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往他那儿挪了点，“你没有起床？”
问了句废话，江序还是回答她，“我一个人起来做什么？”
她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错，又朝他笑了一下。
他也没有想到她会睡这么久，就这样看着她睡了一个上午，仿佛要睡到天荒地老。他本来已经决定，如果到四点时她还不醒，他就要把她弄醒了。
但醒得倒比他预料中要早。
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感觉还好吗？”
梁今月抿了下唇，眼眸一转，知道他在问什么，确实没有太多不适感，点点头，“还好。”
她睡得久了，眼睛好像有些红，脸上的神情还是懒懒的，倦意未消的样子，只有唇角浅浅挂着一点笑。
他移开视线，“你不是想泡温泉，起来了。”
梁今月轻摇头，“下雨……”说着，想到什么，“是谁说的，清明节不下雨？”
江序神色泰然，“气象台说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怎么可能不下雨？”
他笑了笑，“不用你出去，酒店里就有。”
梁今月还是摇头，“我不喜欢泡温泉的。”
江序微不可察地皱眉，过了会，不带什么情绪道，“嗯，你喜好变化快。”
这话其实有失偏颇。
这么多年，白云苍狗，从喜欢到不喜欢，从想要到不想要，其间的变化，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不是没有试图去理解、去接受。
那时他记得她是很想要来这儿玩的。她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对所有的东西都只会新奇一阵儿，她拥有的太多了。
记忆里她只对去温泉山旅行有了特别长的热衷，一整个暑假给他拨了好多通电话，把这里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如何好，要不然70分就来吧？或者提前预支，暑假先过来玩，以后再把分数还给他……
他听着她这些主意不免失笑，但还是坚定着没松口。
后来的很多年里，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当时同她去了呢？
也许结果还是不会变。
但后来他一个人来的时刻，也有一些回忆作陪。而不是满心想着梁今月就是惯爱骗人，这儿也不过如此，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梁今月看着他脸上有些晦暗不明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她其实从来没喜欢过泡温泉。
只不过是听同班早恋的同学说了在一起的经历。是因为一起去了很远的郊区，在一个游乐园玩彩虹滑梯，女生不慎中暑了，男生照顾她，一路上肢体接触太多，回去后就在一起了。
那时候她太傻，根本分不清其实人家之前早已有暧昧，只差捅破窗户纸。她光想着这一招这么管用，她也要效仿。
她几乎想了好几个晚自习，才选中这个地点。
够热，容易中暑；又在山上，也容易发生一点别的什么事故；还有泡温泉，要穿泳衣，她想看他泡温泉，也有一点私心，很多人夸她身材好，她想穿泳衣给他看。
……
这些很傻的少女心事，即使过了期，她也不想拿出来和他说。
但说到底，她的这些念头，如今都实现了。
梁今月觉得他好心带她过来玩一趟，或许是想尽力弥补当年对她的冷漠，她这样显得有些不领情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哎，其实我当年就不是为了来泡温泉的……”
是为了和你一起。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江序想一想便能懂，表情没动，有些用力地抱了她一下。
这三天假期因为天气不好，梁今月都没太出门逛过，天天待在酒店房间里，但也不觉得无聊。
开着投影仪放电影看，或者躺在床上说话，虽然一般是她讲。听雨声，或者她用蓝牙音箱放歌给他听，有时候他会低头亲她一下，会很克制，没有亲过火，以免不可收拾，她其实喜欢他对她的亲近，因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些时候她在睡觉，还会听见他声音很低地讲电话，她抗议两声，他就拍拍她的脑袋，走远了。
三天就这样无所事事消磨了过去。
偶尔会出门，还会担心遇见不想遇见的人，会觉得晦气，影响她的好心情。但转念一想，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尴尬的。
假期的最后一天，二人返程回家。
几个小时的车程，梁今月怕他无聊，便一直同他说着话，江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
梁今月也没有不高兴。
因为她最近发现他这人一个特点，她说一大堆话时，他只会回寥寥几句，甚至几个字，但是会认真听她说，还会记住，过了好久翻出那句话，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还替她记着。那种感觉，像另一种的句句有回应。
她都说不好是优点还是缺点了。
晚上八点多，车开进城区，路况很差，大批量的人收假返城，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这样有些令人郁闷的现实生活，让梁今月越发觉得这几天像做梦一样了。她看着窗外，雨滴蜿蜒划在车窗上，丝丝缕缕。
“困的话，你就睡一下，还有一会儿才到家。”
梁今月回过头，“我哪有那么爱睡觉。”
他抬了抬眉，“你没有吗？”片刻，他低笑一下，“睡一会儿吧，晚上回家有事要做。”
梁今月一下子就找回了那种心潮起伏的感觉，太令人着迷。微红着脸看他，来往车灯和路边的灯光交错在他脸上，她就觉得他比以前更好看了。
江序注意着路况，偶尔分一点眼神给她，见她耳根都是红的，不知道想什么想的。思及他刚刚说的话，略微一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忍不住扬了下唇，他只是想说回家还有行李要收拾。
但算起日子，她也该休息好了。
开回家时，途径很多便利店，梁今月忍了又忍，终于在快到家时，叫停了车，“不去买东西吗？”
江序不知道她想买什么，依言把车停好，同她下了车。
进了便利店，梁今月先在各列货架转着，也不说要买什么，一副纯转的意思，江序就跟在她身后转着。
转到第三排时，她都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怎么样，忍不住拉住了他，他也不解地看向她。
头顶是便利店冷白的光线，映着她微红的脸，她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去买那个啊……还要我拿吗？”
江序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看了她几秒，实在没忍住，露了个笑，很快敛了。
没有告诉她家里其实有。他还是转到计生用品那儿，同个牌子拿了几盒，被她叫住，还是那样的气音，“你不要拿同一种 ，万一不好用呢？”
他默了下，回头看她，嗓音低沉，“那每一种拿一个？”
梁今月瞪他一眼，“你当做测评啊……”
怎么样她都觉得不好。
他随手分牌子拿了几盒，视线再绕回她身上，见她撇开脸一直不看这边了。
梁今月也是没经验，和他拿着一大堆去结账，也没想过买点别的什么，欲盖弥彰一下。
还好此时店里结账的人不多，只是买得太多，收银的女店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出了店门，雨已经停了，地面潮湿，路上有小水坑，倒映着天上的月亮。
梁今月深呼吸了几下，和他一起走去车边，晚上温度低，风刮在她脸颊上，又冷又热的。
走到拐角处时，那儿只有一盏很暗的小黄灯，聊胜于无。天气不好，路边行人很少。
梁今月心里一直突突跳着，江序直觉她有话要说，一直等着，最后她终于扯住了他的衣角，磕磕巴巴道，“……那个有尺码的，你拿的时候看清了吗，是不是大号？”
“……”她实在是太操心这件事。
她眼神到处飘着，视线还是和他交汇一秒，很模糊很模糊地看见他弯了下唇，随即听见他隐晦又无奈的声音，“你这算不算耍流氓？”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梁今月被他说得脑子都蒙了, 立马转身往前走，没说话，脚步又快又急, 无意踩到路边的小水坑，溅了点水在鞋上。
江序在身后抬了点声音喊她，“回来。”
梁今月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她哪里接受得了耍流氓这么大的“罪名”, 偏偏想了半天, 也辩驳不出一句话。
“梁今月。”他叫了她的名字。
梁今月脚步停了停, 心想他又不跟上来，哪有嘲笑了人还要人家在原地的道理？
她瞬间打定主意, 他起码要叫三遍她才回头。
“你别走了。”江序声音扬高, “走错方向了，车停在右边。”
梁今月回过头, 面无表情看他，见他挑了下眉。
她往回走, 忿忿道，“你不早说？”
“不是在喊你？”话里隐隐含着笑。
梁今月无言以对, 低着头, 和他之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还好他没再开口说什么话, 同她一块儿提着东西回了车里。
两人赶在十点前到了家，梁今月大概收拾了一下东西, 便进了浴室洗澡。
再出来是四十分钟后，进了卧室, 见浴室的灯还亮着, 水声已经停了, 门没有关拢，梁今月没有多想，推门进去。
江序穿着深色的睡袍，脸微抬着，手里拿着剃须刀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出现梁今月的身影时，他没有太多的惊讶，刚刚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也没想到她会进来，他以为她还要自己生一会儿闷气。
他刚洗过澡，头发半湿半干，梁今月看见他唇周一圈白色的泡沫，在镜子里与她对视几秒，手上的动作没停。
“我以为你忘记关灯了。”梁今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
“嗯。”
梁今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看着他动作，直到他洗完脸，她才反应过来，她站在这儿做什么？像等他一样……
她打了个哈欠，掩饰不自然，“为什么晚上也要刮？”
他很随意地应了声，眉眼湿黑，她还想仔细看一看，他已经抬手关了浴室的灯。握住了她的手腕，手心还是湿漉漉的，冷水和他掌心的温度集结在她的皮肤上，她微微瑟缩。
梁今月怔然之间，已经被他带了出去。
卧室的灯也没来得及开，只从没关紧的门里，透进来客厅的光亮。
她的肩膀被握住，随之而来的是他须后水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客厅的灯还没关……”
他低头亲她，很轻很轻，压着声音说，“要有一点光。”
梁今月艰难呼吸着，这种时刻难得思路还正常，“……你说清楚，耍流氓的是谁？”
他没回答，继续亲她，微弱的电流感划过她的背脊，到心间，酥酥麻麻。
梁今月费劲忍住这感觉，偏了点头，躲开他，启唇，“说话。”
还是没应答。
……
充盈之际，她很徒劳地挣扎了下，也不是真的想挣，就是向他发泄小小的不满。
江序对她没办法，哑着声音在她耳旁道，“……不是你，行了吗。”
梁今月满意地嗯了几声，“你轻一点，明天还要上班呢……”
……
这天晚上，一切结束后，梁今月主动抱了他一下。
-
今年春天雨水格外的多，梁今月讨厌雨天，但天气却没能影响她在这个春天的好心情。
工作依旧因为人手不够，而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需要加班，同办公室的老师一直处于黑脸状态，梁今月有时候也讨厌这些事，但大体状态还是蓬勃的。
如果有人陪着一块儿痛苦或许能削弱这感觉，是以同办公室的老师十分费解地问，“怎么感觉你放完假回来，状态好了这么多，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前段时间还萎靡不振的。”
梁今月正开着文档撰写一个总结报告，闻言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笑眯眯的，“真的吗？”
“真的。”同事猛点头，“你不是在写报告？但你却在笑，这还不奇怪吗？你中彩票了？”
“没有买彩票的习惯。”梁今月笑着说，“也没有遇上什么好事，工作反正都是要做的，不开心也没用，还不如开心一点呢。”
“……”同事摇摇头，不敢苟同，“你这豁达的境界，没法和你交流了。”
梁今月也感到自己最近心情不错，变得很容易快乐，一点点小事都会让她很开心。这是一种很久违的感觉，成年之后快乐变得很难，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知道可能是因为最近和江序相处得不错，其实他待她的变化也没有那么大，只是笑容会多一些了。
他们照常一起吃饭、睡觉、起床，明明和之前没差别，但亲密的次数越来越多，梁今月心里的感觉就越来越不同，像是安定，又像是多了别的什么。
他们在一块的时间还是很少，大多数时候是两人下班后。但生活里一旦有了期盼，便会觉得一切美好了几分，看什么都像是玫瑰色的。
上班时她偶尔会给他发一些微信，说些有的没的，都不是很重要的话。
他有时回得很快，有时会过很久，字数也不会像她那样多。
但她还是很喜欢等他消息的每一秒，虽然不会一直看着手机，也不会抓心挠肝地等，但就是觉得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些事似乎在重演，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坐在电脑前，一边写作业，写几道题去看一看屏幕，有没有想要的头像在跳动。
当时只道是寻常。
-
四月底，宋姿结束外派出差回来。落地时正好五点，梁今月原本说要去接机，被宋姿拒绝，说她又不是不认路。
梁今月只好作罢，原以为她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打算安排明天为她接风洗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