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言仔细回忆,觉得赵施施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金阙晓是挺好看的啊!”
赵施施一个眼神就瞪了过去:“就是那种,你在橱窗看到一件男装很好看,但你也只会欣赏一下,觉得好看但显然不会买,以前我对金阙晓就是这种态度。”
“但今天,我突然觉得这件男装,我也可以试试看。”
温言言似懂非懂。
耐心听着。
赵施施:“可这是我兄弟啊!我怎么能对兄弟动心呢?”
温言言的心突然像是被个钝器砸了一下。
她认识裴野也快一年了,一直都拿裴野作为朋友,甚至而言像裴野那样的存在,温言言觉得自己都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好朋友”,至于其他的,温言言更是不敢多想。
但是动心……
赵施施喝多了,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的嘴里还在念叨着:“我也太禽兽了吧,别人拿我当兄弟,我居然想睡他……”
温言言叹了口气,默默地将剩余的酒倒掉,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做好垃圾分类。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赵施施拖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赵施施又一把抓着温言言,显然是喝醉了,可嘴里还在问:“言言,你说如果金阙晓知道了,会不会也拿他对付那些女孩的方式一样,拐着弯的拒绝我、远离我?”
温言言伸手,将赵施施乱糟糟的头发摆顺:“不会的施施,你可是施施啊,金阙晓很在乎的人。”
你是陪着他从谷底走到顶峰的人,是在所有人不支持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的人。
赵施施呐呐自语:“对啊,我是赵施施。”
“我不能喜欢他,我可是赵施施啊,大把小鲜肉等着我,怎么能去对兄弟下手……”说着说着,赵施施睡了过去。
温言言精疲力尽,瘫坐在地毯上。
她靠着床背,看向小阳台外的天空。
城市的夜晚总是太亮,看不到什么星星。
但勉勉强强,似乎有一两个亮光,却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是星星,还是飞机的尾灯在闪烁。
她就坐在那个夜晚,裴野坐着的位置。
看着那天夜晚,裴野曾经看到的天空。
“动心这种事,哪里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温言言呢喃着。
温言言从不怀疑,自己对裴野动了心。
从在桥上见到这个少年的第一眼,就被他的长相与气质,一头小鹿撞进了怀里。
但这种感觉就像是橱窗里昂贵的衣服,虽然很好看,但是温言言知道自己付不起这个价格,只好路过离开,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件衣服。
那也就忘了。
可当再路过橱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心动,发现衣服不仅仅是好看,用料材质都是极佳。
温言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突然很想要。
她不能去偷去抢,去求卖家降价。
乞丐与华服,总是格格不入的。
她突然有了努力赚钱,倾家荡产也要将这件衣服买回来的念头。
她也想要让自己,真正的能够配得上这件衣服。
·
“乞丐、华服、格格不入?”温言言突然抓到了一根线!
【你要想油画拼接水墨画都可以,艺术品从来不限定任何形式,也无分优劣。】
油画、国画与数字版画同样格格不入,但主办方牧衡却能说出那样的一句话,出这样的一个比赛要求。
那么就一定有可以让乞丐穿上华服,又让人眼前一亮的方式!
温言言觉得脑海中有个线,但是又理不清,可是又想要有人来理一理。
想来想去,在三人小组群里问宋珏、魏子书明天有没有时间?
这两人也是个熬夜狗,半夜2点,迅速敲定!
·
温言言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甚至梦到裴野在梦里恶狠狠地问她:“你怎么能把我比作衣服?”
温言言吓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然后天空突然卷起一堆魏子书画的那种黑云,黑云背后还有一只极其诡异的龙,睁大了眼睛看着温言言和裴野。
温言言大喊:“快跑——这是魏子书的诡异龙!”
温言言的手腕被裴野紧紧拉住,裴野也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剑,剑指恶龙,神色淡定。
温言言站在他背后,突然就心安了。
噩梦变成了美梦。
温言言终于醒来,给还在睡的赵施施准备了早餐,然后叼着面包就出门坐地铁去了容大。
出门的时候,温言言看了眼时间,早晨7点整。
虽然三人小组看起来组织纪律异常懒散,但能够参加这个比赛,放弃10万奖金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那个第一,都可以为此拼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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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言坐地铁,八点半到容大校门口,又慢慢晃进去,到宋珏的办公室时,已经快九点了。只是没想到里面除了宋珏,还有个其他人。
温言言刚好认识那个人,牧衡,MORING画廊的创始人。
他们两个似乎聊得并不是很愉快,宋珏看到温言言进来才收起些自己脸上的坏脾气,拿起手上的书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我临时有个监考,1个小时,先走了。温言言这边画室你都随便用,打过招呼了。”
温言言点头。
宋珏离开后,办公室只剩温言言和牧衡。
温言言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人,也一直觉得对方很厉害。之前在10进3的分组现场,也曾经见到过牧衡一面。
但两个人并没有私下聊过天,更是不可能相熟了。
牧衡今天穿着个宽松白色无袖背心,黑色宽松长裤,墨镜垂在鼻梁看,等宋珏完全走出去后,才看向温言言:“我记得你,紫色纱裙小仙女?”
温言言赶紧点头,那天10进3分组的时候,温言言就穿着一件紫色纱裙。
牧衡坐在宋珏的办公桌看,气质懒散随意,他手上还玩着宋珏的一只笔,冷淡着说:“我路痴,容易迷路,紫色纱裙小仙女是否愿意把我送出容大?我司机在门口等我。”
温言言乖巧点头。
毕竟也算是自己半个老板呢。
牧衡扔了手上的笔,将墨镜推上去,勾着笑跟着温言言一起走出去了。
容大的上午很安静,期末考试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学校。
牧衡就像是个游客,走走停停,到处张望,无论是路上少女包上的一个颇有特色的别针,还是地上落叶间一片极其对称的树叶,都能够吸引到牧衡的注意。
他可以很随意的蹲在地上,捡起一片树叶,再举起来,拿到阳光上赏玩。
为了更看清楚树叶,他将墨镜再次推到鼻梁上,还仰着头,看向温言言问:“你觉得这片树叶怎么样?”
温言言很乖,别人问什么她就认真答什么。
她走近些,低着头就着牧衡的手仔细看向树叶。
夏天落下的泛黄色树叶,有点干枯,但整片树叶保存的非常完整,就连边角都没有一点点损坏,放在阳光下微微有些透光,内部分布不是很均匀,但——
“透出的光很好看。”
温言言看着透过树叶的光,落在地面的剪影。
牧衡笑的很爽朗,甚至有些过分肆意。
他重新站了起来,将树叶直接放在了温言言的脑袋上。
“我让你看树叶,你却看了树叶的影子?”
温言言伸手将树叶拿了下来,牧衡的这个动作有些让人费解:“影子也是树叶的一部分。”
牧衡重新打量温言言,似乎是这次遇见以来,他第一次正式打量眼前这个女孩。
“10进3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选择宋珏、魏子书做队友?”
那场比赛,还剩5分钟的时候,2个4人队伍都已经找齐了人,牧衡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认定宋珏、魏子书会被其他人抛弃。可却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温言言。
温言言拿着树叶,小声解释:“我觉得,这样比较公平而已。”
牧衡笑的更肆意了,他漫不经心,依旧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朝着前面走:“那温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规则吗?”
温言言当然不知道。
牧衡轻轻松松,随意开口:“我故意的。”
·
牧衡:“宋珏的画在我的拍卖会上卖出过56万,很多人都以为我会因此签宋珏,但我认为这就是她的巅峰,不可能再超过了。”
温言言立马反驳:“怎么可能!”她看过宋珏参赛的作品,也看过拍卖会上56万的作品,在温言言看来,宋珏参赛作品的质量丝毫不逊色拍卖会上56万的作品。
牧衡摇了摇头:“温小姐,看来你还不太懂艺术。”
现在社会,能拿起笔画画的,都敢称呼自己为画家。至于作品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价值。其实在绘画界,很难有一个标准的统一答案。
问就是每个人的审美不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火起来的,大多数都是靠故事。
故事,才是人物的核心。
就像品牌在做推广的时候,一定要编一个动人的故事,去打动消费者。而一个越有标签,越丰富的画架,画出来的作品才越能打动人。
“宋珏的画之所以能卖出56万,除了她的画确实值得这个价格外,还有就是在那段时间,我给她打造的标签:高知美女画家。”
温言言微微歪头,但却在那个瞬间懂了。
宋珏的画确确实实值得这个价钱,但也不是所有值得这个价钱的画都有买家愿意购买。艺术品在作为展示的时候就是艺术品,但在买卖的时候,与普通商品别无二致。
“画家需要个性,作品也需要个性。但是魏子书,他的画与他的人一样,太有个性,曲高和寡,太小众了,签他的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但往往这样的人物,扑的概率比赢面更大,不是MORING喜欢签的那一挂。”
温言言这两天也看了魏子书的其他作品,发现他是国画出身,但风格极其诡异、压抑,将国画的那份大气感与留白艺术压得荡然无存。
确实很特别。
“所以,你是故意想要淘汰他们两个人的吗?”听到这里,温言言能够感受到牧衡对宋珏与魏子书都不是很满意。
牧衡也很坦然:“对我就是故意的。本来我以为他们两个,在这样的规则下一定会被淘汰,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份意外惊喜。”
牧衡又突然伸手将温言言还拿在手上的叶子拿了过来,叼在嘴里。
他的动作神情都太过于放纵,甚至在这份放纵中带着几分让人分辨不清的攻击感。
但意外的是,温言言竟然没有被这份攻击感刺激到,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反而跟上了牧衡的思路,一点点的理性分析问题。
“那么牧老师今天和我说这些,是觉得我有可取之处吗?”
坊间传言,牧衡从不理闲事。
那天在10进3的现场,温言言也觉得牧衡不像是会去和人做过多解释的那一挂。
牧衡笑着撇开脸,像是遇到了极度开心的事情。
“你猜的没错。”
“但很可惜,你救了他们两个,也让自己离第一名的位置越来越远。”
“下次记得遇见我,叫我牧老板,我只是个商人,重利。”
……
温言言将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对方进了车缓缓离开。
牧衡临走前还放下了车窗,看着温言言:“谢了小仙女,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合作。”
温言言想了一下,对牧衡鞠了一躬:“牧老师,我想知道,那你对我的标签又是什么呢?”
牧衡毫不犹豫:“贫瘠荒野上的玫瑰,充满惊喜。”
·
车辆远去。
温言言知道,对方定然看过了自己10进3的比赛作品。
而那个人便是国内当代艺术第一人,牧衡。
牧衡确确实实做到了商人思维,无愧于他说的“牧老板”的称呼,冷静理性的从市场的角度看到艺术作品。但正因为如此,这个人推动了国内当代艺术作品的一波蓬勃发展、井喷式的涌现出一位又一位颇为代表性的艺术家。
毫无疑问,他用他的方式赢得了整个当代艺术行业的尊重。
温言言知道,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不那么商业化的思路去推进行业的发展。
只是那条路,或许更难,更慢。
·
“哇,刚刚,刚刚那位是牧老师吗!”随着车辆远处,旁边有位扎着小辫子的男生冲了过来,好奇又惊讶的看着温言言。
温言言看着对方手上的画架,猜测应该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牧衡在现在这一辈的新生中地位非常高,类似于所有企业家都会知道那个站在财富榜第一的人是谁一样。
“我的天!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牧老师本人,比采访里面帅多了啊!又帅又狂,不愧是我偶像!你也是美院的吗?”
温言言摇头,也没有多加解释。
但显然小辫男生也不需要她的解释,自顾自的就说了起来。
温言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是微微叹气站在校门口等着这位小辫男生说完。
对方显然是牧衡的粉丝,大概就类似于温言言之前对裴无妄——但自从知道裴无妄是小时候丢弃裴野的渣男哥哥,温言言现在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对偶像的喜欢了。
临近暑假,容大校门口的人很少。
小辫男生仍在热情洋溢的表达着自己对牧衡的喜欢。
……
旁边有两个女生也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人,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尖叫,兴奋地问:“你真的拍到了吗?快给我看看!”
“别急啊,我昨天去食堂刚好看到的。”
温言言小心翼翼的竖起耳朵,突然有点好奇隔壁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