明彩儿突然丧气道。
几人沉默不语，就连平常这时候会出来打气的姜宁，也没有力气说安慰自己的话了。
也许她们就是这么差……
“是……The Lux？真是的The Lux！”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小跑着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明彩儿丧丧地说：“对，我们是The Lux，今晚7点在小金蛋开演唱会，不发Gucci，没有卿卿姐，来看请早，不想来请别伤害。”
“当然要去！你们可是The Lux！”女孩脸上兴奋不减，拿着门票看起来很珍视的样子。
几人眼睛亮起来，希望重燃，姜宁问：“你真的是我们的粉丝吗？”
“当然啦！”女孩开心道，“你们第一次出道，还没人知道你们的时候我就关注你们了，那时候后援会还只有几百人，我还去过你们的现场，现在你们都几百万粉丝了呢，肯定认不出我啦！”
“抱歉……”姜宁确实不好意思，好不容易遇到真的粉丝，却没有认出来。
“时间过得好快啊，看到你们被更多人看到，心里为你们高兴的同时也很心疼。”女孩看着几人被冻得通红的手说，“你们开演唱会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在官博说啊，这是福利票吗？”
“额，不是。”
几人把她们被安排临时开演唱会，又不准发社交软件宣传，并且只有半天拉人时间的事说了下。
女孩听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们在这里宣传，肯定没人啊！这边都是程序员码农出没的地方，又是周末，没什么闲人到这边来，大家关不关注娱乐圈都另说，能撇下996的工作在这么冷的天看演唱会就更不可能了。”
原来是选址出错了，还以为这片广场大就会人多呢。
几人是从其他城市来的京州，万万没想到输在了对地理位置不了解上。
在女孩的指引下，她们换了个广场，果然一过去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围住了，随身带着的几百张票没一会儿就发完了，又去车上取了些票，差不多快到彩排时间的时候，已经发出去了上千张票。
几人回场馆的路上兴奋异常。
“我就知道我们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好期待今晚的演唱会，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哎呀如果再多给几小时的宣传时间，来的人一定能爆满场馆的，说不定还能创下单场演唱会人数最多的记录呢！”明彩儿被兴奋冲昏头脑，大言不惭道。
罗伊毫不留情戳穿她：“是谁几小时前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说‘呜呜呜，我们真的很差吗’的？”
明彩儿笑着轻打了她一下：“竟然敢笑我，一会儿不帮你唱和声了！’
几人嬉笑着回了场馆，彩排，灯光、音响走位都很顺利，6点半开始，半开放的场馆打开，守外门外的粉丝一拥而入。
看着几百人拿着荧光棒陆续走进来，几人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这是真的吗？谁来掐我一下？”杨丝灵喃喃道。
明彩儿用力一掐。
“啊！彩儿！”杨丝灵嗔怒地喊了声。
“好了，马上开始了，别闹了，准备准备上台了！”姜宁喊住两人。
随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几人从升降舞台上现身，底下掌声欢呼声雷动。
她们从前也参加过一些小型的商演活动，也在综艺上表演过，但和真正的演唱会差别还是很大的，现在站在独属于她们的舞台上时，她们真切地感觉到了被人簇拥、崇拜的滋味。
要演出的曲目她们平时练习了没有百遍也有千遍，平时虽说时常被打击情绪，但卿卿定时的抽检让她们不敢放松任何一次的练习，因此凭借着肌肉记忆，也能把曲子完美地唱了出来。
一首歌结束，底下的掌声比方才更响了。
原本以为一切会像这样平稳顺利地进行，然而当她们准备唱第二首歌时，随着一阵西风，雨忽然下了起来。
发型和妆容都被连累，杨丝灵一边用手挡着额头，一边收拾乱飞的发丝，耳麦上头发和雨水缠绕，她往后退了两步，搓着通红的手发抖，压住耳麦小声问姜宁：“怎么办啊？怎么就突然下雨了呢？我妆都要花了……”
这时耳机里也传来后台调度人员的问话，演唱会是否还要正常进行。
姜宁不管平常怎么独立稳重也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慌慌张张举办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唱会，本来就有些云里雾里，眼下遇上状况一时间就失神了。
“先……先唱吧，雨不大，京州没有太久的雨。”姜宁还是强撑着说。
晏姝妮应对过多次直播事故，临场反应相对快一些，她向后台工作人员比了个“OK”示意正常播放。
音乐声响起，灯光打下来，在一阵扑朔的音响声中，她们的第二首歌开始了。
然而天公并没有这么好心，雨不仅没有马上停下来，反倒越下越大。
晚上七八点，白天不算好的天气没什么余温留下来，虽然没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但寒冷已经足够刺骨了，偏偏还是个室外场馆。
台上的六人努力摒除乱七八糟的思绪和糟糕透顶的环境，像以往的每一次练习一样完成舞台，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们从内而外感觉到了比冬夜的雨还冷的温度。
随着第一个忍受不住寒冷的观众起身，数百人的观众席在一首歌的时间里走得差不多了。
第二首歌结束，几人返回后台换衣服，明彩儿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死咬着嘴唇：“这是我的第一次演唱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罗伊努力压制着情绪，几乎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真正的粉丝，是不会因为一场雨就离开的，对吧。”她们因为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连假装都不想假装了。
从前她们真的以为自己是有才华有能力配得上这个热度的，原来如果抛去卿卿的光环，她们真正的影响力竟然是这样。
听到这句话杨丝灵直接崩溃哭了出来：“我妈妈肯定能看到的，她还以为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之前告诉她，我有很多很多粉丝了，可现在到场的人还没有我们之前来得多！”
她大声抽搭着，任由眼泪把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妆容搞得更加凌乱：“明明可以花钱为我们宣传的！明明可以给我们更长的准备时间！明明可以挑选一个好的天气，明明……”
杨丝灵哭得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化妆间只剩她的嘤咛哭声。
姜宁出去看了眼观众席，原本坐着的一半观众，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又走了一半。
“好了别哭了，把妆补一下准备下一个舞台。”姜宁回来说。
明彩儿红着眼说：“还准备什么啊！都没人看了！”
叶薇柔在一旁麻木地补着妆：“还有人看，还有的。”
明彩儿不管不顾道：“底下这些人，肯定会发微博的！我们要成为整个娱乐圈的笑柄了！”
因为一天没怎么吃饭，杨丝灵力气渐失，哭声逐渐减小，化妆室里渐渐静下来，在一片沉默中，姜宁说：“现在不回去，我们才是最大的笑话。”
几人眼睛通红地看着她，最后不知向心里的哪个部分妥协，几分钟后齐齐上了台。
雨还是没停，底下只剩了几十个人，几乎都是提前看了天气预报或者熟知京州这几天多变天气的，打着伞或者披着雨披在底下坐着。
在几人上台时给了几声捧场的欢呼声，但在空旷硕大的场馆里显得更加寂寥。
第三首歌是首十分欢快元气的舞曲，可明彩儿带着怨气臭着脸，杨丝灵因为妆容被打湿加上心里委屈直接躲在后排划起了水。其余几人被现实接连打击加上雨水影响，也都没跳出来该有的效果。
观众自然是不瞎的，这首歌还没结束就有人又起身离开了，还有个人临走时颇有些愤愤不平地冲着台上喊了句：“一手好牌打烂了！卿卿怎么会看重你们！”
声音几乎要比她们被风雨影响的麦出来的声音要大了，几人听到都感觉仿佛四肢被卸了力。
明彩儿咬着牙小声骂道：“关你屁事！”
杨丝灵则直接连水都不划了，直愣愣站在原地，也就嘴巴还在唱着，不然看起来像是误入舞台的观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