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眸,想问什么,可稍微思忖,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头脑酸胀胀的。
陈母很快弄好,给他端来看着他喝。
“今晚跟谁玩去了?”她随口问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闲聊而已。他们家很自由民主,她对儿子管得不多的,不会干涉他这个那个。
“陶子越,邬宸他们。”他仰头喝完,补了声,“千宁也在。”
陈母微愣,“宁宁?”
陈母一瞬间就有好多问题涌出来。只是那些问题在舌尖转了几圈,又被她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句:“还好吧?”
这个问句的牵扯范围可太广了。
什么还好吧?
陈寄白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挺好的。”
陈母松口气:“那就好。儿子,答应妈妈件事。”
“您说。”
“不管以后你们有多生疏,隔得有多远,看在妈妈的面上,你都多看顾看顾她,照顾着点儿,好吗?”
陈寄白凝着母亲,半晌,才道:“妈,你放心吧。”
陈母得他这一句便安心了,叮嘱他早点睡后就回屋去了。
陈寄白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刚才他的话,他妈以为他的意思是说,不管怎样,他都会看顾她。
可他的意思实则是,他们不会生疏,也不会隔得有多远。
烟雾缭绕。
陈寄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连母亲都会觉得他们今后注定会生疏?甚至不放心地叮嘱他这些?明明从前他们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最要好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起,别人竟开始觉得他们会渐走渐远?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一天真的成了陌路人,他也定会看顾她,陈寄白怎么可能会不管江千宁?这哪里需要叮嘱?又哪里需要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这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事儿么?
直到一根烟抽完,陈寄白也没想明白这个事儿。
他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不仅他们自己有问题,连在旁人眼里,他们也都已经生疏至此了?
他独自抽了半晌的烟,不知不觉,竟点开了相册。
等他反应过来时,指尖已在滑动着她的照片。映入眼帘的是她前几天的红毯照。
陈寄白蹙紧眉,揿灭了烟,关掉手机。
-
江千宁没喝多少酒,直到回到兰乌园,她都还是清醒的。
今晚,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
在去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试探的准备。
——试探自己的内心。
她知道他在,她愿意去,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内心在接近他时还能不能安然存活。
一晚过去,她成功了。
这无疑是一件自虐的事情,犹如生生地用手去掏出心肺。
但做完之后,她得到了最大的解脱。
江千宁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小号,照常发了一条微博。
「我藏于暗处喜欢了他一年又一年,后来将这份喜欢曝光在阳光之下,人尽皆知,可惜仍无结果。
羞怯的、大胆的爱意我都试过了,一一撞过南墙,我也终于死心。
我终于还是要放下了。
我选择放过他,也选择,放过我自己。」
敲完这些字,不知不觉,已是满面泪痕。
江千宁咬着手臂,克制着哭声。
明明她是独居,明明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明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但她仍像是小偷一样谨慎地因为怕被窥伺而不敢哭出声。
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