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书桌旁边的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小姑娘懒懒的伸了个腰,放下笔,想着, 这段时间一直刷题刷题刷题,都没时间出去。
要不, 就去花园里背会儿单词吧!
坐在书房里发呆,半小时就背熟四五个,换个环境,说不定事半功倍呢!
我可没偷懒,我只是要换个环境,在大自然中激发一下被低估的记忆力而已!
嗯!就是这样的!
这样想着,小姑娘心安理得的抱着本单词书,就出了书房。
明晨这周和朋友约着郊游,要到晚上才回来。
别墅里没了别人,静悄悄的。
景瑶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像模像样的举着一本书,背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高考高频词汇。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只只小小的懒虫悄悄的,从骨子里一点点探出了头,完全没有惊动主人的意识。
因为小姑娘已经在阵阵花香和青草气中眯起了眼睛,目光开始迷离。
书本上的字开始画着圈的放大,像墨水落进了水潭里,一圈一圈的化染开来……
眼皮越来越重,背着背着,小姑娘就打起了瞌睡。
她靠着最后一丝顽强的意志撑了很久,最后还是一个字没记住,睡了过去。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已经傍晚。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今天是周六。
徐.州泽平日里很忙,周末依旧很忙,他会出门,但回来的时间会比平日里早一些。
提前回来的男子去书房里找那姑娘。
这个时候,那小姑娘应该在奋笔刷题,背书背单词,可是书房里空空如也。
徐.州泽愣了下,然后透过书房的窗,看到楼下花园里有一抹明艳的颜色。
那小姑娘竟然在花丛里的长椅上睡着了!
连衣裙嫩黄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上,像一只飞累了的蝴蝶,停歇在了他家的长椅上。
安静而美丽。
傍晚的时候,花园里很安静。
这一觉竟然睡了好几个小时。
景瑶一睁开眼,就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丽姿下周就要回国了,你让他们姐弟搬来这里小住的要求我也默许了。”
“其他多的我不多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景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徐.州泽母亲的声音!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刚下还围着她转悠的瞌睡虫转眼间就飞的无影无踪!
那声音很近,徐.州泽的母亲应该就在这花园里,在离她自己很近的地方……
她怎么会过来?
小姑娘僵硬着不敢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不远处的徐母发现了她。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该死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景瑶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两难。
她并不想猫在这里偷听徐母和另一个人的谈话,显得很不光明,也很不磊落。
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听了一句进去,此刻再出去,又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
……
就在她纠结尴尬,又不敢轻举妄动,背后慢慢起了一层细密汗珠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他们住的这栋楼,是我名下的吧?”
是徐.州泽。
是他在和自己的母亲谈话!
景瑶刚想探头去看,就听到了一句让她震惊到足以原地封印的话。
“你难道真的看上那姐姐了?”
“丽姿哪一样不比她出色?”
丽姿是谁?
那这是景瑶的第一反应。
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徐母前面一句问的是什么!
——你难道真的看上那姐姐了?
那姐姐?
谁?
……我吗?
怎么可能!
……徐.州泽的妈妈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很长一段沉默。
长到景瑶差点因为长时间的闭气而撅过去。
她涨红着脸,又轻又慢的吐着气。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一只收了惊的小刺猬,被一句突然的问话一下子炸起了全身的刺,又因为难以放下的好奇心,忍不住探出脑袋……
然后,她听见徐.州泽很轻的哼笑了一声,拖长着语调,漫不经心的回了他的母亲,“是啊,我看上了那姐姐,而且还挺喜欢她。”
景瑶一瞬间心如擂鼓!
这么些年,被自己掩埋在心底的那些个粉红色的小秘密,像是被人不经意间点燃了引线的烟火一样,轰然盛放,在心底炸裂燃烧!
滚烫又令人激动。
徐.州泽充满冷调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很平静,对着自己的母亲,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嘲讽,“您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何必这么惊讶。”
那声音像是冰泉一般冷冽,流到景瑶的心里,却好像着了火!
她从没想过,徐.州泽这样一个从小就冷,长大后更甚,冷淡到无欲无求快要羽化成仙的人竟然也……
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有人问出了景瑶的疑惑。
景瑶完全忘记了呼吸,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答案。
“我爸意外那年,就是你生意快要破产那年,你把我一个人扔到了乡下,美其名曰让我和爷爷奶奶作伴,其实是没时间顾我。”
“你从来都是没时间的,从前爸在的时候没时间,走了依旧没时间。”
“所以,一切只是借口而已。”
“那个暑假你事业濒临破产,外面拖欠着大笔资金,没有多余的钱把我塞到费用高昂的补习班罢了。”
徐.州泽的声音慢慢响起。连带被呼出的空气,都像是被冻住的雾一样,飘忽而带着刺骨的冷意!
他从未提起过这些。
更别提是向自己的母亲!
他的脑海里因为回忆,逐渐有了画面。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剃着野小子似的寸头,脸颊上还蹭着新鲜的泥土。
她的手里紧攥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一跑一跳的向自己奔赴而来!
那扑面而来的生气与明艳,像是在一众淤泥里勃然生长而出的一朵野蔷薇。
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美丽!
很奇怪,再次想起这些的时候,原来那些孤寂难捱的日子,竟然都有了颜色。
于是,寒冰化成了溪水,蜿蜒流过,也带着罕见的生气。
“我住在祖父家,那条弄堂里有个女孩儿。每次经过,都会给我带一颗苹果。”
徐.州泽的声音,因为回忆里出现的那个女孩儿而变得柔软。
“她摘的苹果很甜,她笑起来的时候更甜。”
徐.州泽说到最后,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母亲身后的灌木丛里,像是不经意的一瞥,很快又转回来。
“甜到,可以让人忘记孤独。”
他的声音很轻,从起初的冷冽到此刻透着三分暖意。
对象却不是自己面前的母亲。
他目光垂落,再次落到那丛灌木的树根处。
只见在那丛茂盛的灌木缝隙里,落着一片嫩黄的衣角,不仔细看,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树根边上的野花一样。
随着乍然而起的微风,一扬一落。
徐.州泽的声音更像是被微风拂过的青松一样,柔韧有力。
“……从那时起,一切就不一样了。”
灌木后的景瑶轻轻的眨着眼睛,眼底一片流光溢彩,像是烟火在跳舞。
半晌,徐.州泽的声音又冷淡下来。
他盯着自己的母亲,缓慢而清晰的问道,“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徐母从刚才起就皱起的眉头到最后都没有放下。
好像每次与自己儿子谈话,都是一件耗尽她心力,结果又不令自己满意的事情。
徐.州泽的站姿一直很放松,插在休闲裤兜里的手也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斜阳在他身侧落下一道笔直的影子,就像这人虽然放松但永不弯曲的脊梁一样。
这模样,在被别人看来,透着一种笃定。
“您要停了助学基金也没关系。我已经有能力负担起她的未来了。”他这样告诉自己的母亲。
不远处的姑娘,听的呼吸一顿,心跳快要碰到嗓子眼!
……
“明天我六十,过来吃晚饭。”
过了很久,景瑶才听到他的母亲说了这么一句话。
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说不尽的疲惫。
然后,是脚步踩过枯叶的声音。
徐母走了。
她没有发现躲在灌木丛后面的自己。
景瑶轻轻松了口气,肩线还没完全放松,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紧跟着,那口气又被自己憋了回去。
因为她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徐.州泽还没有走!
刚才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瞬间心跳再次如鼓。
咚咚咚咚!
他发现自己了吗?
景瑶一下子紧张起来,后背刚刚有点退下去的虚汗又刷的一下子叠加了一层!
如果这时候被撞见,她不知道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年少懵懂时期偶尔冒出来的一点粉红色的小泡泡,也会被自己亲手戳破!
她不够好,不足以被徐.州泽喜欢。
他那么完美……
直到此刻,小姑娘才第一次恍然发现,说到底,自己竟然是自卑的。
她和徐.州泽,就好像是山上不问众生的仙客和山下苦苦挣扎的凡人。
一个目光微凉,天生贵胄。
一个还在尘世的淤泥里挣扎。
她觉得自己太弱小太无助,就算站到了他的身边,也是仰望的角度。
她配不起徐.州泽的喜欢。
……
所幸,到最后,那人只是站了片刻,就走了。
好似从未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躲着一只被惊了的蝴蝶。
第45章 晚宴
晚上, 徐.州泽手里捧着一只打着蝴蝶结的漂亮礼盒,来找自己。
“这是……”小姑娘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礼盒。
认识以来,除了那只小松鼠的抱枕, 她从未收到过其他的礼物。
徐.州泽神秘一笑,然后动作缓慢的打开礼盒, 里面是一条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裙子。
应该也十分昂贵, 因为叠在上面,正对她的那一面缀满了碎钻,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给我的?”景瑶十分惊讶。
“对。”徐.州泽看着她,说的随意,“明晚我母亲六十大寿, 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吃个便饭。”
“可是, 我,这个, 合适吗?”景瑶有些不确定的问, 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向身边的男子。
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沉香,好像是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散发出来的隐约味道。
很好闻。
“哪里不合适了?”徐.州泽轻笑着反问。
小姑娘血色红润的脸颊落在他眼底, 晕出一片暖色。
景瑶一下子也没想出什么不合适的理由, 吃个便饭,祝个寿而已。
他说的随意,她想的简单。
“哦,那好吧。”景瑶答应下来。
她觉得,徐母既然邀请了自己, 说到底,她毕竟是资助了她们姐弟多年的人。
出于尊重, 自己也应当去。
等徐.州泽走了后,景瑶偷偷的试了那条裙子。
哇,简直太漂亮了点!
她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女孩,有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
虽然未施粉黛,连头发都是随意的披散着。
但那条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又漂亮又合身!
勾勒出她腰身纤细,该凸显的地方,全都凸显了出来!
再过几个月,她也要十八了。
该长肉的地方自然都发育的很好,只不过平常她一直喜欢穿宽松的衣服,看不出来罢了。
……这也太暴露了吧!景瑶想。
这是一条抹胸的小礼服。
徐.州泽的眼光当然是非常好的,这件小礼服其实并不暴露,反而合身得体,衬托的小姑娘高贵大气,灼灼其华。
如果略施粉黛,当晚一定会光彩夺目,明艳惊人!
只是小姑娘平日里除了校服和休闲服,从没穿过这样的,一下子非常不习惯。
景瑶看着自己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没必要吧!
过生日吃个饭而已!
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了!
当天晚宴前,徐.州泽不知为何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离开了一段时间。临走前他特别嘱咐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等自己回来,然后再一起去。
但是徐母已经派了阿姨来请他们了。
阿姨就是之前在他们住的那三居室帮佣过的那位阿姨,景瑶与她也算打过几次照面,混了个脸熟。
“太太已经在等着你们了。”阿姨笑着催促。
景瑶不好意思让徐母等着自己,于是提前去了。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
当她穿着自己平日里最漂亮的衣服,现身于徐家老宅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顿只有自家人的寻常晚饭。
这是一场宾客众多的寿宴!更是一场派对!
受邀请的人,远不止自己!
别墅里挂起了彩灯,露天花园里,长桌上垒起了香槟塔,各色点心小吃,没有一样是不精致的!
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群,三三俩俩的聚集在一起。全部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他们有说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