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冰阳淡淡瞥她:“店不想开了?”
于烛耸了耸肩,轻蔑不语。
这时,赵丞打来了电话,他只能暂且放过,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叶萦萦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泡泡糖,吊儿郎当地嚼着,一边看着阚冰阳的侧影,一边问于烛:“你俩认识?”
于烛抱着手臂,掀起眼皮打量着她,“当然,老哥们了,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俩就一起玩了,什么鬼事情我都知道。”
叶萦萦来了兴趣。
她吹了个泡泡,眼眸倏忽闪烁,直言不讳:“姐,透个底呗?他喜欢什么样的?”
于烛挑了挑眉,偏过身子轻轻哂笑:“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去问他呀。”
叶萦萦无聊摆手,“你不是说他什么鬼事情都知道吗?”
于烛微微欠下身,眼睫扫过小姑娘细嫩的面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又不喜欢男人,为什么要关注他喜欢什么样的?”
这女人个高体壮,面庞锋棱,一股浓浓的烟味儿混着果芬,阴阳调和,不辨雌雄。
叶萦萦闻之一震。
瞧见她目光恣意流连在自己脸上,一时间,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
她抿了抿下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阚冰阳似乎刚打完电话,脚步一迈,就朝他跑去。
“师父……”
阚冰阳见她往自己怀里躲,又知道于烛那副死德行,不悦道:“于烛,你吓她了?”
于烛满面无所谓,“哎哟喂,我就说我不喜欢男人而已,结果她自己跑得飞快,你这就心疼了?”
阚冰阳脸色一沉,“她还是个小姑娘。”
啧啧,这才认识多久,不过开个玩笑吓吓她,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她了。
“行行行,你宠着就好。”于烛自嘲地笑了笑,“小姑娘不愿意住旅馆,不嫌弃就在我这住一晚?除却花间冢,我还开民宿。”
这可是沁江镇。
男男女女,花前月下。
酒酣脑热,拎包入住。
需要的不就是这些么?
她轻浮挑目,补充道:“什么主题都有……”
叶萦萦想都不想,转头道:“好呀!”
阚冰阳知道于烛那点不上路子的歪心思。
他抬手按住叶萦萦的脑袋,把她的头一点一点转过来面对自己。
“叶萦萦,你父母来紫灵山了,我再说一遍,跟我回去。”
叶萦萦陡然间怔住。
……父母?
来紫灵山?
也就是说,叶明诚和卫蔓凝一起来了?
“我靠,录个变形记真人秀还要叫家长!”叶萦萦挣扎着挥开他的手,“我不,我哪都不去,我就要住这!”
阚冰阳耐心已然濒临临界值,多一分都是忍,“叶萦萦,别再闹了,你爸让我马上带你回去,我们走盘山公路,绕一些,但也快。”
可小姑娘撒野惯了,根本不会听劝,也不会跟你好好说话。
“我爸让你马上带我回去,那我爸没告诉你别惹熊孩子吗??”
确实,熊孩子熊起来了,谁也没辙。
再者,熊孩子背后往往有个熊家长,再不把她带回去,卫蔓凝那女人恐怕要掀供桌了。
不想服软,便只能用强。
阚冰阳不由分说,长臂一揽,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跟个麻布袋一样直接扛在了肩上。
“你爸没告诉我,再说了,是熊孩子先惹我的。”
作者有话说:
其实熊孩子有的时候也挺香的
第24章
回紫灵山的时候, 已经是后半夜了。
褚施也在。
他喝着茶,四大皆空,默声不语, 坐在一边只闻不问。
这不是卫蔓凝第一次来,也不是叶明诚第一次来, 却是他们俩同时来。
紫灵山最近热热闹闹的, 也挺好。
赵丞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尘埃落地,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剩下的事情他并不想参与,便与叶明诚使了个眼色, 默然从侧门离开了。
叶萦萦依然脸颊酡红, 一看就是酒酣畅喝之后的余迹,她耷拉着头, 提着眼皮, 时不时看一眼叶明诚,又时不时看一眼阚冰阳。
就是不看卫蔓凝。
卫蔓凝急得满眼通红, 眼睑处还挂着泪痕。
“萦萦!你今天吓死我了,说走就走, 连手机都不带。你要是出什么事, 我这后半辈子怎么活……”
叶萦萦漫不经心地嚼着泡泡糖,爆炸锡纸烫的头发经过一路的露水洗礼, 已经乖顺自然地垂在肩上, 整个人清透宁静,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乖巧。
她吐了个泡泡。
噗——
炸了。
然后瘪瘪嘴,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妈, 我师父这不是把我找回来了吗?你在这哭哭啼啼, 丢不丢人。”
她身上还披着阚冰阳的外套,宽宽大大,一张小脸缩在领口,倒映着头顶的光,显得白里透红。
有外人在,叶明诚也不好发作。
他面色暗沉,抬手堵着嘴,重重咳了一声,“萦萦,好好说话。”
爹都发话了,叶萦萦也不会跟金主过不去,她的阿斯顿马丁还未落实,暂且不会自掘坟墓。
她敛声屏气:“喔……”
叶明诚无奈摇头,抬眼见褚施泰然自若置身事外,也不好跟女儿使脸色,便道:“快点谢谢你师父,尽会惹事,让人家找你找了那么久。”
叶萦萦稀里糊涂地颔颔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叶明诚,见他脸色还算凑合,目光又不由自主飘向了阚冰阳。
不出所料。
这男人依然毫无波澜,甚至面无表情。
“……”
她动了动身体,深吸一口气,百般别扭地注视着他那张俊美无铸的冰冷面庞,低低说道:“谢谢啊。”
小姑娘语气生涩,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情不愿,因着喝了酒的缘故,两颊的红晕似乎更加夺目了一些。
可卫蔓凝却瞧得出来,叶萦萦投过去的目光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慕。
她心脏噌得一下提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叶萦萦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之所以愿意老老实实待在紫灵山,根本就是因为阚冰阳啊。
两个人朝夕相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再寒碜的锅儿,也能颠得起玄铁的勺儿。
叶萦萦虽然性格乖戾纨绔,但毕竟是个柔柔软软的小女孩,她情愫将起,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平日里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卫蔓凝愣怔了片刻,简直不敢再想。
眼前这位,可是沈老的儿子啊!
沈老是谁,江城唯一的old money沈氏家族掌门人,原配只生了一个儿子便含恨而终,不出意外,阚冰阳就是沈氏的接班人,不仅背后金融产业更是无数,更是坐拥西北地区大曌油田的半壁江山。
嘶——
要命了。
自己的女儿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喜欢这种云端之上不敢高攀的。
卫蔓凝后怕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哽了半天才道:“阚公子,我女儿性格跋扈,是我没有管教好,这些日子,太麻烦你了。”
叶萦萦冷嗤,以为她装腔作势。
可阚冰阳却深觉她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于是他微微欠身,不卑不亢、沉着镇定地说道:“伯母言重,萦萦乖巧可爱,冰阳何乐不为。”
卫蔓凝:??
-
自从叶萦萦的父母来过一趟之后,阚冰阳便对叶萦萦的态度有了个笼统的改变。
公主的脾气,一时难改。
她骄纵,他便放纵,只要叶萦萦没有太过出格,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者,似乎刑侦局太忙,技术组法医组实在是忙不过来,阚冰阳时不时就请假下山,两重压力,身心疲惫,根本应付不来叶萦萦这个小作精。
但这些日子,叶萦萦也安安静静。
她很会配合,反正有既定规划的剧本,她惯会按图索骥照着演,也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
时间久了,大家也习惯了她这种时好时坏的性格,尤其是总导演赵丞,只要她不出什么幺蛾子,便随她去了。
总而言之,叶萦萦与阚冰阳之间,就像一种奇怪的自变量因变量关系,有潜伏期,也有爆发期,更有稳健的持续期……
连寡言少语的唐茵都看出来了。
小道姑心思细腻。
眼观鼻,鼻观心,一下子就察觉到阚冰阳对叶萦萦放任了很多。
“叶师妹,你有没有觉得,阚师伯好像对你没有那么凶了?”
叶萦萦没明白她的意思,嘚瑟地晃了晃脑袋,说道:“他本来就不敢对我凶,我可是叶明诚的女儿,我爸妈来一趟,他还夸我乖巧可爱,哎哟我去,屁都不敢放一个!”
唐茵低头,红着脸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她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叶萦萦这么完美的出身,阚冰阳都漠然置之,更何况她这个丢进人群再也找不到的小道姑。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谁又能看得见她呢。
她就像一片平淡无奇的绿叶,被摄制组当成一个道具,用来衬托叶萦萦这朵赏心悦目的花。
明明是个跋扈张扬的大小姐,却违违心心地被夸赞乖巧可爱。
真正的安静乖巧,恰如她自己,却只能顾影自怜。
叶萦萦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啊?那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唐茵眼神一黯,瞧见吴炫在一旁无所事事抽着烟,便没再多说。
-
连着三天,阚冰阳都没有回紫灵山。
拍摄也暂缓了下来。
叶萦萦知道他抽不开身,闲来无聊,便跟着郑休合做经忏。
“郑师叔,请多指教……”
她站在那,从头到脚规规矩矩,矜矜持持,连语气都从容大方,甚至谦和恭敬。
真是难得又罕见。
郑休合表示害怕极了。
“你坐,你坐,别站着。”
他岁数大了,经不起叶萦萦的折腾,万一来个心梗,冲着那点综艺片酬,他还要养家糊口的,得不偿失。
叶萦萦也没跟他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郑师叔,我这人还是很温柔的。”
吴炫一听,噗嗤笑得眼角发颤,“你温柔?”
叶萦萦根本不理他。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郑休合端坐在那,手上持一把拂尘,正襟危坐,正正经经,仪表万丈。
低头,面前是一本翻烂的三皈依。
叶萦萦学着郑休合的样子,一页一页地翻看,但眼神明显飘忽呆板,一举一动刻木为鹄。
她沉吟:“为什么我师父很少早晚功课做经忏?连观主主持的符箓斋醮都不怎么参与。”
郑休合放下拂尘,心无城府地解释道:“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有心入正一,他是无心入正一。”
叶萦萦疑惑:“无心入正一?”
有心?无心?
区别不就是主动和被动吗?
难道阚冰阳入正一派,是迫不得已……?
这又是个怎么回事儿呢。
吴炫也好奇,一脸嗤笑地问道:“他该不会是性无能吧?”
叶萦萦斜睃他一眼,“他不是。”
吴炫吊儿郎当地甩了甩刘海,撇嘴道:“切,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
这话没法接。
叶萦萦哑口无言,只能看向郑休合。
哎哟喂,他个五十岁的老男人了,这话更没法接,只能尴尬笑笑。
不过呢,好在他知道个七七八八,还能曲线救国,为她挽挽尊。
“是这样的,阚师兄自小被父母寄养在道观里,被师父带大,所以很小就入了正一。”
“……??”
我天,出其不意,还真是闲聊爆趣事。
叶萦萦身体一仰,顿时来了兴趣,“被寄养在这里?他在紫灵山长大?为什么啊?”
人帅,学历高,似乎挺有钱的,背景也深厚莫测,结果被父母扔在道观里?
这玩的,是美强惨的人设?
吴炫也是瞠目结舌,“我靠,不会吧?这特么拍电影还是写小说呢?”
郑休合亦不甚了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师父也不会说的。”
叶萦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回瞰又是一片空白。
“啧啧,难怪他对我冷冰冰凶巴巴,搞了半天他在道观里长大啊……”
她刚说完,橖顶附近传来若近若远的人声。
因为隔得远,云雾迷蒙之下,似男半女,分不太真切。
她咬着下颌噤了声,抬眼张望。
本以为会是观中人或者摄制组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上周刚见过的花间冢老板于烛。
那个灰蓝色寸头的高个女人。
宽大的蝴蝶袖衬衣,墨绿色醋酸缎面,拎一只爱马仕的birkin黑银,box皮质,还是霸气的35尺寸。
搭扣铆钉散着斑驳锈迹,一圈手工敲击纹,年份久矣,一看就是老玩家。
这行头,光是气场都有两米八。
她并非一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身材纤瘦的高个男人。
仔细一看,眉目相似,骨骼几肖,倒有几分血缘牵绊的味道。
于烛一眼就看到了她,声音粗犷得跟男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