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虎黑红的脸上,神情狰狞,双眼里却含着畏惧之色。
显而易见蜈蚣潮是让他怕了。
不过他的确该怕,无知才会无畏,无知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宋书生若有所思,片刻后淡淡说道:
“你说的对。”
冯虎再打算说什么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嘴里,他神情一僵,片刻后讪讪笑道:
“宋公子明理。”
话说到这,他挺了挺背,环时四周问:
“诸位还有没有异议?”
在场无人说话,冯虎目光扫过那对兄妹两时,一顿接着缓和了语气问到:
“宴公子,宴姑娘,你们怎么看?”
唐昭挑眉,原来这对兄妹姓宴啊。
这态度跟方才可不一样,这冯虎模样看着粗犷行事却有章法,到底是看得清在场的人中谁最厉害。
宴公子嘴角含笑,听得冯虎的问话后,笑意加深了几许。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妹妹道:
“阿姮怎么看?”
宴姑娘神色温柔,几乎没怎么想颔首道:
“此法可行,兄长以为呢?”
宴公子笑了两声:“阿姮说好,自然是好,此事便应下吧。”
没想到人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连冯虎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他面露喜色忙拱手道:
“要麻烦宴公子和宴姑娘了。”
那宴姑娘摇头眉眼依旧温柔,眼神却平澜无波显得漠然:
“一道走而已,其余便恕我们无能为力了。”
冯虎脸上的笑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既是联手,这各管各的,也不大合适吧?”
冯虎没说话,一旁的宋书生看着晏家兄妹冷笑道。
他一说话,原本安静的其他书生立马开口附和道:
“宋兄说的没错,各管各的算什么联手。”
“说的对。”
“宴公子说这话不会是在戏耍我们吧。”
“宴公子一贯如此。”
“嗯,心狠,蜈蚣虫咬人时跑得比谁都快。”
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面带讽刺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双方更像是都认识的。
晏家兄妹听了这些话倒是面不改色,没什么反应,护卫们却目如刀看向书生们的眼神锐利中带着杀气,手更是已经握上腰间的佩刀。
双方间的争锋相对,让气氛越发紧张。
唐昭身子微微挺直,双眼紧紧盯着场中。
所以这两方人的确是不对付,难道那日在船上你死我活的就是他们。
“你说他们谁最后会赢?”
正入神间,耳边又传来周到的耳语,唐昭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见他眼里隐隐有兴奋之色,满脸都是看好戏的神色,她心里一动。
周到认识他们。
恰在这时,砰的一声,地上被扔下了一捆干柴打破了这险些凝滞的气氛。
众人看去,竟是那个抱刀的姑娘不知何时离开去捡了一大捆柴回来。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少人心中升起了这样的疑惑,唐昭同样有。
这女子的存在感不该这么低才对,可是奇怪的是,她确实存在感很低。
“朝玲姑娘回来了?”
冯虎笑得有些僵硬地打了声招呼。
朝玲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干柴丢进火里后就抱刀闭眼靠在了树上,谁也没理。
许是知道她是这个脾气,冯虎也没生气,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宴公子瞥了一眼朝玲,又看向宋书生等人脸上并没有因为被针对冒犯了而恼怒,反而脸上笑意不减问到:
“宋公子有何提议?”
宋书生平静地看着他道:
“既然是联手,自然要摒弃前嫌,一起出力才好。”
“如何一起出力?宋公子,晏家的护卫可不是来伺候你们的。”
宴公子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也是事实。
现在晏家人数最多,身边护卫也个个武艺高强。这要说起一起出力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吃亏。
“不如,选个折中的法子吧。”
又一书生开口道。
这是之前唐昭拖着葛根回来时,正对着她的那个书生。
“吃的用的不同享,只轮流守夜,若是遇上危险互相唤一声。出事了,有能力的搭把手,你们看如何?”
“袁兄这主意好。”
书生旁边的人抚掌笑着说到。
宋书生听后,嘴角上扬看向宴公子的目光微微带着挑衅:
“不贪宴公子的便宜,这样,宴公子可愿意了?”
宴公子听后朗声笑了起来,半响才意有所指道:
“宋公子身边才都是能人。”
说罢又对冯虎说:
“此法可行,我们答应了。”
可算是答应了,冯虎松了口气,他刚才都怕两方人打起来。
明明是一行书生,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被他习武之人还要强势。
所以他的看法果然没错,这些人可是真不简单。
冯虎虚握了一下汗湿的手掌,脸上一笑正待要说什么时,就听见那宴公子又道,
“天晚了,该歇息了。”
宴公子话一出,原本安静护卫立刻动了起来,片刻后宴家兄妹已经被护个严严实实。
冯虎干笑两声:
“是该歇了,今晚就由冯某来守夜,诸位早些歇息。”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得太晚了,明天准时(捂脸)
第11章
有了人守夜,唐昭当晚训练过后倒头就睡,倒是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日起身后刚准备离开,冯虎的人就叫住了她,道今晚要出发离开,让她早些时候回来。
那人脸色不太好看,眉头紧锁眼下青黑,一看就没怎么睡好。
唐昭想起,这人便是昨晚冯虎叫的羊头。
羊头模样生的有几分老成,看不出年纪,唐昭点了点头,正准备走,但接着她脚下一顿看向羊头道:
“你肩膀上的伤口还是上点药吧,别感染了。”
她记得羊头肩膀上的伤口划得很深,皮肉翻卷还往外渗着血。
如果不处理,怕是要感染。
羊头不懂什么感不感染的,听了唐昭的话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这点伤算什么,想当初我跟着老大在漠北走镖,被马贼砍了比这还重,几天几夜困在沙漠里没走出来,这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小伤没事,姑娘放心。”
唐昭也不过看到了顺口提醒一下,别人不听她也不强求笑了笑就走了。
羊头虽然觉得姑娘家大惊小怪的,但还是笑呵呵地对她说:
“多谢姑娘,姑娘早些回来啊。”
唐昭并没有没走远,慢跑至此处不远的地方就停下了。
做了些热身动作,她开始来回快跑,以及爬树。
经过几日高强度的训练,她奔跑的速度已经提升了,树也勉强算爬的上去了。
技巧上的东西,都刻进她灵魂,多做几次就熟练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体力和身体肌肉。
而这些也只能慢慢练。
唐昭擦擦额头上的汗,从树上下去,然后慢慢走回了营地。
她起身出发时天还没亮透,现在回来大多数人也才醒。
周到和青竹正吃着昨夜剩下的烤葛根,看她从外面回来,周到递了一块给她道:
“先吃些东西,等会儿就出发。”
唐昭嗯了一声,然后接过三两口吃完。
吃完饭后,其它人开始静静等着出发。
落入万木林里,众人都没有行礼,所以也什么好收拾的。
当然这里面的人不包括唐昭。
她不慌不忙地清点布包里的东西,确定没问题后,才从里面找出两根了长长的布条和两块厚实的布块。
野外行走,她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双脚,以前都是直接买合适的袜子。
现在这里别说袜子了,连鞋子都没有一双像样的。
所以也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
唐昭先把草鞋脱下,用布块把脚包上,穿上鞋后又用布条从脚踝开始,一圈圈紧紧地缠上小腿连裤子一起都绑在了里面。
她缠得很仔细,没一会儿就绑好了双腿。
才绑好的腿其实很不舒服,涨得厉害,不过走上几天就好了。
周到不经意看过来,见她双腿紧紧缠上布条顿觉稀奇,仔细看了一会儿后,咦了一声道:“你这是在护腿?”
唐昭背上布包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这会周到没跟她互呛,再次认真打量了下,他一拍手咧嘴笑到:“好法子,好法子,快教我怎么绑的?”
一边说,他一边撩起衣摆,直接上手撕了几条缕布条下来。既然问上了,唐昭也没藏私,直接便教了。
一旁安静待着的青竹见状温柔地询问了一下,唐昭能不能也教教她。
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唐昭便都点头答应了。
绑腿之前,唐昭同样让他们先用布把脚包上,再开始缠。
周到依着她的话做,学绑腿也学得快,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双腿都护得严严实实了。
青竹要慢一些,但也缠上了。
他们这边刚弄好,冯虎的人就开始打招呼说要走了。
三人忙起身跟上。
路上冯虎走在最前面带路,也由他的人走在最后断后。
一行人开始在林中穿梭。
林中并没有路,全靠最前面的人开道。
冯虎如他所言有些在山中林中生存的本事,知道如何避开野兽。
索性林中路还算平坦,只是灌木野草较多,一路上走着,总会在腿上扫过,另外还会有虫蚁顺着裤腿爬进衣服里。
所以走着走着不时就能听见有人发出嘶嘶地叫声,然后不停地挠腿。
反而是唐昭三人把腿绑上后,一点都不受影响。
唐昭一路走一路根据林中树木生长特征,和地理环境最终确定,这里的气候应是亚热带至温带过度区域。
这种气候很像她上辈子去过的一个原始森林,那里是国内最大的原始森林。
动植物丰富,同样也十分危险,早年间还传说过有野人存在。
后来证实野人没有,猴子倒是多得狠。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和那里一样。
唐昭一边想着,同时心里也有了底,她因为那些毒蜈蚣涌现的担忧消退了一些。
他们如今是一路向南走,如果不走错路的话,按照计算最快的话会在一个月后出林。
这是冯虎出发时跟他们说的。
林子里大树茂密,不怎么能看得见太阳,所以也不怎么好分辨方向。
可常年在山林里的人自有一套辩方向的法子,起码唐昭知道冯虎的路没有带错。
这下她也暂时放下了提着的心。
因为赶时间,所以中午时大家并没有停下歇多久,各自草草找了些野果来吃就又继续出发。
只是走着走着,碰地一声,前面一人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最前面的冯虎听到动静后立刻停下,回头看来。
唐昭他们走在后面,前面还有人,她不知道是出什么事,还以为周围有什么危险,立刻警觉地四下环顾,一只手也摸上腰间的短刀。
还是个子高的周到看清楚了状况,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是昨天晚上那个人。”
唐昭握刀的手一松,接着问:“哪一个?”
“就是双臂都是伤的那个。”
唐昭明了,是那长脸汉子。
前面冯虎没有昏倒的人丢弃,叫来人把他抬起后继续赶路。
他们后面的人也赶紧跟上了。
边走,周到压制不住好奇心问唐昭:
“你说他是不是毒没排干净,这会儿毒发了?”
唐昭回忆起那双手,片刻后答:
“他伤口划得深,毒血应该差不多挤出来了,即便残留些余毒要不了他的命。”
“那怎么回事?不会是走不动道累得吧。”
唐昭跟在他身后慢声说:
“或许是感染。”
这是周到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上次还是唐昭手受伤要他收拾打回来的老鼠时。
当时不以为意,这会儿亲眼见有人倒下了,他终于把这个词听进了耳朵里。
默了默他问:“你说的这个感染真有这么吓人,能要人命,没得治?”
有的治,但这里没有抗生素,所以救不活。
唐昭在心里回答,到嘴边的答案换了说法说:
“小一点的伤口感染后,即使清创处理要不了命。但伤口过深,创口大的,一旦感染只能等死。”
“怎么死?”
周到追问道。
看着他满脸的求知欲,唐昭面无表情地说:
“伤口感染后不会愈合,伤口会滋生大量细菌毒素,并在最快的时间蔓延至全身。到时候你全身的血液都会有毒,一步步的,你会从发烧开始然后出现内脏问题,接着慢慢的折磨死你。”
唐昭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讲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可周到听了却打了个寒颤。他咽咽口水,道:
“这么可怕。”
“没错,所以你最好把自己护好,不然你要是受伤像那个人一样伤口感染倒在路边我是不会像冯虎一样管你。
只会就你在那儿自生自灭的。”
周到听到这话后不满了:“好歹我也帮了你不少,你就这么冷血无情?”
唐昭冷笑:“我们一直都是互惠互利,勉强算得上互帮互助。
你自己想想要是我带着你也救不活你,反而还要拖累我,把我自己搭上。你说换做是你,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