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瞪圆了眼睛,用了巧劲儿才将手收回来。
此时,门口千金台侍从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
“宾客至!白王殿下,到!”
眼前蒙着白布的白王萧崇在书童玄同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原本喧嚣的千金台再度安静了下来。
白王殿下也没有说话,一如往前的安静淡漠。
“宾客至!赤王殿下,到!”
穿着一身华服的赤王萧羽踩着匆促的步伐走了进来,一路上见到挡路的就踢开,看到不顺眼的就骂几句,一如往前的纨绔桀骜。
天启城的两位王爷终于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白王殿下。赤王殿下。”陆续有官员上前行礼。
萧崇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萧羽却直接骂道:“你们是饿死鬼吗?来这么快做什么?就不能等等本王?”
苏轻语看到这一幕,暗自摇了摇头,这皇家的人个个都是戏精,明明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见了面却还是兄友弟恭。
萧瑟也起身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二哥。”他抱拳对着白王微微弯腰。
“老七!”他直起了身子,有些不耐烦地对赤王喊了一句。
萧崇和萧羽都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
即便数年未曾相见,即便在这数年里,他们都想方设法要了彼此的命。但毕竟幼时也曾一起长大,毕竟,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六弟。”
“六哥。”
一个温和却冷漠,一个不耐烦不情愿,但他们两个人终究还是回了一个礼。
天启城的三个王爷,终于在此时聚在了这里。
白可定国,赤可开疆。龙或在野,天下难安。国师曾经的十六字箴言,如今就铺散在了众人的眼前。白王沉稳安逸,文韬武略,是可定国的明君。赤王性格不羁,野心庞大,是可以开疆的武帝。可有一条在野的巨龙,有他在的那一日,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永远是个未知之数。那条在野的龙,经过今日之事,谁都能够猜到,便是萧瑟。
紫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那些人,问道:“师父,他们那么严肃,都在想什么?”
齐天尘喝了一口茶,低声道:“在想一句废话。”
“什么废话?”苏轻语好奇问道。
“没什么,一句随口说的废话。”齐天尘摸了摸紫瞳的脑袋。
“国师,我有一事恐怕要麻烦您,或者求您解惑。”苏轻语直接道,“希望宴会结束后能前往钦天监私聊。”
“我明白。”齐天尘点点头,“你的情况我开始不明白,最近天道却给了指示。”
二人的声音不大,却也能让附近的人听个明白。
太师乐呵呵地问道:“国师和这位姑娘是熟识?”
苏轻语本来想说不熟,不曾想齐天尘接过了话茬道:“还好,与苏姑娘忘年交罢了。”
在座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重新评判起苏轻语的价值。
都说国师不偏不倚,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真能够一碗水端平吗?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萧瑟站在白王和赤王面前淡淡地说道。
“府里有些急事,所以耽搁了一些。六弟游离多年终于回京,皇兄我定然不会不来。”白王一如既往的礼貌规矩。
“你以为老弟我想来?还不是被你逼的?得意了?别得意的太早了。”赤王一如既往的口不择言。
萧瑟笑道:“想来不想来,总归是来了。来者是客,落座吧。”
“和你坐一桌吗?”赤王问道。
“不。”萧瑟转身扬头,“我的位置在那儿。”
一张巨大的台子被人从空中缓缓放了下来。
与其说是台子,不如说是一个空中楼阁。连着楼阁的是无数根巨大的锁链,千金台的二层,忽然走出来众多强壮的男子,他们使劲地拉着那些锁链,慢慢地将这个四处搭着青衫帷幕的空中楼阁放了下来。四位绝色的女子站着楼阁的四个角落里,她们有人抚琴,有人吹箫,有人怀抱琵琶,有人举着玉笛。
满堂宾客哗然,原来今日的主台竟然是这样的。
这场宴会,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瑟纵身一跃,掠到了高台之上。紧接着苏轻语、司空千落、雷无桀、叶若依也跃了上去,站在了萧瑟的身旁,萧瑟转身,望着下面的那些人,傲然道:“这就是我的位置。”
屠二爷忽然站了起来,他已经憋了一个下午,只为了说下面的那两个字。
“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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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今天还有一章QAQ
我要澄清一下,这一章的作话接上一章因为上一章引用了原剧情去走剧情,所以心里惴惴不安多写一点,然后晚上六点必定有一章,之前有多少看当天状态和心情和懒惰程度!
最后,突然觉得自己在大部分同人文里面好像还……挺勤奋?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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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盛大的宴会终于开席了。
穿着白色长衫的婢女们端着精致的盘子行走在千金台之间。
绣花高一行,乐仙乾果子叉袋儿一行,缕金香药一行,雕花蜜煎一行,砌香咸酸一行,脯腊一行,被她们一盘一盘地端了上来,很快就摆满了一张张的桌子。
楼阁之中,天女蕊与他们坐了下来,天女蕊面色平静:“接下来你会邀请他们中的谁上来。”
“一个也不会。”萧瑟举杯摇头。
“一个也不会?”天女蕊不解。
“他们以为这个宴会我把他们请来,然后要和他们一个个的谈判,威胁他们或者收买他们。最后获得六部以及天启豪商的支持,但他们也太小看我了。”萧瑟放下了酒杯,“我把他们邀请来,只是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而他们,可以选择追随我,也可以选择对抗我。我不会拉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自己做决定。”
“唐莲不来?”苏轻语好奇地看着天女蕊。
这蕊都来了,莲不来不像话吧?
哪知天女蕊冷笑一声道:“他装病装的很快乐,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不要来了。”
在座的只觉身子一凉,淡淡的杀意弥漫在四周。
十五盏的下酒菜已经上完了。所有的人耐心也磨尽了,场中之人除了钦天监的那两位,并没有谁是真冲的这御宴而来的。
从黄昏喝到了月升,真正的筵席也该开始了
萧瑟举起酒杯:“我来为大家敬酒!”
全场寂静。
十六道白衣忽然从场边掠出。
他们腰间挂着刀剑,面容无一例外都年轻俊郎,从场边纵身掠出,稳稳地落在了那由千金所铸的台上。
白衣雪月城!
萧瑟在空中楼阁之上,十六袭白衣在后方千金台之上。
萧瑟举杯,他们与其同举。
“敬大家!”萧瑟高呼。
“敬大家!”十六人与其同喝。
坐在原位的苏轻语一脸茫然,吃个宴会怎么搞的花里胡哨。
萧瑟纵身一跃,从楼阁之上向千金台跃去,稳稳落地,举起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
那千金台后帷幕终于被萧瑟一剑斩断,缓缓落了下来,后面的景象终于展露在了宾客面前。
那里挂着的不是一幅山水美画,也不是什么华美雕筑。
只有一个字。黑色的字,白色的底。庄严而肃穆,让看着的人浑身争起一股凉意。
奠。
“殿下!”玄同对着萧崇低呼了一声。
“怎么?”萧崇也察觉到了场中气氛的变化。
“永安王用剑划开了帷幕,后面的幕布上写着一个‘奠’字。”玄同左右环视了一圈,“要不要走?”
千金台外,早就埋伏着不少白王府的亲兵,只要玄同发出讯号,不管里面坐着的是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闯进来。
萧崇摇头:“再等等。”
苏轻语脸上的震惊已经快压不住了。
不是?
谁死了啊?
来个人解释一下啊!
一旁的司空千落背对着宴会上的宾客,冲着苏轻语眨眨眼,而天女蕊则拉着她退到幕后,看着这群人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下无人且鼓声震天,苏轻语压根不担心有人会听到。
“你知道吗。”天女蕊开始有些哀伤,“我以为唐莲死了。”
是了,外面的人都以为唐莲死了,而尸体被苏轻语带回去了,毕竟喝了酒强行提升造成的伤害巨大,可在场知道内情的人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唐莲最后那杯酒没有喝下,而赶来的探子也并不知道带走唐莲尸体的人已经是个半步神游了。
“我来雪落山庄看到昏迷的莲,已经是喜极而泣了,我真的很讨厌他这么在意兄弟情义,为了这个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可若不是因为这些,他还会是我爱的那个莲吗。”
天女蕊低着头,一滴清泪低落。
“谢谢你救了莲。”天女蕊认真道。
“他是我朋友也是我大师兄,不用谢。”苏轻语大概明白了今日这场祭奠是为了谁了。
“能利用这件事为何不利用?”天女蕊笑道,“他整日装作重伤快死了的样子,那就干脆让他真死了好咯。”
天女蕊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么一来唐莲就不用处在危险之中,等一切结束后就可以全须全尾的和她成亲了。
苏轻语站在高出看着小伙伴儿们演,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问题,他们的悲伤之下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特别是仪式结束后,萧瑟还假模假样的抹了滴泪水,说了句:“别了,大师兄。”
苏轻语:……
天女蕊:……
而屠二爷才不管那些,紧接着高声喊道:“末菜,豆羹饭。”
“豆羹饭是什么?”紫瞳问道,“听上去好像不太好吃。”
齐天尘摸着紫瞳的脑袋:“服豆腐可得长生,死者已矣,生者尚在。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齐天尘解释得委婉,可在场众人却清楚的很。吃豆羹饭是北离南方人以及南诀国的丧葬习俗。在人死之后,死者的家人会摆一桌豆腐宴,邀请那些死者生前的好友前来赴宴,宴席上不会出现肉品,只有各种各样用豆腐做成的菜肴,而其中最不可少的,就是那一碗豆羹饭。
千金台的小厮们端着一碗碗的豆羹饭走了出来。这一碗豆羹饭,和先前的那些精美的菜肴完全不同,只是用一粗瓷大碗那么装着,摆盘也并不精致,就是普通的米饭拌着豆腐汤罢了。
台下还在送豆羹饭,台上的雪月城弟子却已经接过他们的那一份,庄重而快速地吃完了。他们放下碗筷,纵身一跃,分为两排,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千金台的门口。
萧瑟没有看那些宾客的眼神,慢悠悠地走出了千金台。
“我们也出去?”苏轻语低声询问天女蕊。
天女蕊点点头。
萧崇没有吃那碗豆羹饭,他气得拍了桌子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而后还对站在门口的萧瑟冷笑道:“你的大师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瑟转过身,目光凛然:“很快你就会明白,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铁蹄声,众人纷纷转头。
这个时间了,还有人赶来赴宴吗?
苏轻语和天女蕊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驾战马赶来赴宴的人,其中还站着熟悉的瑾仙公公和瑾威公公,那华贵马车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瑾宣大监双手拢在袖中,朗声道:“陛下驾临!”
千金台前所有的人立刻弯下了膝盖,没有人有犹豫,就连面圣可不跪的太师董祝和国师齐天尘也弯膝跪了下来。
这就是此刻马车中的那个人带来的威严。
齐刷刷的,千金台门口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恭迎陛下!”
唯一有一人没有跪。
他甚至还拉着身边正欲跪下的姑娘,强硬的让她站起来。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学着瑾宣公公的样子,将双手拢在袖中,望向瑾宣,仿佛就像对峙一般。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萧瑟。
其他人依然匍匐着,因为马车中的那个人还没有说“请起”。
苏轻语本来也没打算跪,这么一来倒是顺势直接站直了。
黎长青面色阴冷,那百名着精甲的虎贲郎也沉默着,那四名捧着皇朝圣物的大监也面无表情,就连瑾宣大监也对萧瑟僭越的行为视而不见。他侧开了身,让开了萧瑟的目光。
马车的幕帘再度被人掀起,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只有一个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轻声地说道:“你回来啦?”
萧瑟点头:“我回来了。”
“孤为你造了一座永安王府,择日就住进去吧。你现在已经是个王爷了,也得懂些规矩才是。”
“好。”
“据说你现在把自己称为‘萧瑟’,为什么?”
“好听。”
“也罢,你喜欢便好。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
“那就好,孤近日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看你。”
“无妨的。”
“嗯,回来了就好。饭,可吃完了?”
“刚刚散宴。”
“还有什么饭菜吗?孤饿了。”
“还有一碗豆羹饭。”
“拿来给朕尝一碗吧。”
齐天尘拂尘轻甩,一碗豆羹饭就从千金台内飞了出来,冲着马车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