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道——朵枝
时间:2022-08-05 06:04:04

  江城公安局侦查局的法医检验中心在沽宁庄和望城岭的交界处。
  两街空旷, 往来车辆大多数都行色匆匆,不做停留。
  西南方向看去,能看到远处的紫灵山一角。
  艳阳之下, 黑白两面,阴阳平衡。
  技术组的法医同事邹成益从实验室走出来。
  他见阚冰阳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将检验报告递给他, “这是另一个死者的化验结果,丙氨酸氨基转移酶、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远远低于正常值, 病毒表面抗原检测结果为阳性,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病毒性肝损伤。”
  阚冰阳低头看了一眼报告, 眉头紧蹙。
  “03年就已经明令禁止不允许售卖□□了,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搞到手的。”
  “来源嘛……这就不是我们的任务了。”邹成益若有所思,“对了, 昨晚上于灯发给你的照片看了吗?”
  阚冰阳抿唇, 回忆道:“看了,有中毒迹象, 但主要致命原因是颈部重伤,目前看有两处伤口, 小脑底部横断, 脊髓横断。”
  邹成益摇头唏嘘,“啧啧, 这两人是前年进传销窝底的, 干了不少缺德事,不知道怎么就内讧了。”
  阚冰阳淡淡道:“嗯,把报告交给韩队吧。”
  “好。”
  邹成益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 在检验报告上签了字。
  离开实验室, 阚冰阳看了一眼办公室外面那个坐着的粉色身影, 犹豫片刻,换了衣服,进了解剖室。
  尸体腐烂到一定境界,检验起来难度不小。
  他压了压脸上的面罩,将一次性防护服罩在手术服外面,压低了身子,仔细查看尸体上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于灯给伤口处拍了照片,问道:“刚才邹成益怎么说?”
  阚冰阳道:“跟我之前判断的一致,没有外伤,致命点就是□□。”
  于灯放下相机,拉紧了手上的橡胶手套。
  “这位就惨得多。”
  “嗯,看到了,是挺惨的。”阚冰阳面不改色,“你检验得不仔细,这里,小脑下面,还有一条伤口,一直裂到脊柱了。”
  于灯愣了一下,凑近在旁,“嘶,还真是。”
  阚冰阳检查完,走出解剖室,将手套和防护服摘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实验室那边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一会儿你把尸检记录做好,一起给邹成益吧。”
  于灯点点头。
  “哎,我们这病理学法医,真的就没他们实验室轻松。”
  阚冰阳侧目而视,“那你要不去做现场勘察?”
  于灯缩了缩脖子,“那还是算了。”
  他说着,换下衣服,洗了洗手问道:“中午去不去吃土豆粉?我一沈阳老乡开的店。”
  “不了,我带了个……”阚冰阳婉言回绝,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于灯:“你带了个什么?”
  他一脸疑惑,二人转进走廊,正好就看到坐在办公区外面的叶萦萦。
  “哟,阚冰阳,你带了个小美女啊……”于灯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我上次在紫灵山见到的小姑娘吗?叶氏电商老董的独生女。”
  肤白貌美,安安静静,简单大方的粉色带帽运动衣裤,乖得像一幅不会动的画。
  阚冰阳嗯了一声。
  于灯呵呵,弯下腰冲她笑了笑,“这么乖,还需要变形吗?”
  阚冰阳不冷不热地说:“要不你来体验几天?”
  鬼知道今天早上她是怎么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软磨硬泡非要跟他来刑侦局。
  这叫乖?
  不不,这叫扮乖。
  果不其然,于灯还未开口,叶萦萦已经睁大了眼睛,故作乖巧,声音软软:“师父,我一直都很乖的。”
  她又转向于灯。
  “小哥哥,一会儿一起吃午饭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土豆粉。”
  于灯满面欢喜,“好啊,我刚还跟阚冰阳说去吃土豆粉呢。”
  她笑得怪甜,春花烂漫,比橖顶的桃花还要娇艳。
  可对阚冰阳来说,这太碍眼。
  ——尤其是在别的男人面前。
  他一把拉过叶萦萦,“不了,我准备带她去看医生。”
  于灯疑惑:“看医生?”
  他没听错吧?
  看医生?
  看、医、生?
  你自己不就是……?
  瞧见于灯的目光一直在叶萦萦身上反复流转,阚冰阳又将她拉近了一些。
  “嗯,红眼病,挺严重的,会传染,你最好离她远点。”
  -
  阚冰阳和叶萦萦离开后,于灯去对面小店打包了两份麻辣烫。
  解剖室的味道太冲,身上都沁了味,只能用更味儿的东西去压。
  这叫以毒攻毒。
  江城刑侦局法医检验中心的常规操作。
  邹成益翻着汤底,不悦道:“于灯,我要的是番茄,你给我放辣椒干什么?”
  于灯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觉得不够入味,又加了几勺辣椒油和蒜蓉。
  见他没理自己,邹成益放下筷子,挤兑了一下他的胳膊,问道:“喂,你小子想什么呢。”
  平日里,于灯是个有问必答的人,而且他年轻,又是阚冰阳带来的,更是谦谦和和,有礼有貌。
  不理人,还是头一次。
  不用多说,肯定心思乱了。
  于灯皱起眉毛,思忖了好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环顾左右,低声问他:“哎,你今天上午看到阚冰阳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没?”
  邹成益莫名点点头,“看到了,叶氏电商的大小姐,怎么了?”
  于灯咬着舌尖,辣椒油沾在唇角一侧,辣得殷红,他手一抖,筷子上的牛丸掉进了汤里。
  呲哗——溅了一脸。
  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阚冰阳好像喜欢她?”
  邹成益愣住:“啊?喜欢谁?”
  他对这种刚成年的小女孩没什么兴趣,再漂亮也是乳臭未干的,只觉得有些面善而已,便根本没多关注。
  可现在回过头来仔细一想。
  桃花般的上挑眉眼,微微侧睨过来,鼻尖一颗针眼儿大的红色小痣,阳光下绯红纯真,娇俏得可爱动人。
  “嘶……”邹成益放下筷子,脸部一搐,压低了声音道:“那他口味挺特别的啊,听说这小姑娘的脾气跟牛似的,又倔又犟。”
  “看多了温柔的,这种更有挑战性嘛。”于灯挑了挑眉,轻声嗤道:“对了,周偲的往生牌位供在紫灵山,你知道吧?”
  邹成益点头,“知道啊。”
  于灯继续道:“我那天跟我姐去了趟紫灵山祭奠周偲,阚冰阳也在,结果这个叶萦萦跑来找他,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吵了起来……”
  “然后?”邹成益兴趣来了。
  “然后?”于灯啧啧喟叹:“哎哟喂,阚冰阳连祭都懒得祭了,直接跑去哄人了。”
  说到这,他立刻噤声打住。
  邹成益懵了片刻,筷子捣鼓着麻辣烫里的一片青口,戳着戳着,瞪圆了眼睛道:“我靠,周偲都不祭了?这么上心?”
  他抬眼,目光与于灯稍稍交汇,皆是心知肚明。
  这个叶大小姐可比周偲漂亮得多,脾气也爆得多,男人嘛,都是视觉感观膨胀的动物,喜欢刺激。
  二人不紧不慢地吃完麻辣烫。
  邹成益擦了擦嘴,左思右想觉得有待考究,因为时间久了,他确实快忘了周偲的模样,他皱眉道:“周偲那案子有进展了,她的死是阚冰阳过不去的一道儿坎,别多事,知道吗?”
  于灯了然,低头嗯了一声。
  -
  土豆粉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阳老板端来两碗粉和一碗锡纸金针菇花甲。
  “餐齐了,您慢用。”
  叶萦萦等不及,拿起筷子就要吃。
  阚冰阳按住她的筷子,淡淡道:“先点眼药水。”
  无奈,叶萦萦心不甘情不愿,只好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拿出眼药水。
  她昂着头点完药水,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问道:“我都这么严重了?连和小哥哥吃饭都不行?”
  阚冰阳点点头,认真说道:“你自己照照镜子,是不是像个兔子。”
  叶萦萦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看了看。
  左看右看……
  怎么感觉都挺好的呢。
  “没有啊,就一点点红血丝,吃个饭而已,我觉得根本不会传染给别人。”
  阚冰阳不急不躁。
  连面前香喷喷的土豆粉和金针菇花甲看都不看,与她耐心解释。
  “这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这些日子要应付你们那个拍摄,法医检验中心的工作绝大部分依赖于他。”
  他冠冕堂皇,挑不出错处。
  关键就是还无法反驳。
  叶萦萦收起小镜子,将脸颊垂落的散发扫到耳后,然后一边吃土豆粉一边说:“师父,我天天粘着你,你就不怕我传染给你吗?”
  阚冰阳淡然自若:“不怕。”
  小姑娘一听,怏怏摊手,垮着脸趴在桌上,然后掀起眼皮打量他。
  她眼底恒温,目不转睛。
  眼白虽然满是红血丝,但衬在这张白皙的脸上,却越发觉得绯红可爱。
  “师父……”
  又来,又来。
  阚冰阳抵了抵下颌,“小朋友,好好吃饭,行吗?”
  叶萦萦望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金针菇花甲,剥了剥外层的锡纸。
  “你的占有欲真强。”
  阚冰阳眉梢一挑,“怎么?”
  叶萦萦撅着嘴,眼也不抬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怕我和别的男人接近呢?”
  他想抛砖引玉,没想到变成了饮鸩止渴。
  明明是冠冕堂皇,却变成了道貌岸然。
  叶萦萦这么一问,阚冰阳反倒成为了被动的那一个。
  说实话,他确实占有欲强。
  他抱过她,她也吻过他,即使是她喝醉酒之后的稀里糊涂,他也不想再让别的男人染指半分。
  于是他问:“那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萦萦愣住。
  这话好像吴炫问过?
  好像叶明诚也问过?
  怎么男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叶萦萦抿着唇,继续嘀嘀咕咕,“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个男人我都喜欢,我博爱,我尊老爱幼,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挑……”
  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嘟着嘴,筷子在土豆粉里搅和半晌,只希望刚才那句话他能听懂半分。
  可她太过于含糊。
  原本的直截了当,在这男人面前就变成了畏首畏尾。
  骂人,她可以。
  表白,说不出。
  阚冰阳拨动着筷子,一碗土豆粉还没吃多少,就已经逐渐变凉。
  可还不等他将思绪沉淀。
  小姑娘又道:“我看赵导还在考虑组荧幕cp呢,吴炫我不喜欢……”
  她一顿,眼睛瞪得圆圆大大。
  “砰——”两只手猛地拍了拍桌子,“师父,我考虑过了!要不就我俩吧!年龄差,阅历差,脾性差,连性别都不一样!……”
  阚冰阳听着,知道她喜怒无常,猫一天狗一天,日新月异变幻莫测。
  十有八-九,又是在开玩笑。
  他指了指她的碗,“别胡说八道了,再不吃就凉了。”
  作者有话说:
  阚道长: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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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完土豆粉。
  也不知道是放了太多辣椒粉, 还是炎症又严重了些,叶萦萦的眼睛更红了。
  她脚步窸窣,避着风, 一想到刚才阚冰阳一脸肃然的回绝,心中就不是滋味。
  等到了沁江镇的紫灵山山脚, 叶萦萦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怎么想怎么难受, 再加上眼睛确实不舒服,风一吹, 就更疼。
  起初,阚冰阳以为她又在滥矫情, 变着花儿不肯回道观。
  可低头, 看到她双目红肿得跟两只核桃似的,立刻脚步顿住, 回身问她:“有异物感吗?”
  叶萦萦眨着眼睛, “有,像是有东西磨眼睛, 然后还容易流眼泪。”
  她说着,眼泪扑欶欶地往下落, 连鼻子都红了。
  涕泗交加, 狼藉一片。
  阚冰阳眉头愈渐紧蹙,侧身帮她挡住风, 然后抬手掀开她的眼皮, “往上看。”
  眼眶红肿,血丝密布。
  显然炎症加重。
  如果再不做消炎处理,估计会演变成角膜炎, 那时候就难治了。
  叶萦萦眼睛模糊一片, 但还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晃悠。
  她抓紧男人的衬衣袖口, 啜道:“师父,我该不会瞎了吧?”
  阚冰阳将她眼皮往上轻轻翻开。
  “别乱动,眼药水给我,我来。”
  可叶萦萦眼睛一个劲地眨,睫毛忽闪在眼睑下缘,哪里还能挤得进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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