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白抵达的时候,还没到时间,距离开始录制还有两个小时。他也没有着急进去,停好车后,在周遭走了走。
春天,冷劲儿还没过,暖劲儿还没到,还有大爷在路边卖烤红薯。他记得她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在很冷很冷时买个烤红薯握在手里取暖,等稍微冷却些,再拆开袋子吃掉。她还喜欢跟他闲闲地聊天,比如:“听说南方人吃烤红薯,会送小勺子叫他们挖着吃,北城没有送,吃起来都不淑女不优雅。”
她一边说完,一边咬了一大口。
“淑女”?“优雅”?这类的词,与她那副样子是决计沾不上边的。
他与她并行走在路上,给她递了张纸巾。
对上她迷茫的眼神,他沉吟两秒,点明:“嘴边沾了一圈。”
他的犹豫是有原因的——下一秒,颇爱面子的某人恼羞成怒:“你个混蛋,快点住嘴,你胡说你胡说。”
她的身体很诚实,迅速接过纸巾迅速抹了把嘴角,粉饰太平后便假装无事发生。
小溏心,自小就是个最爱面子的。
他最是清楚的。
一波又一波的记忆涌上来,击得陈寄白原先就不大好的情绪越发溃不成军。
他没有去买烤红薯,因为现在他就算买了,也送不到她手里……她也吃不到。
他忽然设想了一个可能——如果将她从他的世界彻底抽离。
他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猛缩。
在这个假设之下,他的世界骤然间变成黑白之色,再无其它色彩。
如果没有她,那他的世界该有多无趣?
他们自幼相识相伴,早已习惯彼此在生命中的存在。一想到今后几十载没有对方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假设。
瞧,只是一个烤红薯……他只是没有办法叫她吃上他买的烤红薯,他就已经这样难受了,又遑论更多?
他忽然有些后怕。
若是照之前那样的轨迹往下走,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今后势必要面临他最害怕的场景……
他后知后觉,又后怕不已。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陈寄白沿路走了走,越走越觉无趣,索性打道回电视台去。
这个节目很火,从来不缺观众,他混在数人之中,还好不会太惹眼。
陈寄白的位置在第一排的中间,也是距离她最近的位置之一。
他静静等候着节目开始。
时间过得极快。
很快就传来了开始录制的讯息。
他的食指轻敲着膝盖,若是叫个懂心理学的人来瞧——罢了,倒也不必,明眼人或许都能瞧出来,这位爷是在紧张。
陈寄白等着她出场。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江千宁是去忙妆造了。别的倒是不大需要,虽有导演在与她讲些注意点,但反正也没有剧本,说再多都没什么用,待会录制主要是要靠她临场反应。
导演怕她紧张来着,还想着教她些防紧张的技巧。但是一看这位,嚯,哪里紧张?坦然极了。
导演笑了笑,小姑娘年纪不大,胆量倒是不错的。
他哪里知道,江千宁从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大场面,早就锻炼出了一颗强大的心脏,这辈子唯一紧张过的一次,大抵是要追溯到大学的时候,她准备去和陈寄白表白的时候了。
这等场面,她才不会紧张呢。
没有抢主持人的饭碗反客为主,就已经是她很克制了。
主持人先上场,几分钟后,江千宁才走上台去。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访谈,她可以很从容地应对,呈现出非常完美的一面。
然而,她没想到陈寄白无处不在。
在看见他时,她拼命忍住下意识抽搐的嘴角。
——谁能告诉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不是还在机场吗?一转眼就到了这,他是牛皮糖吗?而且还是会块闪现的牛皮糖?
如果不是在录节目,她指定是要狠狠嫌弃他一番的。
跟她做什么呢?好歹也是一个大名鼎鼎的陈总,怎么还闲到从机场跟她跟到电视台?
原本以为只是录个节目,呵,他就这么直直地对着她,还叫她怎么好好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