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霜儿在榻上滚了半圈,衣衫不凌乱地缩在角落,戒备地看着他。
他沉着脸掀起被子将她裹作一团,以掌风击灭屋内灯盏后和衣躺在她身侧,连同被子一起将她紧紧揽在怀中,低着声音道:“睡吧。”
黑暗中程霜儿惊恐未定,眼角水痕不争气地往下滑。
*
第二日天微微亮,苏槐被拍门声吵醒。
门外徐之澜趴在门上听屋内动静,听完又是一阵乱拍:“师父,快醒醒!今日要授课。”
徐之意在一旁打呵欠,意识朦胧道:“你为什么大早上的这么兴奋?”
她本认床,大半宿没睡着,刚一闭眼就被徐之澜拖着来找师父。
徐之澜回身神神秘秘靠近她,低语着:“初入师门,总得给师父留个好印象,这样才能讨师父欢喜。”
徐之意笑出声,看着自家弟弟那副憨憨模样,往后退了一步。
神,保佑他。
屋内苏槐以被蒙头,可仍旧阻隔不了间隔越来越小的拍门声。
“嘭嘭嘭——”
苏槐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瞬移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房门被拉开的瞬间,趴在门上的徐之澜失去支撑,一个踉跄滚进屋内。
站在后方的徐之意看到苏槐面黑如炭,不动声色地朝院门口移动,她就不该来。
苏槐拎着徐之澜把他丢出门外。
徐之澜坐在地上仰着头傻笑,自从和苏槐混熟,再也没有拜师那日的恐惧,他问苏槐:“师父,何时授课?”
“现在。”
苏槐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二字。
在接下来的一日中,徐之意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徐之澜式作死。
等到傍晚去食堂用膳时,徐之澜已经被苏槐折腾的四肢酸软,他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徐之意身上,眉眼间依旧神采熠熠:“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日后我定要加倍努力!”
徐之意扶着他朝食堂走,格外无语。
有时候脑袋转不过圈也是一种好事,最起码自我安慰能力极强。
送走姐弟二人,苏槐疑惑地看着自己掌间灵气。
她非原身,并不太清楚当年原身初拜师后都学了什么入门,现在她不懂如何能灵气入体,只是一直靠着本能去使用灵气。
仅靠本能,就有太多限制。就像她和夜摇光本都是天仙阶,但她的实力远远追不上夜摇光。
打定主意后苏槐奔向藏书阁。
在天极宗,不管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都有资格进入藏书阁,但仅限于一楼。一楼藏书极多,一名弟子若是不吃不喝住在藏书阁,也需要几十年才能将一楼书籍看一遍。
苏槐到达藏书阁时,恰好是饭点,阁内极其安静。
她在门口拿了块巴掌大的空白木牌,以灵气化作笔在上写出自己想要找的书籍。落笔后木牌泛着微光,微光闪烁蔓延成线指引着她往前走。
跟着提示她走到最角落里。
成排的书架搁置着各种书籍,阁内昏暗又安静,苏槐不禁心底发毛。
越过一排书架,只见前方有光亮,她还未看清光亮是何物便听到一声雀跃的呼喊声:“小师叔?”
苏槐闻声看过去,梳着双髻的冬鸢席地而坐,面前放了一盏琉璃灯,手中还捧着一本极厚的古籍。
这个小姑娘苏槐有印象,昨夜躲在师兄身后不敢露头。
不过眼下瞧着丝毫不畏惧自己,倒让她觉得新奇,便问:“你不去食堂吗?过了饭点可没吃的。”
冬鸢从腰封内取出辟谷丹,笑着冲苏槐晃了晃,“师兄说吃这个就不会饿,小师叔要不要来一颗?”
苏槐急忙摇头:“不用。”
上午那俩孽徒领了辟谷丹回来,她一时好奇尝了一颗,浓浓的药味险些将她送走。不过好像真有用,她这一日都不想吃东西。
光线在冬鸢面前止住,苏槐上前从书架上翻找自己要找的书,同时问冬鸢:“你自己在这里?”
冬鸢摇摇头,意识到苏槐看不到时,又道:“还有师父和师兄。”
书架上一排都是如何引灵气入体、如何感知六界灵气,苏槐看得头晕眼花便顺便挑了一本出来。
冬鸢看清她拿的何物,急忙将自己手中的古籍合上,起身同苏槐道:“小师叔是替师弟师妹们选书吗?师父说这本最好。”
许是师父和师兄太冷的缘故,她日常无人可讲话,瞧见小师叔总有说不完的话。
苏槐回头看了看书名,随即拿了三本同名古籍。虽然夜摇光欠揍了些,但他推荐的应当无错。
拿好书苏槐同冬鸢笑道:“谢啦。”
说完苏槐转身离开。
直到苏槐身影消失在排排书架后,冬鸢还未收回视线,她抱着古籍面上带着笑。
萧深从她身后走出来,顺着她视线往前看什么都没发现。
听到身后动静冬鸢瞬间回神,她无措转身喊了声:“师兄。”
同时心中打定主意,坚决不告诉师兄她刚刚见过小师叔一事,谁让师兄总是讲小师叔不好。
现实是萧深并未多问,他让冬鸢收拾好地上的琉璃灯:“回去。”
苏槐将木牌放在藏书阁门口,将自己拿走的书登记了下,这才出藏书阁。
出了藏书阁,她将书都收回储物戒,准备御剑回小桑峰。
储月剑刚召唤出来,便听到极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雷音,她看向传来雷音之地。距离极远,她看不真切,但天际一闪而过的紫光她看的清楚。
“那是……”
苏槐瞳孔一缩,紫光在眸中映出。
有道清冷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除魔玄雷。”
苏槐怔怔抬头,只见夜摇光靠在二楼窗边,他看着电闪雷鸣的那处神情莫测。
随着雷神越来越响,苏槐心慌的难受,她捂着心口收回储月剑。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怕除魔玄雷。纵然相隔万里,但道道轰雷声好像砸在她心间一般,储月剑也在她手中不安嗡动。
夜摇光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苏槐,瞥见苏槐面色苍白,心生疑虑。
远处的玄雷渐渐恢复平静,压在苏槐心间的威慑减淡,她松口气,却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在苏槐晕倒的瞬间,夜摇光从二楼飞身而下,稳稳接住昏迷的苏槐。
萧深和冬鸢也在此时从藏书阁内出来,二人看清眼前一幕后很想转头再回藏书阁。
等苏槐清醒后已是晚间。
屋内燃着灯,程霜儿坐在她床边目光板滞。
苏槐头疼的厉害,缓了许久才靠着自己的力慢慢坐起身。
直到她坐起身,程霜儿都未曾发现。
苏槐伸手在程霜儿眼前晃了晃,疑惑道:“师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霜儿醒神,她苦涩一笑,微微摇头:“没事。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
不只是出于何种心态,苏槐并未直言告知她当时对玄雷的畏惧,随口敷衍着:“或许是太累了吧。”
程霜儿心中藏着事,自然没察觉苏槐的异常。
“师姐,除魔玄雷是怎么回事?”
摒弃脑中杂念程霜儿同苏槐解释道:“是巫水河畔的封印松动,有魔族想趁机逃离,却不想封印之上还有除魔玄雷,当场被打回封印内。”
神魔大战时诸神就已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封印松动该当如何,因此诸神陨落前将自己神识化作除魔玄雷永久留在封印之上,只要有魔族试图逃离封印,就会激起除魔玄雷使他们当场魂飞魄散。
苏槐蹙眉,仍旧想不通:“可我们先前去巫水河畔的时候,封印并无异常。”
“这正是魔族的狡猾之处,先降低所有人警惕,再伺机而动。而且已过万年,歧露上神他们的神识也在渐渐减弱。”
程霜儿说完不免觉得庆幸,幸好有那道除魔玄雷,不然魔族逃出封印,将会在六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按照上神们神识的减弱,封印再次松动恐怕是早晚的事。
剧情解锁的太少,苏槐现在满头雾水。
她在意识内问辛巳,辛巳依旧拿未完成的主线任务说事,让她尽快攻克夜摇光。
苏槐气得肝疼,夜摇光哪是那么容易心动的人。
闪着蓝光的辛巳仍旧不为所动:“眼下只有完成主线任务,才能解锁后续剧情。”
瘫在床榻上,苏槐无力望着垂落而下纱幔。
既然苏槐已清醒,程霜儿也没必要继续守着,刚想离开又想及自己近日在准备的事情,不由得多说一句:“师妹做的烤鱼很好吃,日后若是可以还要麻烦师妹多照应她们。”
苏槐侧头看去,在烛光映照下程霜儿玉脂般的颈间有块指甲大小的暗红,在衣领的半遮半掩下并不是很明显。
仅一眼苏槐就明了那是什么,她只当程霜儿再担忧宣景继续将她困在清峰,便道:“会的。”
这二人的爱情之路无疑是她逃,他追。苏槐心知自己这会劝再多,程霜儿都听不进去,还不如有机会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直到第二日苏槐才知晓,原来昨晚宣景就同六宗主一起赶往巫水河畔。
苏槐抱着锄头坐在院中空地上叹息。
徐之澜吭哧吭哧提了桶水过来,累得满头大汗,“师父水来了。”
他将木桶搁在苏槐面前,满满一桶水洒了一半。
苏槐又叹口气,指尖微点,那水自动洒在徐之澜刚刚松完土的地上。
土松了,水也洒了。
苏槐摸摸储物戒,里面只有藤星草的种子,她将藤星草种子随意洒在田中,而后朝外走。先前她的药田被那俩人用粪给泼了,半颗种子都没留下,她得想法子去药阁顺点种子回来。
见状徐之澜用衣袖擦擦额头汗意,跟着苏槐往外走,“师父去哪?”
“药阁。”
淡淡丢下两字,苏槐御剑离去。
徐之澜留在原地自言自语:“何时我也能学会御剑。”
他身后的徐之意搬个小板凳坐下,掏出那本比她拳头都厚的古籍,悠悠道:“等你看完这本书就可以了。”
先感知六界灵气,再引灵气入体,等能熟练借用六界灵气后才能御剑。
沉甸甸的一本书使徐之澜头大,可为了早日学会御剑,还是乖乖搬个小板凳坐在徐之意身侧。
药阁守门弟子远远地看到苏槐都在腿发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偏偏苏槐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问他:“言长老在吗?”
守门弟子结结巴巴道:“在、在药庐。”
“谢谢。”
待苏槐远离,守门弟子满头雾水地眨眨眼,他刚刚没听错吧,苏师姐居然对他说谢谢。
苏槐朝药庐走的这一路,只要是她遇到的药阁弟子,都避开她的视线佯装在忙。原身这也太臭名远扬了吧,她每次来都感觉药阁弟子要被吓晕了。
言长老拿着自己刚练好的丹药走出药庐,看到苏槐急忙将手中丹药给收起来,熟练得让人心疼。
言长老四处张望,想溜走。
转念一想他若是溜走,这满屋子的丹药恐怕又要被苏槐嚯嚯掉,只能假笑着等候苏槐靠近。
苏槐堆着满脸闪到言长老面前,“言长老今日可忙?”
言长老冷哼一声,捂着自己储物戒道:“休想套近乎,说吧,今日又想要从我们药阁抢走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不包括苏槐。
苏槐牵起嘴角,反驳他:“想向言长老借点药种子。再者我何时抢过药阁东西?那都是言长老赠与我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言长老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指着苏槐在心中怒吼:厚颜无耻!
险些将他药阁给掀翻,他能不给吗!
每次来药阁打秋风都说是借,百年来她未曾还过药阁半根灵草。
空气中还飘着淡淡药香,苏槐不假思索道:“若是言长老不忍割爱,不若将刚刚炼制好的丹药送给弟子。”
言长老飘起的胡子瞬间落下,笑眯眯地同苏槐道:“要什么种子?”
这丹药他炼制了三个月,仅成功两颗。和还未种成的灵药相比,当然是他的丹药更为贵重。
他脸色转变之快让苏槐瞠目,道:“青葙子、月见草、水苏,还有五香血藤。”
苏槐每说出一个,言长老的心就被划一刀,心疼不已。
无奈苏槐觊觎他丹药,他根本不敢讨价还价,只得去拿苏槐需要的东西。
种子交给苏槐之时,言长老忽然想起后山散发着恶臭的药田,又将手收回来,痛心疾首道:“莫要在药田里乱加东西,都是灵草灵药不需要凡间之物滋养,每日酉时浇一遍灵泉水即可。”
苏槐笑着将东西抢过来,道:知晓了。”
言长老默默叹息,不指望苏槐还他什么,但求苏槐别将他的宝贝给种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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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种子到手, 苏槐马不停蹄返回小桑峰。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徐之澜哭丧着脸蹲在院门口,看到她归来,徐之澜呜咽一声朝她飞奔而来:“师父!”
储月剑飞起拦住徐之澜, 他挣扎着朝前伸手想抱苏槐大腿。
苏槐嫌弃地避开他朝院中走。
挣脱开储月剑的禁锢,徐之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小声哀求:“师父一定要救救徒儿。”
“你闯什么祸了?”
她种的藤星草不会被这个孽徒给祸害了吧?
苏槐心惊,脚步加快。
跟在她身后的徐之澜连忙追上,想想院中坐着的那位冷面仙君险些哭出声。转念又想到师父格外器重他, 一定会帮他的。
院中, 夜摇光不知从哪里搬出的摇椅, 晃悠悠地坐在上面阖眸假寐。
苏槐猛地止住步,她身后的徐之澜没来得及收回步子, 狠狠撞到她后背上。可怜徐之澜还没明白撞到何物, 就被苏槐的护体灵气给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