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人一雕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当有默契,听到主人的命令后,翎歌抓住苏轻语的武器,振翅而起,吊着苏轻语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咱们得找找大梵音寺在哪。”苏轻语借着翎歌的力道,轻功飞起。
翎歌围着苏轻语飞了两圈,朝着西边飞去,还不忘鸣叫几声。
苏轻语:真棒,我家的雕都比那三个傻子识路。
不再迟疑,朝着大梵音寺方向去了。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苏轻语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小伙伴们,虽然不明白这个妖艳男人突然说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那人身形一闪,雷无桀一拳走空,他已站回了那顶轿子边上。
“轻语。”萧瑟揣着的手放开,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刚刚跑到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
说罢,萧瑟有些心虚的看向无心。
苏轻语不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不过她突然好奇引发的一系列结果非常令人满意,“抱歉,出去看了点热闹,还找到了我家大宝贝,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啊。”
无心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萧瑟,也没戳破他的话。
萧瑟自知理亏,看向雷无桀开始转移话题。
“贸然对着风雪剑出手,你疯了么?刚刚瑾仙要是有必杀之心,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萧瑟靠在门柱之上,懒懒地说。
那边一直作壁上观的长须和尚却也往前踏了一步。
“列阵!”灵均喊了一声,伯庸以及那四名从未出手的壮汉都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围着瑾仙公公准备列阵。
“不必了,我们走。”瑾仙公公将剑重新插回了鞘中,几乎都没有看无心一眼就直接走进了轿子之中。四名壮汉立刻收起了兵器,动作有序地抬起了轿子。
灵均和伯庸虽然不明所以,但相视一眼后也立刻收起了手中之剑。
“起轿!”灵均大声喊道。
他们就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抬起了轿子,直接往大梵音寺的门口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走了?”雷无桀不解,望向萧瑟。
萧瑟懒洋洋地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吃了你一拳,觉得不是对手,所以赶紧跑路了吧。”
雷无桀愣了一下,摸了摸还有些刺痛的伤痕:“我倒希望你说的这是真的……”
那顶轿子走过无心身边的时候,无心听到瑾仙公公轻声说道:“小无心,天龙寺的人已经往这边赶来了,要逃就快逃吧。”
无心闻言神色不变,只是笑道:“逃不掉的。”
“是,你的命能逃掉,但是你的命逃不掉。”瑾仙公公说完这句前言不搭的话后,便再也没有言语,那顶轿子就这么迈出了大梵音寺的门。
“师父,为何突然放手?那和尚分明不是你的对手。”走出大梵音寺后,伯庸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和尚已经练成了罗刹堂内三十二门密术,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不过……灵均,拿笔来,我要传书给大监!”瑾仙公公忽然加重了语气。
灵均从未听过师父用这样焦虑的语气说话,急忙从轿子后方取出了纸笔,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可瑾仙公公接过去,在纸上寥寥写了几个字之后便放下了笔,沉思片刻后竟将那整张纸撕得粉碎,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不行,不能传书,若传书被其他人看到……”
伯庸和灵均相视一眼,瑾仙公公一直以优雅淡然著称,代掌鸿胪寺这么多年,即便遇到祭天大典这样的事,也从不慌乱。在那寺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察觉到的事情,竟让他有这么大的震动。
“不行!灵均,你现在速速去最近的驿站里给我挑一匹快马,我要迅速回帝都,亲自见大监!”瑾仙公公将纸与笔一把丢了出来,说道。
大内排名前五的高手,五大监内地位仅次于大监的掌香监,竟要自己快马千里奔赴帝都,只为了报一个信?什么信有这么重要?
“领命!”灵均不敢再多想,一个纵身已掠了出去。
瑾仙公公叹了口气,情绪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他喃喃地念着这句诗。
瑾仙公公一行人撤出大梵音寺后,雷无桀和萧瑟起身走到了无心的身边。雷无桀问:“无心,所以你来大梵音寺究竟是要找谁?”
“恐怕就是刚刚那个醉酒的和尚?”萧瑟猜道。
那刚刚醉酒的长须和尚缓缓踏步而来,手中提着那柄戒刀,看着气势汹汹。萧瑟目光一冷:“小心。这和尚的武功,不比瑾仙差多少。”
苏轻语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不明就里,但还是警戒起来。
无心摇摇头,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雷无桀,也迎面朝那和尚走去,两个在相隔三步之时才停下了脚步。
“你长大了。”长须和尚轻叹一声。
“废话,都十二年过去了。”无心似乎和长须和尚很是熟悉,笑骂道,“难道还是当年那个五岁小童?”
长须和尚也笑笑:“五岁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记得很多啊,记得当时总骑在你的肩膀上,拔你的长胡子。还记得那时候你还没有出家,一手碎空刀耍得出神入化,我吵着要与你学。还记得什么呢?”无心目光忽然一冷,“记得你背叛了我爹?”
苏轻语见气氛从温馨变成了僵硬,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其中的事情只有本人知晓,外人又何必相劝。
雷无桀和萧瑟也心中一惊,无心在那一瞬间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气,但只是转瞬即逝。
“我一直在想,等你长大了,会不会来杀我。我问忘忧大师,他说世间凡事皆有因果,说了一大堆佛理。可我是个假和尚,懂不得那些道理。后来我就想,你要是来杀我,我能做什么。大概就是把刀递给你吧。”长须和尚一挥手中戒刀,那戒刀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了无心的面前,小半个刀身都插进了地下。
无心手微微触过刀柄,却没有拔起来:“老和尚和我说要慈悲为怀,我现在可是个僧人,怎么会乱开杀戒。放心,我不杀你。”
长须和尚摇摇头:“我倒希望你是来杀我的,你不杀我,说明有更麻烦的事情需要我。”
“不麻烦,只是要你帮我做场法事。”
“做场法事?我只是个假和尚,这么多年连本经都不会念。”
“不是要你一个人做,我要整个大梵音寺帮我做场法事。”
大梵音寺乃是于阗国国寺,今日因为有大敌来犯,所以大多数的和尚都躲在了后院的诵经堂内。若所有的和尚出动,起码有三百人之多,这样排场的法事,怕是只有于阗国国主才有资格吧。
但是长须和尚只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方丈法兰尊者,喊了一声:“师兄!”
那法兰尊者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望着长须和尚,嘴角似乎还有口水未干的痕迹。敢情刚刚寺庙里剑气纵横,大打了一场,这个法兰尊者假装一直摇头,其实早就偷偷睡着了。
“高人!”雷无桀不由地竖起了大拇指,对这个只会摇头的尊者十分赞叹,这和他听过的江湖传说里的高僧如出一辙啊。只是传说中,高僧都是面对大危大难尚能禅定的,而这个尊者,把禅定干脆当成了睡觉……
“师兄,师弟有一事相求。”长须和尚朗声道。
法兰尊者伸手擦去了嘴角的口水,轻轻点头。
“我需要办一场法事,大概要你三百个和尚。”长须和尚也是不客气。
但是法兰尊者却神色不变,闻言只是面露微笑,依旧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老和尚这辈子剩下的唯一一个朋友,让你来主持这场法事也算是报答他这么多年的唠叨了。”无心笑了笑,转过了身,“明日我在那里等你。”
“那明日之后呢?”长须和尚问。
“明日之后,等到明日我能活下来再说吧。”无心没有再回头,一个跃身,已落在了寺庙的墙上,“明日做完法事你便离开,十二年前他们逼你卷入这件事中,十二年后,你不能重蹈覆辙。”说罢,那白色的身影从庙墙上一跃而下。
“轻语,你刚刚去看什么热闹了。”萧瑟对于刚刚苏轻语说给他介绍宝贝这个事颇有些介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还是得替轻语把把关,她年纪还小,哪里见到过世间险恶。
苏轻语观萧瑟的脸色不太好,心想可能是刚刚突然脱离队伍让他们找了许久的原因,“我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路啊,刚刚看于阗国正在搞祭祀,我找到了我的小朋友,幸好它没受什么伤,不然我可得难过死。”
甚至不仅没受伤还胖了,这于阗国的人喂雕有一手。
“这里人多不方便,我家小朋友在这于阗国过于有名了些,等出了这里再让它出来。”苏轻语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树,“我家小朋友也很能打,我们配合起来堪称天衣无缝!”
萧瑟有些不得劲,背过身看向雷无桀默默地说:“我说,雷无桀……你有没有发现每次这无心和尚走的时候都没有打算带我们?”
“我也发现了……”雷无桀挠了挠头。
“那我们这两个人质……到底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跟上去?”萧瑟扭头问雷无桀。
“也对,还是直接去找唐师兄吧。”雷无桀终于没有坚持跟上去。
就当两人难得达成一致的时候,那庙墙之上却又探出一个好俊俏的脑袋,那脑袋冲着雷无桀和萧瑟眨了眨眼睛:“几位怎么还不跟上啊?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得租几匹马。我可没带钱啊。”
“真邪门了这和尚!”萧瑟只能怒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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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轻语:我可怜的宝!幸好你没受伤!
萧瑟:哪儿来的野男人要吸引轻语的注意力!
翎歌:?
苏轻语:萧瑟在说什么胡话,不管了,抱住雕雕亲亲,没有什么比雕雕更可爱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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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所说的很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庙里的佛陀像也掉了胳膊,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寺庙了。无心一个人坐在庙顶,白袍纷飞,望着远处的于阗国默默发呆。
“在看什么?”雷无桀一跃而上,问道。
“你看这于阗国。”无心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城池。
“怎么?”雷无桀不解。
“贫穷么?”无心问。
雷无桀想了想,点点头。的确,他们前几日所在的三顾城如此繁华,更不用说边境的自由城毕罗了,然而到了于阗国,他看到的都只是一些贫穷的当地人以及苦行的僧侣。
“老和尚却说他很想回到这里。”无心轻声说道。
雷无桀一时不明白无心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轻声说道:“嗯。”
萧瑟揣着手看苏轻语,苏轻语则将脑袋埋在一只巨雕身上,这巨雕竟是比萧瑟都高出一些。
“翎歌,他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哦。”苏轻语指了指萧瑟三人。
“这就是那个大宝贝?”萧瑟皱眉,“一个月前,于阗国出现一只神雕,展翼长达三米,形俊逸,被奉为瑞兽,就是它吧。”
“对,我们俩遇到海难了,等上岸时已经走散了,我一路上都在找它,能找到就是最好的。”
萧瑟没说话。
大海距离雪落山庄甚远,更不要说是于阗国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海难可以让这一人一宠相距这么远。
他心中产生一丝怀疑,但大海的力量让人忌惮,一些皆有可能。
“翎歌算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它的寿命可以和我们一样长哦。”遇到翎歌,苏轻语身上不再有那种距离感,真正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活着。
萧瑟半天不见苏轻语搭理自己,冷哼一声听和尚说话去了。
苏轻语:这人这两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老和尚就出生在这于阗国,他六岁时就精通佛理,和当时的大梵音寺主持虚妄法师论法时提出困惑:我所在的国家如此贫穷,人们脸上殊无笑意,所谓求道,为何却如此痛苦?人难道是为了经受苦难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那虚妄法师是为何回答他的?”
“虚妄法师说,花开有绚烂,花凋亦常在,人生百世,沧海桑田,何能一世不忧,万事皆喜。人生无常,有痛苦,才能快乐,二者是共生的。”
“听不懂。”雷无桀坦然。
“老和尚也没听懂,所以他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于阗,四处求道,一直到四十岁时在寒山寺布道施法。但他心中的惑一直未解,若杀一人能救千万人,可这人偏偏又是无辜的,你杀不杀?”
“这……”雷无桀一时犹豫不定。
“要我就杀。”坐在下方台阶上的萧瑟幽幽地说。
“我小时候有一次睡梦中,感觉有一人站在我面前,恍惚中睁开眼睛,发现是老和尚提着刀站在那里。他想杀我,却下不了手,最后还是走了。后来他开了罗刹堂,想要我由魔入佛,然而心中却不知这是对是错,以致最终一念之差入了魔道。”无心叹气。
苏轻语听到这些,很心疼当时还小的无心,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江湖人的伪善。算了,还是给他们做顿火锅吧,不高兴的事情,吃吃喝喝就高兴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萧瑟忽然说。
“萧兄弟见多识广,我对萧兄也很敢兴趣,却猜不出你的来历。”无心微笑。
“你姓叶。”萧瑟说得坚定。
“是的,你猜的没错,在入寒山寺门下之前,我的确姓叶。我叫叶安世,是叶鼎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