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白一双桃花眼沉了下去,眸中含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
她绝不会认命,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开咒术。
——既然他说他活着一天,咒术都无法解开,那就让他死!
她会让他们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
……
晚间宴席,珍馐美食,烛火摇曳。
计槐举起酒杯,朝首位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奉承的笑容,道:“尊上,属下敬您一杯。”
看在刚刚达成合作的份上,重雪照微掀眼皮,只朝计槐的方向略抬了下下巴,却根本没动面前的美酒。
计槐哪敢跟他计较,只笑呵呵地将杯中的美酒饮尽,道:“我干了,您随意。”
橘红的烛火下,少年苍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暖色,那张厌世冰冷的俊颜也凭空柔和了几分。
重雪照转了圈拇指上的玉戒,语调冰凉,道:“计槐,你女儿的眼珠子若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她挖出来。”
计明沁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瞬间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偷看了。
计槐瞪了身旁的女儿一眼,惶恐地起身道:“都怪属下教导无方,冒犯了尊上,还请您见谅。”
重雪照微眯了下眼眸,冷冷地道:“还有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迎上少年那双狭长的暗沉凤眸,计槐硬生生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讪笑地道:“是、是的,属下明白了……”
“作为赔罪,还请尊上接受我为您献上的人。”计槐咬牙说出了今日的另一个目的,陪笑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后院的客房中。请尊上过目,您若是不喜欢的话完全可以送给手下。”
重雪照留着计槐还有用,他敲了下桌面,敷衍地道:“行,我一会儿看一眼。”
计槐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凉嗖嗖的渗着寒意,他小心地道:“属下之幸。”
……
虚与委蛇的一顿饭用过后,计槐赶忙安排侍女领着重雪照一行人朝后院走去。
路上,重雪照淡淡地道:“人找到了吗?”
昝晨挠了挠头,尴尬地道:“尊上,是属下办事不利……”
单麟及时补充道:“尊上,我们今日已将所有白衣少女都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刚买兔子的。明日打算再去城中所有卖兔子的摊贩上问问,应当能找到些线索。”
重雪照皱了下眉,道:“需要几天?”
单麟谨慎地道:“属下认为,三天时间,应该足够了。”
三天,足以让他们将暗诀城翻个底朝天了。
“行,就给你们三天时间。”重雪照凉凉地道,“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
昝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属下会竭尽全力的……”
谈话间,他们已行至客房。随着距离的靠近,重雪照眉心微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侍女带完路后便怯懦离开了。昝晨和单麟站在重雪照身后,余光瞥见尊上微垂着眼眸,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也不敢多说什么。
须臾,重雪照倏然笑了,语调古怪地上扬,道:“人不用找了。”
两人心中大震,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重雪照已率先推开了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乌木的门在他们面前缓缓阖上,昝晨恍惚地道:“单麟,我莫不是在做梦吧?你打我一下。”
单麟动都没动,面上的神情莫测,淡声道:“你没听错。”
“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
单麟挑眉,一指客房,道:“尊上这是接受了计槐送的美人吗?”
昝晨一脸难以想象的样子,道:“……所以我觉得我是在做梦吧。”
……
计槐离开之后,很快就有一行侍女赶到,她们将云晚白从地上扶了起来,强硬地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云晚白根本无法挣扎,药液顺着喉咙咽下的刹那,整个人在瞬间失去了力气,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云晚白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侍女们将她洗刷干净,换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裙,又架着她来到了一个房间里,在床上坐定。
头上蒙了一块红色的盖头,云晚白想起计槐假惺惺的话语,想扯动嘴角讽刺一笑,却根本没有力气。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她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红布被人挑开了。
眼前倏然一亮,视野中的红朦朦突然散去,云晚白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面前的情形。
一个少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带着冷意的目光不容忽视,他的脚下还躺着那块被随意丢弃的红盖头。
一只冰冷的手探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还带着点沙哑的少年音随之传了过来,他嗤笑了一声,道:“不错,就是你。”
“等你没用了,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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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被挑起下巴的刹那,云晚白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少年生了一张极其俊秀精致的容颜,皮肤带着点病态的白皙,却丝毫不显女气,凤眸狭长,眼尾泛着微微的红色,薄唇紧抿,整个人看着有些厌世。
此时那双冷冰冰的凤眸正垂着阴郁的弧度,紧盯着她看,像是在端详她的神情。
四目相对,云晚白迅速地垂下了眼眸,任少年打量,搁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传来了一阵阵刺骨的凉意,一路向上,连带着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这种熟悉又刺骨的寒冷……让云晚白莫名想起了白天撞到的那个人。
当时她离开后捂了好久的手,才缓过来。
云晚白的反应太过平静,重雪照微微有些诧异,他收回了手,取出了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自己刚刚触碰过她的地方,同时冷淡地道:“有问题吗。”
云晚白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表情不显,强忍下抬手擦下巴的冲动,她试探地开口道:“请问……我有什么用?”
重雪照把帕子随手扔了,似笑非笑地晲了她一眼,道:“你猜。”
云晚白:“……”
讲真,就这个态度,要不是面前的人显然是个不好惹的,她真想打他一顿出出气。
“没问题的话,那就走。”
重雪照微抬下颚,看都没多看床上的云晚白一眼,转身就走。
云晚白心中腹诽,但见他真的要走,眼见着就要绕过那屏风了,忙开口道:“我动不了!实在走不动。”
重雪照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皱眉道:“为什么动不了?”
云晚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的恭敬一些,道:“侍女给我下了药,导致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重雪照皱了皱眉,古怪的念头一晃而过,但并未问她城主府的侍女为何会给她下药。
重雪照没问,云晚白自然不会多嘴,便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真的走不了……或者,您帮我解开这药效?”
重雪照剑眉紧紧地拢起,他一言不发地盯紧了看似乖巧垂头的云晚白,突然甩出去一道魔气,直直地朝云晚白袭去。
风声凌厉,云晚白下意识抬头,却因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黑气冲到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将她击倒了。
云晚白“啪叽”一下躺倒在了床上,呼吸有些急促——被气的。
……这人是不是有病?!
重雪照漫步走了过来,凤眸垂下来晲着那张羞恼粉面,冷淡地道:“竟然真的动不了。”
云晚白差点没被气笑:“……”骗你有用吗?当她稀罕让他帮忙啊。
重雪照眉头紧皱,又冷冷地盯着云晚白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出了一只手,朝云晚白的脖颈处探了过去。
云晚白瞳孔骤缩,身体紧绷,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
一阵天翻地覆后,云晚白感觉自己的后领处穿来了一阵大力,紧紧地勒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云晚白被勒的呼吸不畅,一张脸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从喉咙中冒出几个破碎的字眼:“要……被、勒死了……”
重雪照低头一看,见她面色不对,干脆地松开了手。
云晚白又“啪叽”一声落到了地上,眼眸含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一贯能忍,但刚才那遭让她真的有种下一刻就要咽气的感觉。满腔的怒火升腾而起,云晚白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她实在怀疑,如今落到这个有病的人手上,指不定不出三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落在重雪照眼中,地上的少女无力地瘫倒,红裙如花一般层层散开,望过来的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像是小兽在挠人,潋滟极了。
重雪照心头的烦躁倏然少了几分,他避开了云晚白的目光,手指微动,一团魔气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她稳稳地托了起来。
魔气寒凉,云晚白只觉得自己像是坐着一个冰块,但她也不敢挑三拣四,再凉也总比勒脖子强。
云晚白被魔气托着匀速跟在重雪照身后,见他又拿出一块帕子擦手,要不是动不了,她多想抬手大力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到现在还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
重雪照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昝晨和单麟一直站在不远处等待,见他出来,上前几步迎了过去,道:“尊上……”
话音未落,他们就瞧见了紧随其后飘出来的,稳稳坐在魔气上的云晚白。
单麟还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晚白。昝晨直接崩不住了,震惊地指着她道:“尊上,这个人是谁啊?”
“您、您真的要接收计槐献上的美人啊……”
重雪照凤眸微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舟。”
舟是指他们出行使用的魔舟了。
昝晨只得暂且咽下满腹的不敢置信,迅速地取出了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舟,用魔气催化,很快魔舟就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足有十几丈,它飘在半空中,整个船被十只巨大狰狞的六翅魔鸟围着带飞了起来。
重雪照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飞身上了船。
云晚白心下震撼,被那一团魔气托着飞上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觑了好几眼这艘看着就造价不凡,华贵威严的大船。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可以,云晚白真想立马跳下船,能跑多远跑多远,绝不跟这个病的不轻的人走。
只可惜——
她不仅动弹不得,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气托着她紧随重雪照身后,跟着他进去了船上的主房中。
重雪照在内间停住脚步,转身看了过来,眼神中的嫌弃明晃晃的,道:“不许进来,你就待在外间。”
云晚白忍了,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道:“好的。”
那一团魔气将她放置在外间的塌上后,便朝着主人飞去,想再钻回主人的身体中。
见那团魔气靠近,重雪照想都没想直接后退了几步,厌恶的表情溢于言表,挥手将那团魔气打散了。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只装做没看见。
重雪照才不会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踏入了内间,只留给了云晚白一片冷寒的空气。
云晚白从早上到现在快半夜了,还滴水未进,可以说是又饿又累又困,但她不敢睡,也不能睡。
身体还受着药效无法动弹,云晚白极其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她闭上眼睛,从丹田中引出灵气,一点一点地顺着经脉朝全身流去,试着用这种方式解开药效。
也不知道修炼了多久,云晚白的手脚终于有了些许知觉,但整个人还是僵硬的,动作极其迟缓。
她再也扛不住澎湃汹涌的睡意,把繁复的红裙拢拢,便蜷缩在塌上睡着了。
……
魔舟上,单麟负手站在船头处,遥望着远处的星空,一双黑眸暗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昝晨大刺刺地倚着栏杆,嘴里不住地道:“欸,你说尊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么多美人都不要,偏偏收了计槐送的?”
单麟淡淡地道:“很简单,她就是尊上要找的那个人。”
昝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哦”了一声,道:“那,尊上为啥要用魔气托着她走,不让她自己走,这人就这么金贵不成?”
单麟瞥他一眼,道:“你没发现那姑娘身体僵硬,在魔气上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下药了。”
昝晨没问题了,打着哈欠朝房间走去,头都没回地摆手道:“行吧行吧,你看着船吧,我回去歇会儿。”
周围陷入了一片静谧中,一时间,只剩下了魔鸟不住拍打翅膀的声音。
单麟突然轻笑了一声,低声道:“有意思。”
那声音本就微不可闻,转瞬就消散在了风中。
……
因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云晚白心怀警惕,睡的并不安稳。
朦朦胧胧间,她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随即猛然惊醒。
一道冰凉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脖颈处,云晚白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双暗红的眼眸。
月色如水,自窗外倾洒,映照着那红眸如同宝石一般灿灿生辉,但里面却只溢满了暴虐与冷酷交织的情绪。
云晚白浑身僵硬,四肢五骸像是被深深地冻在了寒冰中,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重雪照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可能她呼吸错乱的太过明显,重雪照察觉到了,朝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