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嫂子嘴角一抽,发觉村里人都说柳清云傻了,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差点都要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个才过门的小媳妇。沉默片刻,她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重新找回了偏了的话题。
“那个,为国呀,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男人总得养家。我表弟不是在咱们公社上班吗,听他说马上要征集人出河工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着一起去,也能挣不少工分呢。”
柳清云闻言在记忆里搜寻了下,河工就是指去挖河,主要任务是清淤、挖泥、筑堤等等,很是辛苦。原主就曾去过一次,在离家上百里的地方修河堤,而且还是实行的军事化管理,分成连队,有严格的作息制度。那次回来,本就瘦的原主更瘦了,肩膀都磨了一层老茧。
想到这里,这回轮到柳清云嘴角抽搐了,种地他都不会,能会修河吗,这金兰嫂子真会给他挖坑。
“金兰嫂子,这河工我前两年好像出过,这回不该轮到我吧,而且我是真不记得怎么干活出工了。”
“那你就什么也不做,整天待在家里,让英子在地里卖力干活养着你吗?”金兰嫂子不悦道。
从刚才起,柳清云就听出金兰嫂子是为姚秀英打抱不平来了,所以他才跟她对迷的。这会儿听金兰嫂子直接说开了,他仔细想了想,全家只让姚秀英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好像是有些不妥。
“金兰嫂子,你说得对,就让英子一人去上工确实不太合适,幸亏你提醒我了,等英子回来了我就跟她好好说说。”
“你想通了就好,那我就不耽误你,先回去了。”金兰嫂子以为柳清云改变了想法,准备去出工了,就满意地离开了。
柳清云则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有了主意后,才进去院子。
姚秀英这天一下工,就见三个孩子排排站在院子里,看到她就两眼放光,尤其是大武和二妮,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诧异,询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娘,爹说今天吃肉。”二妮抢先回道。
吃肉?姚秀英看向院子里的鸡,果然只剩下一只了,她刚想说什么,就听柳清云在厨房道:“英子,你来一下。”
姚秀英走进厨房,只见柳清云一手抓着鸡,一手拿着刀,更怪异的是那只鸡的身上还贴了张黄符。
“英子,你说得对,鸡在冬天果然不怎么下蛋,院子里那只鸡这些天好歹还下过两个蛋,可这只鸡一个也没下过,养它太浪费粮食了,咱们还是杀了吃肉吧。”
姚秀英早就知道柳清云很是挑嘴,对此也没意外。只是自己想吃就说自己想吃呗,还找这么多理由。
“那这鸡身上的符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我这不是等你回来杀鸡的吗,可这鸡一直动来动去的,我怕你杀起来不方便,所以画了个定身符贴它身上了,你看它已经动不了了。对了,你会杀鸡的吧?”说着柳清云把被定住的鸡和刀一起递到了姚秀英手上。
姚秀英:“……”所幸她确实是会杀鸡的,不光杀了,还给炖好了。
柳清云来到这里这么多天,终于吃到肉了,他和孩子们吃得头都不抬,就连三宝都等不及姚秀英喂他,想要下手抓了。
美美地吃了一顿,柳清云想起之前金兰嫂子说的话,对姚秀英说道:“今天金兰嫂子来了,她说咱们家就你一人去上工,村里人都在背后笑话你呢,而且也的确太辛苦了,所以我想了想……”
姚秀英听到这里,正想让柳清云不用在意金兰嫂子的话。主要她知道柳清云不是真的柳为国,并没有义务一定要照顾自己和孩子们,两人如今也就是搭伙过日子的状态,所以她对自己一人去上工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柳清云说道:“……要不干脆你也别去上工了。”
“啊?”
“种地这么辛苦也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在家里做饭呢。”
别的不说,姚秀英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柳清云就没点亮这方面的天赋,上回他有心想提前做个饭,结果差点没把锅烧穿,生火都得靠火符。
平时他们家都是等姚秀英回来后再做饭,可是姚秀英每天上工那么累了,柳清云也不好意思再要求她做太复杂的饭菜,所以一般都是烤几个地瓜,煮个汤什么的对付一下。
姚秀英看到柳清云对吃的执着也是无语了,无奈道:“可是你不去上工,我也不去上工,咱们一家人哪来的粮食,难道等着喝西北风吗。你可别忘了现在买粮食都是要粮票的,队里要是不给咱们分粮食,咱们又没有粮票,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呀,而且这钱从哪儿来的,也没个说头,时间长了大伙不得怀疑吗?”
柳清云琢磨了一下,认为姚秀英说得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钱从哪儿来的,倒是好说,过两天我去找下江叔,让他给我编个由头,就说在县里寻了个工作。至于粮票嘛,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也不难解决,大不了我以后再帮人驱邪捉鬼什么的,少收些钱,多换些粮票,不就行了。”
虽然柳清云说得容易,但到底没有落实呢,姚秀英并没有答应现在就不去上工的要求,而且她也不想什么都靠柳清云,总想自己找些事情做。
柳清云见状也没勉强,他抽空又去找了趟江叔,这回是带着三宝一起去的,这些日子他总给三宝投喂鸡蛋,如今成了受三宝喜欢的第一人,不管去哪里都爱黏着他。
柳清云觉得带着三宝也没什么影响,而且他有心想教三宝修炼,自然是越早越好,让这孩子多见见世面,潜移默化中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等他到了江叔的废品回收站,江叔一看到他就眼前一亮,高兴地道:“为国,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都准备上柳家村找你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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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原来江叔急着找柳清云是要给他介绍活儿的。
“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咱们县里从前有个大户人家,姓梅,是个世代从商的。鼎盛的时候,县里一大半的商铺都是他们家的,周围得有个几千亩良田,算是咱们县的第一大户。后来打仗了,他们家的产业变卖了不少,很多铺子都关了。这梅家人也是有本事的,刚建国那几年,管制得还不算特别严,他们家的主枝就都搬往国外去了。”
“只是这梅家人数众多,总不可能都走得了,留下来的有个管事儿的,是梅家的旁枝,从前大伙叫他梅三爷。这梅三爷也是个能耐人,前些年主动把家产全都上交了,树立了个正面典型,最乱的时候竟然都没波及到他。”
“不过梅三爷今年初不在了,他们家主事儿的变成梅三爷的儿子,梅广才,这回放出消息的就是梅广才。虽说他们家把家产全都交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总得给自己留个后手不是。我看以后这形势越来越好了,凭着他们家的根基,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起来了。”江叔感叹道。
柳清云看江叔说了半天,也没说到关键,赶紧把话题绕了回来。
“所以江叔,这梅家到底放出了什么消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瞧我这记性,越扯越远了。是这样的,梅家有个姑娘,是梅广才的妹妹,本来一心等着考大学的,前不久突然跟中邪似的,迷上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那人。这梅家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梅广才怀疑对方给他妹妹下了什么蛊或者施了什么咒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弄这些事,就在私底下放出消息,想要寻找有能耐的大师,帮他妹妹看一看。”
柳清云听明白了后,疑惑道:“这梅广才的妹妹也不一定就是被人下了蛊或者是中了什么咒术呀,兴许她就是跟人家看对眼了呢,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儿不会先想到这方面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其他的人家也没具体说,要我说你不如先去看看,行不行的再说,真能解决了问题,梅家给的酬谢肯定不会少,你不是等着盖房子的吗。”
难为江叔还记得他要盖房子的事儿,柳清云正在沉思的时候,又听江叔问道:“对了,你怎么带着个娃娃呢,这是你家三小子?要不你把他先放在我这儿吧。”
“不用了,江叔,我带着就行。”柳清云回过神来说道,也是他对自己极度自信,觉得带着孩子也没什么影响。
江叔也没勉强,领着他直接去了梅家。开门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女人,柳清云瞧见她后,便盯着她多看了几眼,那中年女人下意识地有些闪躲。
这边梅广才也从屋里出来了,得知江叔介绍了一位大师,就打量起了柳清云。这一打量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实在是柳清云的气质,怎么看怎么像个农村汉子,还抱着个孩子,丝毫没有得道高人的样子。
因为前些年的局势,如今想找个有真本事的大师也不容易,梅广才放出消息后,这么些天找上门来的就没几个,还净是些骗人的神棍,前面来的那两个,又是开坛又是做法的,神神叨叨地搞了一大堆,惹了他妹妹不满不说,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所以虽然他对柳清云的形象很是质疑,但出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也没有贸然说什么,而是先把人请进屋里说话。
柳清云这才收回了看向那中年妇女的目光,跟着梅广才一起往屋里走去。江叔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去了。
“这位……大师。”梅广才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迟疑地吐出这么几个字,才继续道:“我们家的大概情况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妹妹叫梅玉姝,她原本很是乖巧听话,因为今年高考没考上,便一直在家里专心复习,准备明年再考,可前不久她不知在哪里认识了个男的,书也不念了,非要嫁给那人。”
“要是那男人有多优秀,也说得过去,可那人不过是个乡下种地的,爹死娘改嫁,家中只有他自己,穷的叮当响,还整天不务正业到处闲逛,除了一张脸稍稍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玉姝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他,而且连大学也不考了,这根本就不可能。”
柳清云听梅广才说完,半天没说话,三宝被他抱着颠了一路,这会儿困了睡着了,他换了个能让三宝睡得舒服些的姿势,抬头仔细观察了下这间堂屋。怪道江叔说这梅家底蕴深厚呢,他来这里后见到的人家,屋中摆设都很简单,大多是些日常用品,这梅家虽说也没摆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最前方的两张雕工精致的椅子,墙角的花瓶,窗台下的绿植,无一不透出种雅致的气息,跟普通人家很是不一样。
观察完后,他这才开口道:“听起来是有些奇怪,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吧,有时候外人觉得不般配,但当事的两人就是互相认定了对方也是有的,为什么你会一口咬定有问题,就好像……从前经历过这种事似的。”
柳清云看梅广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继续道:“况且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家屋檐底下,西屋门后面隐蔽的地方,包括这间屋子的桌子下面,都贴的有驱邪符,这说明你们早就有所准备吧。你若是真想解决令妹的问题,还是把此间的渊源都说清楚吧。”
梅广才这才真的对柳清云刮目相看起来,实在是他们家贴符纸的地方都很隐蔽,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尤其是这间堂屋,柳清云进来后,虽然扫视了一番,但并没有看向桌子底下,可他却准确地说出了他们家贴有符纸的地方。
因为相信了柳清云是个真有本事的大师,梅广才这次没有再隐瞒。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只是距今已经有20多年了,我也不能确定当年的事情和如今玉姝的事儿到底有没有关联。说起来从前的梅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的,我们家那会儿只能算梅家的旁枝,真正的家主是我堂叔一家,他们家在20多年前就迁往国外去了。”
“我堂叔在我父亲那一代排行第六,大家当时都叫他梅六爷。建国初始时,开始实行一夫一妻制,可我六叔却是有好几个姨太太的,没有生育的倒还好说,给了遣散费便打发走了。但其中有个姨太太,生了个女儿,不走肯定是不行的,只是那个姨太太舍不得女儿,想将孩子一起带走。那孩子是我们梅家的骨血,我六叔也算不上子嗣丰盈,自然是不同意的,只允许了那姨太太可以回来看孩子。那姨太太无奈,就自己走了。”
“过了两年,我六婶又有孕了,生产的时候差点难产,送到医院去也是一阵兵荒马乱的。那时候佣人都遣散了,谁也没顾上那姨太太的孩子,可巧那孩子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因为发现得晚了,人没救过来就这么没了。而我六婶送到医院后,最终顺利生下了个女儿。”
“那姨太太得知这个消息,算是发了疯,她坚持认为六叔一家只看重嫡出的孩子,根本不在乎她女儿,还不允许她把孩子带走,这才导致孩子没了的。她整日里闹腾不休,六叔六婶自觉对她有愧,看她精神不太正常,便把她暂时留在家里照顾,没想到这一留却留出了祸患。”
“那姨太太.祖上是专职做神婆的,竟是流传下来了几个邪门的咒术。那姨太太因为心生记恨,便趁着留在家里的时候,对我六婶刚出生的女儿下了咒。那咒术很是邪门,发作时就跟得了怪病似的,全身长满青苔。我当时尚且年幼,只见过我那被施了咒的堂妹一面,却至今都记得那个场景,极为吓人。”
梅广才说到这里,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初看到的画面,那么小的孩子,全身布满青苔,啼哭不止。他每每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半晌他缓了缓后才接着道:“后来我六叔一家举家迁往南洋,虽说跟当时的形势有关系,可未尝没有想要去南洋寻找厉害的大师为我堂妹解咒的原因。”
全身布满青苔?这样古怪的咒术,柳清云从前也不曾遇到过,不过眼下也见不到人,他还是更关心眼前的事。
“那这和你妹妹梅玉姝有什么关系,你认为是那个姨太太给你妹妹下的咒?可她要记恨,不也应该记恨你六叔一家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再说这都过了20多年了。”
“大师你有所不知,当年那姨太太离开的时候,我堂妹被施咒的事还未被发现,她那时曾经说过,她的女儿死了,梅家所有的姑娘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起初大家只以为她是受了刺激,在疯言疯语,没几天我堂妹的事儿就出了。六叔当时也不是没找人看过,却都没有解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