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
又要作妖了。
“行啊,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亲我一口!别整那些额头鼻子眼的,喏……!”
说着,她直接闭上了眼,嘟起嘴。
嘴唇软嫩,雨点亲肤,落在唇周细小的白色绒毛上,皮肤噗噗膨胀,像是要滴出水来。
就这么等着,一动不动。
阚冰阳静然看她,竟有些分不清这是欲情故纵,还是欲拒还迎了。
毕竟,叶萦萦从来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不是马马虎虎大大咧咧,就是模棱两可暧昧不清。
阚冰阳沉了口气,道:“叶萦萦,这是在紫灵山脚,你就不怕祖师爷看到吗?”
叶萦萦一听,倏地睁开眼。
她眼神兮兮变幻,只觉得心中有莫名的酸味频频作怪,看透似的冷嗤一声:“你不是怕你家祖师爷看到吧?你是怕你早逝的白月光看到吧?”
话音一落,雨淅淅沥沥,越落越大。
掩了声音,没了情绪。
更看不到双眸里隐藏之深的悸动。
网约的士终于到了。
叶萦萦没有再抬头看他一眼,就这么在四月的霏霏小雨之中,迎着满睫的雨珠,连头也不回、眼神也不留,便扬长而去。
阚冰阳伫立原地。
目光攒动,下颌微颤,看着那辆风尘仆仆的的士消失在视线里,终是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身。
-
回到家,卫蔓凝正专心煲汤。
她最近没什么通告,似乎比较闲,无聊寂寞的时候就煲煲汤、煮煮粥。
“萦萦,来尝尝。”
她端来一碗。
叶萦萦坐在餐桌边,应付地喝了一口,“嗯,挺好喝的。”
卫蔓凝瞧出她心思不在,问道:“你今天去哪了?”
叶萦萦也没打算隐瞒,稀里糊涂地喝汤,稀里糊涂地说:“紫灵山,求姻缘。”
最近有个特别灵验的大师来紫灵山开坛作法,什么都能求,尤其姻缘,特别灵验。
全江城的女人都知道。
卫蔓凝自然早有耳闻,但比起大师,她更关心自己的女儿。
“你去求姻缘了?大师怎么说?”
叶萦萦埋头喝了一口汤,“妈,你别问了。”
她脸颊有些红,像小女儿的娇媚,语气又嗔甜乖腻,明显是求了个好姻缘。
卫蔓凝抿着嘴,憋着笑,满心欢喜地又给她添了一勺汤。
“好,妈不问了,改天遇到好姻缘,带回家来给我看看。”
叶萦萦嗯了一声,放下碗筷回了房。
屋外,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不知紫灵山的山头,是否有人踩下泥泞,等到天明日出的时候,便干涸出一个脚印。
回想起今天在大殿。
她本无心求符,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去大师那求姻缘。
大师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阚冰阳,仿佛认识一般,轻声笑道:“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正一派道长,指不定哪天他就去全真派了。”
叶萦萦余光流转,在阚冰阳身上匆匆一扫,不情不愿道:“我就想问问,除了他,还有没有更好的。”
大师笑笑。
摇头不语。
可叶萦萦不依不饶,“大师,你该不会是和他一伙的吧,这么向着他?”
大师沉默片刻,思量几许,将签筒递给她。
叶萦萦照做,摇了摇,“稀里哗啦”一阵响,吵吵得耳朵生疼,然而晃了许久,晃不出来一根签。
最后,大师抬手止住,然后从道袍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香囊。
打开来,里面是个粽子形状的福包。
“姻缘天注定,已经有了,还求什么?”
第43章
接连半个月, 都是风平浪静,烟波无声。
叶萦萦没有刻意再去想紫灵山求的福包,更没有去想那个承载她青葱岁月的狗男人。
换句话就是:犯不着啊。
反正也没有联系方式, 除了去江城法医检验中心找他,就没有再能让他们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 那福包, 可能是那位大师批发的。
春日暖阳,萦绕心头, 惬意得很。
可偏偏有人非要在这春花烂漫的时候,找不自在。
叶萦萦练完琴正准备开车回家, 饶芮突然打来了电话, 她嗓门大,接着蓝牙外放口震得车都在晃。
“陪我去趟刑侦局?我上次包落在于灯的车里了!”
叶萦萦愣了愣, 好半晌才回想起上次被那个夏曼顺进了局子里, 最后是于灯送饶芮回家的。
她调低了音量,问道:“包落人家车里了?这都快大半个月了吧, 你怎么才想起来。”
饶芮讪讪道:“这不是没空去吗,而且我对那破地方有阴影, 阴风瑟骨的, 隔壁就是法医检验中心,停了好几具尸体, 我可不想一个人去。”
中控台闪着未系安全带的警报, 再瞧油表已经快见底了,叶萦萦掀了个白眼,这话说的, 好像她没阴影似的。
她长呼了一声, 思忖几秒, 系上安全带,脚踩油门。
“我正好在外面,半小时后去接你。”
-
到了刑侦局外,饶芮不方便进去,便踮着脚在那等着。
左等右等也见不着人,最后来了一个年轻刑警,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先进来吧,外面太热了。”
江城本来就是火炉,五月份就已经热得让人直冒汗,原本二人还有些抗拒,但耐不得这酷热的天,这么个等法,车又快没油了,怕是会中暑。
饶芮和叶萦萦跟着年轻刑警走了进去。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两个人也没什么拘谨的地方,再加上背景撑腰出身不菲,更加宾至如归,直接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年轻刑警给她们递了两瓶矿泉水,便又去忙活了。
略坐了一会儿,于灯才姗姗而来,他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匆匆忙忙地套外套,额前满是闷出来的汗水,眼眶微红,气吁粗短,一看便是刚从解剖室里出来。
天热,味道重。
他刻意站远了些,解释道:“饶小姐,抱歉啊,我们那不让外人进去,所以才让你来这等我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过来,“你的包。”
饶芮一见,一张精致巧妆的脸一下子就拉胯得厉害。
“于灯,你就拿这么个破袋子装啊?”
于灯系着外套扣子,手腕僵了僵,一本正经地说道:“塑料袋,防尘效果一绝啊。裹尸袋也是聚氯乙烯塑料材质吗,好用得很,还隔味儿。”
裹尸袋?
这都行?
但饶芮不懂,她气急败坏,一想到自己几十万的包被个塑料袋包着,话都说不出来。
于灯只好亲手打开。
入眼,里面是厚厚的淡蓝色衬衣,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里里外外将饶芮的包裹了好几层。
饶芮愣住:“你裹的呀?”
于灯忙点头:“是啊,阚冰阳跟我说这包很贵,我也赔不起,就找了个衣服给你好好包起来了,你拆开看看,我都是戴着手套包的,一点儿没碰着。”
看不出来,一个大男人,还挺细心。
饶芮掀起眼帘打量他,啧,不仅细心,人也挺帅,标标致致,白白嫩嫩。
她抿着笑意,拉了拉叶萦萦的手,话题峰回路转:“哎,阚冰阳在这,你要见见吗?”
她寻思着,有人心不在焉,那就一定心有旁骛,至于在哪,心知肚明。
可话虽如此,一提到阚冰阳,叶萦萦原本还淡定从容,陡然之间就起来自己这是在哪。
她怎么就忘了,旁边就是法医检验中心,阚冰阳十有八九就在那。
也不知道是小心思作祟还是打心眼里恨他,一见包到手了,没损没折的,她拉上饶芮,转头就要走。
可刚一转身,阳光就着玻璃斜射进来,迎面就撞上了那个她既想见又不想见的男人。
他难得不穿素白,而是一件印着CSI的长袖靛蓝色T恤,袖章是警徽,领口浅纹,包裹着若隐若现的喉结,禁欲却不失滋味。
本是多日不见再见便是有缘,可偏偏的,人家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左一右,花团锦簇,还真是走到哪都桃花相随。
于灯一见,没多想,大大咧咧道:“你那边结束了?这两个学生好带吗?头一次见水里捞的,没吓着吧……?”
他还想说,饶芮见状,知道他会叭叭个没完,拿了包便扯住于灯的胳膊,连哼都没让他哼一声,直接就把他拽走了。
“废什么话,走走走走走……”
饶芮和于灯走后,偌大的刑侦局大门口,阳光懒懒散散地笼罩在身上,似是故意让人倦怠,没了脾气。
二人相视,目光短暂碰撞出火花之后,叶萦萦的视线,便从阚冰阳略有些诧异的脸上转移到了他后面那两个年轻女孩身上。
眸中好不容易溢出的光彩,跟流星似的,连尾巴都抓不住,转瞬即逝,让人来不及回味。
“萦萦……”
他喉结轻滚,不自觉地颤了颤下颌。
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萦萦冷冷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但还没走几步,那两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便顺着春日里的风摇摇晃晃传来。
“阚老师,刚才有个细节我没看明白,您能再给我们讲一下吗?”
“是啊,老师,您语速太快了,我实在是跟不上……”
叶萦萦一听,鬼使神差地,像是有什么百缠难解的牵绊勾扯住了,脚步倏地顿住,肩膀悄然一耸,挑着眼眉回过头。
她扯了扯嘴角,半挑衅半张狂,还带着点儿桀骜不羁,完完全全就是当年刚上紫灵山的模样。
“师父呀!我还有半阙琴谱没背呢,后面我看不太懂,抽个空你给我讲讲呗?”
话音甫一落下,那两个女学生错愕地瞪圆了眼睛,互看一眼之后,几乎同时哽塞道:“师、师父?”
叶萦萦鸭舌帽压得低,小脸深藏,看不出来大概的轮廓,这一年她显少在电视上露面,一时半会儿也没人认出来她是谁。
她扬了扬下巴,朝向阚冰阳,“对,我小时候拜他为师,他教我,启蒙那个……”
“……?”
话说一半,还卡在关键地方,不前不后压抑其中,空气里的温度遽然骤降。
启蒙?
启蒙什么?
一男一女,年岁差不太多,还能启蒙什么?
看着面前二人一脸懵神,叶萦萦顿了两秒,继续道:“启蒙古琴,指法、还有怎么看琴谱。”
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一本正经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登上科教频道的少儿节目,眼里都是祖国花朵的希望之光。
怕了她了。
阚冰阳无奈,却也舒了一口气。
万幸,她没有语不惊人死不休,抛个还剩一秒的定时炸弹,反应时间都没给他留。
他阖了阖眼,淡然道:“如果有事找我,就去停车场等我,我……”
不等他说完,叶萦萦立刻耸肩摇头,“我没时间等,一会儿我要去加油,还要送饶芮回家。”
她说完摆了摆手,便扭头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外面风大,她拉紧卫衣的帽子,低着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是滋味地嘟囔道:“靠,叶萦萦,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走呢?”
“他收那么多学生关你屁事啊,你搁这瞎蹦跶什么。”
“啊啊啊,你可真掉价儿!看着吧,指不定哪天他就来挖苦你了!”
她叽里呱啦个不停,脚步越来越快,走到车门前,用力拧开门把手,力气大得差点把门都给拽掉下来。
坐上车,叶萦萦把头枕在方向盘上,整个人放松地将胳膊垂在两侧,闷着脸,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她抬起脸来,刚打开窗户想吹吹风,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刚才两个女学生中的其中一个,好像叫什么玲的。
似乎没料到车里突然探出来个脑袋,头发还蓬乱不堪,女孩着实震了震,她畏缩三分,尴尬开口:“你、你好,我是阚老师的学生,我叫王玲。”
我靠……
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还能撞见。
不愧叫亡灵,
走哪飘哪儿。
叶萦萦动了动胳膊肘,散漫无状地靠在车窗上,“嗯,你好,有什么事儿吗?”
似乎是认出她是谁来了,王玲眼中微微有光,“你是叶萦萦?就是电视上那个……?”
叶萦萦毫不掩饰,直言道:“对,我是四年前百天变形节目的主角,阚冰阳就是负责我的那个道长师父。”
王玲听着,目光又在这辆骚气值拉满的Urus上来来回回好几眼,略有些忌惮地走近了几步,问道:“那个,我能问问关于阚老师的事情吗?”
叶萦萦挑眉,扬了扬下巴,“是情感上的吗?”
这一句话,像是拨开迷雾,一下子把隐藏在后的曙光给乍泄开来,一览无余。
王玲立刻面色绯红。
面对这么一个“秀色皆可餐”的老师,学识、声音、样貌,都长在了审美的金字塔顶端,她当然攒不住那份奢望又不切实际的悸动。
少女怀春和芳心暗许,只差一语道破。
王玲脸红如熏,点了点头。
叶萦萦淡淡挑眉,“比如呢?”
王玲怯怯地抬眼,春夏交替的和煦,忽然就变得燥热浮动,让人静不下心来。
“我想问问,阚老师有女朋友吗?”
果然呢……
是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