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志媛摆摆手,否决对方提议。
「魏娘子成天也是忙,有空闲时候就多休息,岂能又用来修改衣物?咱们今日全买新货,从头到脚都要成套成套的,再怎麽说安家茶棚也挣了不少钱,大夥儿都辛勤工作了,就得好好犒赏自个儿一番。」
魏娘子道:「元元每个月都分给我和小禾很多零花钱,咱们在小溪村生活,哪里用得到什麽钱,那今日到了集市,给小禾买吃的穿的用的,我这儿带的银钱可多了,够用的,元元就别再多花费。」
「不成!今日一切开销,全从我这儿出,这事就这麽定了。」安志媛颇有寸土不让的气势。「咱们是一家人,如今日子好过了,虽说离家财万贯、日进斗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但咱们家以及整个小村,因为茶棚生意转好,大夥儿都有钱赚,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手头也宽裕得很,魏娘子再跟我推来辞去的,我可要难过了,爷爷也要难过的,对吧?」
「对!咱难过,好难过啊,呜呜呜……」安老爹十足配合,回答的同时立马笑颜变成皱巴巴的哭脸,还假哭。
「然後我家牧哥哥也会难过的,是吧?」安志媛顺口又问,想说团结力量大,企图「孤立」魏娘子迫使她服软。
岂料雍天牧想也未想,沉静便答,「我不难过。」
「喂!」安志媛立时给他一记曲肘後击,无奈男人不痛不痒,还一脸「实话实说也有错?」的无辜表情。
「雍大爷你可以配合一点吗?」
「配合什麽?」真心无辜。
「配合说谎」这四字险些溜出口 ,安志媛生生忍住。
要调教,绝对需要好好调教,她顿觉「瘦弱纤细」的肩上担负重责大任。
当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界,男朋友是她自己挑的,各人造业各人担,她……她担!
这一边,望着骏马背上小动作频频、互动热烈的一对男女,为着承受太多恩情而觉不安的魏娘子不禁掩唇笑了。
是啊,是一家人,魏娘子心中感慨万千。
家是最不讲世俗常规的地方,家人是如此奇妙的存在,没有血缘牵绊却具深深的缘分,少溪村竹篱笆家屋的一家子,是最最真实的一家人。
她释怀了,望着儿子回眸的笑脸以及老人家假哭的表情,她笑得特别开怀。
坏事来得太快,快到雍天牧无法出手阻下。
黄花坡集市东边的缓坡地有成排木桩供人拴牛马驴等坐骑或驮兽,亦有木制水槽供牲畜饮水,若要停板车或马车则要拉到稍远的另一头。
雍天牧甫将安志媛抱下马背,姑娘家笑着跟他交代了声便朝要拉板车到不远处停放的家人奔去。
他亲眼见她小跑赶上自家的老驴板车,还不知笑着跟少年说些什麽,他暂且收回视线,牵着坐骑往水槽那儿去,待马匹饮过水,才要将缰绳套好,他背脊陡凛,忽觉有异,此时不远处便传出骚动。
他立即赶去,迅速穿过围观百姓,只见安老爹和魏小禾皆倒在草地上,魏娘子扑在一老一少间顾此失彼急得不得了,安志媛不见踪影。
「阿娘,咱没事……」魏小禾展开蜷曲姿态的身躯,见雍天牧就在眼前,他把抢在怀中之物递出,道:「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把元元姊抢走了,那个负责断後的被小爷出其不意拔匕首刺中脚板,我夺了他的靴……」
匕首是雍天牧所赠,这段时间少年没少缠着他习武,雍天牧一天就教他一招,以小巧腾挪为主,不练气,仅有招式对打,未料今日遇险还能伤敌。
锦靴上特有的云头绣纹,雍天牧一眼便认出。
南雍王庭禁卫军。
他脸色陡变,抿唇不语,抓在手中的锦靴头顿成斋粉,随即朝少年所指的方向追击而去。
哨音锐长,未及拴住的坐骑听令追来,但还远远落後他一段距离。
骏马赶上来时,雍天牧已追踪到在黄花坡集市边动手劫人的几个黑衣人。
他在林中与他们交上手,一察觉安志媛不在他们手中,他不再浪费时间逼问,下手毫不留情,几息间便将黑衣人尽数了结。
卫首大人训练出来的人,明面上领的是王庭禁卫军职衔,暗中却不知有多少是同他一样的隐棋杀手,他太清楚这一群人在转换与接手「货物」上能干得如何流畅隐密。
他迟了一步,他要的人便不知所踪。
持着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长刀,鲜血从刀尖滴进土里,阳光从枝橙间筛落形成道道光束,伫足在数条屍身中的他浴在金阳下,他周身镶着点点辉芒,如此明亮,一股寒意却从脚底直窜上来,占据他整个胸中。
错。
他大错特错,他没有失去她。
他知道她落在谁人手里。
能驱使这批黑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这位始作俑者若非南雍至高无上的国主,便是国主最信任的卫首大人。
除这两者,不可能再有其他。
从夏季到秋时,他未曾回内廷宫中住所,几次隐棋的人扮成寻常百姓现身安家茶棚,绅有所觉察却不曾揭穿,只当是父王与卫首大人欲确认他的动向,这般遣人明里暗里的监视,从许久以前就开始,他早已惯然,不以为意。
这些年亦学会一事,他就任由隐棋去看,再将他的事一 一上报,父王与卫首大人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安心了,便不过问他的行踪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