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了监控里的人,他才满是惊讶地匆匆赶来,迎接这位大佛。
谁知一来,就看到万年谪仙似的人物,护宝一样抱着他的调酒师。
真真是奇了怪了。
沈拦风咬着雪茄,看着头顶的监控眯了眯眼——不知道,明天拿着这录像能敲梁侑墨多少投资。
“录像敢给老宅的人,遮天就等着停业吧。”
梁侑墨眼皮都没抬,轻飘飘地打断了沈拦风的幻想。
“嗐,不敢不敢……”沈拦风看着他怀里睡过去的倪喃,眯眯眼里划过一丝精光,“这倪喃啊是我们遮天的员工,我这得确保她的安全,不能交给外人。”
“外人?”梁侑墨薄唇微抿,似是在细细品味这两个字。
“小姑娘也不容易,挣的俩钱全给他老爸治病了。”沈拦风像是没看到梁侑墨眼神里的警告,仍旧笑眯眯地,“侑墨,你要是无聊了突然想玩玩呢,就放过我们倪喃吧,这遮天里其他人,随你……”
“沈拦风,”梁侑墨抱着倪喃起身,“你今天很吵。”
沈拦风:……
见梁侑墨真要把人带走,沈拦风也跟着起身:“兄弟,你可别做违法的事。”
梁侑墨睨他一眼,径自绕过他,“我跟你不一样。”
被赤果果地内涵,沈拦风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他动了动手,到底还是没拦住梁侑墨。
——
入了夜,又是薄雨飘摇。
倪喃嘤咛一声,抬手按住眉心,睁开眼,便瞧见熟悉的玻璃穹顶。
上边斑驳着细碎的水珠,把视野割裂成一块块五光十色的小世界。
又回到了这里。
只不过,这次除了头疼,倒没有身体上的不适。
倪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发现床尾坐了个人。
那人还是一身西装革履,只不过领口的扣子松了几颗,黑色领带也颓唐地半挂着。
他懒懒地靠着床背,手里拿了个绘板,像是在画着什么。
看到倪喃起身,他不紧不慢地收起笔,把画板转过来给她看。
画面上是倪喃那日留下来的速写,只不过现下,画里的男人腿上多了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一身调酒师的工作服,狐狸眼半眯着挂在他身上,右足伸展至画面右下角——被一条细链子绑着延伸到画外。
像极了被困住的金丝雀。
“你觉得好看吗?”梁侑墨垂眸,摩挲着她纤细的脚踝,“把它戴在这里。”
两日的接触,倪喃对于梁侑墨是个怎样的人也窥到了一二。
不同于他疏离清冷的外在印象,真正的他,压抑着不为人知的阴暗。
夜幕降临,他像一头打破枷锁的暴烈的兽,不管不顾地掳着她,奔向一片她从未踏足的陌生领域。
想要困住她。
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倪喃回神,就看到梁侑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细金链子,正要往她脚上戴去。
倪喃猝不及防地收回脚,细金链子没扣住,滑落在柔软的床面上。
“你不喜欢?”
“我很讨厌。”
空气凝滞了片刻。
倪喃不去看梁侑墨复杂的眼神,兀自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她一动,男人也跟着动。
倪喃觉得自己被盯得浑身不适,在感受到男人准备伸手拉她的一瞬间,蓦地转身,一把捏住他的领带,逼得他不得不躬身和她平视。
“别再跟着我,别再来找我。”倪喃拧眉,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仿佛爪牙毕现的炸毛狐狸。
目光交接,空气里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
梁侑墨没生气,反而弯唇一笑。
他极少展露笑意,眼下笑起来的他让倪喃觉得一瞬间瞧见了冬雪消融的美景。
她有片刻怔神。
也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男人像是抓住时机的猎豹,猝然挺身,噙住她的唇,挑衅似地咬了一下,“我若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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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老狐狸生气了,得想办法把小金丝雀绑在笼里酱酱酿酿才能哄好呢~
感谢26698413小可爱的地雷!么么哒
第8章
男人身上凛冽的冷香从交缠的呼吸里横冲直撞地侵入倪喃的神经。
一如他此刻箍住她腰身的双手,一点一点,带着不容抵挡的气势,攻城略地。
“梁侑墨,”倪喃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一双狐狸眼仿佛沉入了无变的冬夜,“我很讨厌。”
“别让我再讨厌你。”
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挑起少女尖瘦的下巴,半垂着眼,没什么感情地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喜欢过我一样。”
空气一点一点凝住,四下落针可闻。
无声对峙。
唯一的变化就是男人攥着倪喃胳膊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折断。
蓦地,桎梏消失。
倪喃微怔,瞧见男人后退半步,慢条斯理地理好领带,重新变回那抹清冷的天山雪。
“走。”
他走向储酒柜,给自己挑了一瓶银质酒瓶的925龙舌兰。
金色的酒液撞入玻璃杯,镀上一层冷光,一如他沉如冰山的侧颜,“立刻。”
他的话音落,卧室门的便咔哒一声关上。
一片昏沉,满室的光仿佛也跟着少女,毫不留恋地离开。
——
雨势渐大,门外那树晚樱花瓣尽落,长满了红褐色的新叶。
倪喃捏紧手机,没有一丝犹豫地钻进雨幕。
走了几步,瞧见不远处一道人影,正打着伞背对着她,有几道薄烟从伞底飘散开来。
曾在这里发生过不快,倪喃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却听见伞下那人急急出声唤她。
“倪喃。”
是一道女声,尾音带翘。
倪喃回头,瞧见艾琳儿捻灭了手里的烟,朝她走过来。
“能耐啊,”艾琳儿边走边撩动那头茂密的卷发,浓厚的眼妆因为雨夜晕开了几分,“刚认识的大老板就被你勾搭上了?”
“我还以为,你这要早上才出来呢。”
倪喃懒得和她多解释,也没心思关注她为什么会等在这里,转身欲走,却被女人拉住胳膊。
一顶黑色带着鎏金骨架的伞拢过她头顶,艾琳儿挑眉,“别急着走,沈总要见你。”
倪喃不动声色地从伞底错开,和艾琳儿拉开距离,清冷的声线听不出其他感情,“不必了,麻烦转告沈总,遮天我不会再去。”
“唉?”艾琳儿挑眉,“这么好的敲沈氏铁公鸡竹杠的机会你就这么不要了?”
“就今晚这种情况,再凭倪叔和沈总的交情,你怎么说也不得敲他个百八十万再走人?”
听到艾琳儿提起父亲,倪喃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才出现一丝裂痕。她细眉微颦,声线骤然冷得恰似这春夜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落,她转身欲走,却被艾琳儿拉住胳膊,强行塞进手里一个东西。
“这可是我自己手里最贵的烟了。”艾琳儿扬了扬下巴,“算是还了你那天救我的人情。不过只有‘烟’,能不能成功‘点着’,还要看你实力。”
倪喃皱眉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一盒细金包装的苏烟。
侧边用水性笔潦草地写了一行字——金洲路程亿坊。
倪喃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右侧的车道突然晃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一辆银白色的莲花嚣张的打了个转弯,却又在驶出一段距离后倒了回来。
来回两次,路边的水洼被它碾得四溅,还好艾琳儿眼疾手快拿雨伞挡了污水,才免得他们二人被溅得满身。
车子停在倪喃他们身侧,后车窗缓缓滑开,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在车窗后露出来。
“咦,倪喃?”车里的女人托着下巴,半飞着眼角,来回打量着倪喃与艾琳儿。
是唐沐雨,比她小一届的学妹。自打入学起,便靠着显赫的家世和不错的长相,成了学院男生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还不等倪喃开口,唐沐雨就用一副了然的口吻怪笑道,“是在这别墅群里迷了路,还是被什么迷了眼?”
她垂下眼睑,瞧着自己价值不菲的水晶指甲,“需要我帮你指个路吗?这半夜三更的,免得被保安当成什么奇怪的人抓走……啊!”
安静的雨夜,一道惊呼声响起。
“你干嘛?!”唐沐雨又惊又怒,精致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浑浊的水渍,就连白色的裙子都没能幸免。
“我们干什么轮得到你来管?”艾琳儿收回合起来的自动伞,又嚣张地把上边的水甩到车身上,“这三更半夜的,顶着一张倪喃的低配脸,跑过来唧唧歪歪,这年头盗版居然也能这么嚣张了?”
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多年,艾琳儿目光流转间的事儿,便精准地刺中了唐沐雨的痛脚。
唐沐雨当即气得五官扭成了一团,“你!你们!”
眼看着骂不过艾琳儿,唐沐雨气急地把眼刀甩向闷不吭声的倪喃,“倪喃我们走着瞧!今年我有程老师的指导,设计大赛的冠军你想都别想!”
“程老师?”
听到设计大赛,倪喃才若有所思地开了口,“程亿坊?”
“哼!算你还识相!”唐沐雨一边擦脸一边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不知道吧,我妈妈跟程老师可是多年……”
正当唐沐雨打算从倪喃脸上找到一种名为艳羡的情绪时,却发现车边的人早就走出老远,“哎!我还没说完!你给我回来!”
身后的大小姐急得跳脚,车喇叭按的吱哇乱响。
倪喃仿佛没听到,自顾往小区外走。
艾琳儿跟在她身后,看她一双长腿越迈越急,一时也摸不清楚这大小姐的诡异脾气,只能试探道,“在担心去不了程亿坊?”
“程亿坊本来就不在我的计划里,有没有无所谓。”倪喃轻轻抹了把下巴尖儿上的雨,回过脸。
艾琳儿这才看清楚,这少女并没有生气,而是隐约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那双魅人的狐狸眼此刻弯了几分,里边亮晶晶的,似是燃着一把火苗。
那火苗晃啊晃地,无声地有些勾人。
倏地,少女眨了下眼睛,所有的情绪又忽闪不见,“但是,如果有人想拿走,那就……”
话音戛然而止,艾琳儿迷茫了,“嗯?”
倪喃没接话,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多谢你的烟。”
“其他的,就是我的私事了。”
——
春雾尽散,朝阳破晓。
手机上的日历滴滴滴地提示着一个固定日期——每月十五号到了。
倪喃按灭手机,没有去程亿坊,而是先去了金州路最西端的疗养院。
距离上次去探望父亲,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她先去护士站补缴了两个月前拖欠的费用。
在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时,不免又收获了一声不耐烦的叮嘱:“下次还请倪小姐早点来结账,不要每次都在患者被清退的边缘来清前前个月的账单。”
倪喃攥着□□,冲对方鞠了一躬便跟着护工去找倪乘泽。
一夜春雨后,花坛里的迎春花纷纷打了苞。
倪乘泽坐在轮椅内,明明才四十多岁,却在这春日园子里,让人明显地感受到他身上流逝的生命力。
他拿着画笔对着前边的模特比划两下,神色专注认真,“还差一点就完成了,美丽的小姐再忍一下。”
那模特是一位约摸四十岁的女士,瘦骨嶙峋却不减优雅。她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高脚杯,眉目含笑,“倪老师,你这话都重复十多遍了,你真的会画画?”
“真的会。我家阿妹就是被我的画技吸引到的!”提到阿妹,倪乘泽灰败的眸子闪了闪,脸上漾出一丝幸福的笑。
女人不屑地哼哼,“那怎么从没见到过你老婆来看你?”
“她好忙的哦,只有每月十五号才会回家。今天不是还没十五号吗?”
“今天已经十五号了,你没有日历的吗?”
女人话音落,倪乘泽上色的画笔一抖,一滴血红色的颜料溅落,在精心描绘的画布上显得异常扎眼。
他攥着画笔,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灰败的眼睛开始四处张望。
倪喃见状不对,紧走两步搭上倪乘泽的肩膀,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看到她,眸光一滞,随即紧绷的躯体又放松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回过头,声音都带着笑意,“你看,她这不是回来了吗。”
“阿妹,快来见见我的新朋友,程心小姐。”
程心起身从花坛旁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倪喃,“我们是不是……见过?”
倪喃疑惑地摇了摇头,然后蹲下身握住倪乘泽的手,“父亲,我是喃喃啊。”
少女目光柔和,声音轻柔。面对倪乘泽的时候,她始终小心翼翼地,就好像在对着珍贵的易碎品那样。
程心挑了眉,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对父女的互动。
“喃喃……?”倪乘泽看着她的脸,有些茫然,“你就是阿妹啊!”
“我是您的女儿啊。”
被至亲的人忘记,少女缓而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拿起倪乘泽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挂上一个很灿烂却又很孤独的笑容,“母亲说工作脱不开,下个月就回来了。”
“哦……喃喃啊。”倪乘泽的语气带着难掩的失落,不甚熟练地顺了一下倪喃的发顶,“你长得跟你妈妈越来越像,看我都老眼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