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用到这个份上,别说萧少珩和白纤纤到最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换成是她,估计到最后都不相信薛云微和薛决是同一个人。
薛决,真的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她至今没有摆脱他,她还要被他这样可怕的人操控多久?
难道只有死才能解脱吗?
可她不想死!
铁笼外,发现薛决现身的正派弟子已经开始进攻他,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一波又一波的弟子冲过去,不是被打伤就是被打飞。
只有萧少珩能对付他了。
炫目的天雷从天而降劈向一身黑衣的薛决,萧少珩剑指云霄引雷坠地,整个广场都是四射的白光。
薛决不慌不忙地挥袖,地面的青石板被全部刨出,迎着雷光撞过去。
“呯呯”数声,天雷击碎青石板,四散飞射的石块砸中广场上的弟子和百姓,惨叫声响彻整个北山派,鲜血洒满整个广场。
“魔头!魔头杀人了!”
“救命啊!救救我!”
“阿爹,阿爹你醒醒!”
神仙打架,受罪的永远是无辜的老百姓。
燃烧的火柱倒下,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广场此刻已是一片废墟,有人手脚并用连爬带滚逃命,也有人被压在石堆之下生死未知……更多的人受伤流血,互相搀扶着缩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们性命的魔头。
对,魔头,旁人口中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薛决。
苏雁沉此刻,亲眼所见。
“薛决,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你伤他们算什么本事!”
剩下没跑的正派弟子已退至北山派大门前,抱团保命之余对薛决的行为表示谴责。
薛决戴着面具,脸上具体什么表情看不清,多半全是讥讽。
萧少珩站在一块巨石上,衣袖和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额上有细小的汗珠浮出,连引雷诀都不能伤到薛决,不知要用什么招术才能击退他。
对,击退,并不是打败或是制服。
薛决的修为深不可测,抬手挥袖间,迸发出的灵力可撼动天地。
他清楚的知道此时的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不会屈服也不会后退,手中持剑,就该拼尽全力护卫苍生!
广场上站着的薛决挥了挥袖子,到处乱窜的魔气如同得到什么指令,一团一团飞到他身后。
萧少珩咬破手指画符,以血为媒,借天地之力,冒着被反噬的风险拉出天罡诛邪阵。
泛着金光的法阵瞬间扩大百倍,将整个北山派护在后方。
“呵呵,好大的本事。”
薛决冷笑出声,足尖轻点,踩着一团魔气飞到半空中,双手不甘示弱地比划着,在他身后的魔气迅速飞向广场周围的几根石柱,将石柱拔起,朝着金光法阵撞过去。
“噗——”
金光法阵被撞碎,萧少珩也口吐鲜血跪在地上。
见此情形,其余正派弟子陷入恐慌之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上前对抗薛决。
北山派掌门白孤云看情况不妙,他咬了咬牙,拂尘一甩走上前,对薛决大叫道:“薛决!你对我们这些正道中人恨之入骨,要杀了我们,我们技不如人没有怨言!可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你若还有一丝人性,便放过孩子们,要修炼邪术,用我们的血!”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退缩的正派弟子被激的重燃斗志。
怀安寺的和尚本就和薛决有仇,便第一个跑下台阶,摆了个金刚阵出来,其余宗门的弟子则拿起兵器散开,布阵的布阵,施法的施法,纷纷摆出要和薛决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薛决不屑地启唇:“定我的罪连证据都不要吗?可笑,那天下所有坏事恶事是不是都要算到我头上来!”
白孤云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承认,抬起手挥了挥,一名北山派弟子抱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上前来。
白孤云拉起小男孩的手,温声道:“小五乖,告诉伯伯,割你手放血的人是不是飘在天上的那个。”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扭头去看飘在天上的薛决,只一眼,他便吓得大哭起来,边哭边指着薛决说道:“就是、就是他,戴面具的妖怪……呜呜呜……妖怪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北山派弟子忙把大哭的小男孩抱回去。
如今证人有了,白孤云立刻转身对着薛决大骂,“魔头!你丧心病狂!杀了我云中城那么多孩子,今日!我北山派便是覆灭,也要将你诛杀!众弟子听令,全力!诛杀魔头!”
北山派弟子立刻出剑杀向薛决。
其余正道人士被煽动,也提剑朝薛决杀了过去。
“很好!你们最好真能杀了我!!”
薛决大笑着迎过去。
双方打得昏天黑地,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才有结果。
大概是邪不压正,萧少珩有天道护身,又有那么多人帮他,众人一起制服了薛决。
魔气被击溃,薛决受了重伤,如丧家犬般跪在地上吐血。
有人提议当场诛杀薛决,但被白孤云阻止了。
“这魔头身上的魔气太重,在魔气没消散之前,身死并不能将其诛灭,还可能使其与邪魔结契,沦为邪魔从魔域出来的渠道。”
白孤云的意思是想把薛决关入北山派的诛妖谷,等他身上的魔气化解了,再将其诛杀。
薛决听了,口中发出嘲笑声:“那你们便尽管试试,我身上的魔气能不能化解!”
天道在幼时便已放弃他,又如何会给他祛除魔气重生做人的机会。
“那魔头杀不了,这妖女是魔头的徒弟,我们杀她泄愤总可以吧!”
杀气腾腾的目光瞬间包围苏雁沉,然他们尚未出手,薛决先出手了。
符箓连成的结界被击碎,笼中的少女也被击倒在地昏死过去。
满身煞气的魔头冷笑:“无用的东西,不必你们动手我也会杀了她!”
萧少珩恼怒地看一眼薛决,用剑柄击晕他,不想再听他废话半句。
之后,还有人说要杀了苏雁沉,但被萧少珩拦下了。
“她不是自愿做魔头徒弟的,魔头若真把她当徒弟,怎会动手杀她。”
“……”
众人无意和萧少珩起冲突,便放任他带走了笼中的妖女。
……
入夜,诛妖谷。
阴森的山洞中,被数条铁链锁住的薛决缓缓睁开眼。
他感觉到了,阿爹的遗骨,就在附近,距离不会超过百步。
有脚步声过来,来的不止一人,修为还不错。
是谁?
他紧紧盯着洞口,不多时,手持拂尘的白孤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拿着拂尘的老者,个个玉冠束发白衣翩翩,看着很仙风道骨的样子。
加上白孤云,来了一共七人,那几名老者,想必是北山派的六大长老。
薛决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们,白孤云缓缓走到他面前,微一使劲,将藏在拂尘底端的匕首拔出。
胡子最长的那名长老提醒道:“孤云小心,这畜牲虽被铁链拴着,但獠牙还未拔除,难保不会伤你。”
薛决听了想笑,这群人是有多害怕他,封了他的灵海不够,用八条铁链穿过骨头锁着他也不够,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觉得他有毁天灭地的本事。
“常盛师兄说得没错,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妖龙。”
几人中唯一的女长老接过话,投向薛决的目光充满了杀意和厌恶。
多有意思,这些名门正道,口口声声说龙族是妖魔,可却对他们的鳞片乃至骨头都爱不释手。
龙族覆灭后,本该深埋在夜澜山的龙骨,莫名出现在各大宗门手中,成了他们加快修炼的宝物。
虚伪!!!
龙啸声在山洞中炸开,被铁链拴骨的少年现出真身,一头被拔光龙鳞的黑龙。
黝黑的龙身上坑坑洼洼,满是龙鳞被生生剥除后留下的伤疤,头上的龙角也被拔了,留下两个小小的窟窿。
白孤云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用拂尘重击黑龙,随后,他定一定心神,高高扬起手,将手里的匕首刺入黑龙胸口。
黑龙发出痛苦的咆哮,龙尾不断摆动挣扎,无奈周身的骨头被铁链穿透锁住,龙爪再锋利也不能伤人。
鲜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仔细一看,殷红中带着点金色。
纯种龙族的血是金色的,眼前这头黑龙,并非纯种龙族。
白孤云挖了一块龙骨出来,其余几人上前吸食龙血。
片刻后,当几人退开时,眉心皆有魔印显现,周身魔气萦绕。
谁也想不到,北山派的掌门和六位长老,都已入魔。
荒州是贫瘠之地,数百年来,一直靠灵力滋养土地。
轮到白孤云这一代,他和几名长老不愿把辛苦修炼的灵力浪费在普通老百姓身上,便动了歪脑筋,想增强北山派的实力,将整个门派直接搬到富饶之地,一劳永逸。
汲取天地间的灵气炼化成灵力是一件需要长时间静心冥神的事,少则数年,多则百年,皆有可能。
他们已年迈,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便在半年前开始偷偷修炼邪术,如此的确能更快提高修为增强灵力,但魔根种下后,神智随时会被吞噬,为了压制体内的魔性,他们开始残害云中城里的孩童。
白孤云看着手中血淋淋的龙骨,心情大好:“有这妖龙在,我们今后不用再抓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顽童了。”
“那群小孩只会哭,我早听烦了!”
“既然是云中城的百姓,能用自己的命换云中城的未来,他们死得其所。”
“死了几个小孩而已,再生便是了,那些百姓也是愚蠢,有什么好哭的。”
“……”
有什么好哭的?
耳边倏地响起怯生生的求饶声,薛决眼中一片模糊,恍惚间,他看到幼年的自己了。
同样被铁链锁着,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中,他蜷缩在角落,惊恐无助地看着手持火钳的男子。
用火钳拔龙鳞再适合不过,因为烧得滚烫的火钳能让伤口迅速结痂。
至于疼不疼,又有谁会在乎,他哭得有多惨,又有谁能听见。
“为什么……你们能如此狠心?”
薛决红着眼低低出声,须臾,龙尾重重拍向地面,宁愿扯断自己的骨头也要挣开铁链。
白孤云等人忙摆出七星阵对付他。
黑龙变回人身,但并没有立刻攻击他们,而是抓住铁链重击地面,将身下早就被血浸透的泥土刨开,露出堆满了孩童尸骨的大坑。
有些尚未腐烂,保持着痛苦表情堆在最上面,有些已经爬满了蛆虫,死不瞑目地躺在中间,还有的,已烂到只剩白骨,横七竖八堆在坑底。
云中城失踪的孩子,都在这了。
白孤云一眼都不看坑中,只厉声道:“魔头,你灵海已被我们封住,不想死就快束手就擒!”
“呜呜,小月不乱动,伯伯可以轻点割小月的手吗?”
“三儿不哭了,伯伯不要再割三儿的手好不好?”
“伯伯!伯伯住手,我好疼啊,伯伯住手呜呜……”
孩童的啼哭声冷不防冒出,紧接着,尸坑中的白骨和尸首都动起来了,他们哭叫着爬上大坑,朝白孤云等人走过去,口中不断发出临死前的哀嚎求饶。
白孤云等人面露骇色,但心中半分悔意都无,竟挥动手中的拂尘想将这些孩童挫骨扬灰。
魔气四溢,薛决狞笑着挣开剩下的铁链,反手从后背抽出月陨。
半月形的武器飞向前方……
……
偏院。
躺在床上的少女低声咳嗽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虚弱,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病歪歪地靠在床头。
“雁儿妹妹,”白长轩终究叫不出那声“妖女”,仍是用之前的称呼,“你体内的玉丝蛊是谁种下的,此事我自会查清,你别怕,明日我便去寒玉湖捉母蛊为你解蛊。”
苏雁沉轻声道谢:“多谢白大哥……”
果然,跟着反派混没什么好前途,薛决是很厉害,但他一直不帮她解蛊。
还是主角团好,个个善良温和,连她这个魔头的徒弟都肯出手相救。
既然玉丝蛊能解,那她身上的情毒应该也能解?
不能解也没事,大不了她找个好看的小哥哥嫁了,隐姓埋名,远离纷争,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屋外突然电闪雷鸣,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
门窗被一股冷风吹开,冰雪簌簌灌了进来。
白长轩背着的长剑莫名晃动起来,他愣了下,随即拔出长剑握在手中。
房门被风吹得“哐哐”直响,外头是漫天飞雪,如春日里的柳絮,团团簇簇,洋洋洒洒飞落着,多到好似一张棉纱,遮天蔽日。
突地,几团红色的雪絮飘了进来,落到地上后慢慢化为一摊血水。
白长轩神色一凛,手中的长剑朝屋外的风雪刺去。
“白大哥,怎么了?”
苏雁沉紧张地看着他。
“不知。”白长轩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风雪里有东西过来了。
来者不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嗖嗖”两声,被折断的长剑飞了回来,击中站在门口的白长轩,他当场吐血,随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白大哥!你怎么了!”
苏雁沉惊叫一声,忙掀开被褥想过去查看,谁知脚刚挨着地板,一股刺骨的寒风便扑向她,将她猛地推回床榻。
后背重重摔到床榻上,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她难受地动了动身体,正要起身,眼前忽然一暗,浓郁的血腥味和寒意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薛决……”
望着悬在自己上方的少年,她惊愕到连“师父”都忘了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