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见她抱着束花,夸道:“微姐,这花真好看。我听说红色郁金香的花语是爱的宣言喔,肯定是微姐的追求者送的吧?”
原本只是句随意且普通的搭讪,但听在许亦微耳中顿时头皮发麻。
她转头偷偷瞥廖繁,希望他没听见。
但这时,廖繁也正在看她。
“......”
“不是,朋友送的。”许亦微说。
但服务员又接话道:“哇哦,那肯定是男性朋友。”
“......”
许亦微礼貌地笑了笑,扫码付款后,走出餐馆。
外面,天空又稀疏地飘起了雪,冷空气袭来,许亦微脸上的温度这才降了点。
.
两人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开车到老城区,今天圣诞节,来这里游玩的人也比较多。
嘉开由于地理位置和历史的原因,这里的建筑元素多样化,拜占庭、文艺复兴、巴洛克等等风格迥异。
建筑和街边的树都披上了一层荧光彩灯,再加上雪花在夜空絮絮飞舞,整个环境就像童话里的梦幻城堡。
下车后,许亦微和廖繁沿着街道走,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
许亦微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她完全没想到,在圣诞节的夜晚,会和廖繁走在一座陌生城市的街道上。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目光都是愣愣的,脑子也很迟钝。
走了会,才回过神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廖繁的身影。
她转回头,几步开外,廖繁停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怎么了?”许亦微问。
廖繁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许亦微又转回来看了眼前头。
“......”
前面,是死胡同,而且被拉了警戒线提示“正在装修,请勿靠近。”
她掉头,强装镇定:“我们换个方向。”
“好。”
廖繁声音轻轻的,比雪落下的声音都还轻。他走在许亦微旁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萦绕。
很好闻。
但已经不是以前许亦微闻过的那种了,如今他身上的香水带着点内敛、成熟,中调是松烟香霸道性感,后调逐渐化为温柔。
“冷吗?”他开口。
“还好。”
“我来这边出差一个星期。”
“嗯。”
“律所刚成立,事情比较多。”
“哦。”
两人的呼吸在空气中凝了阵雾气,雾气腾升,若隐若现地掩着她的脸。
廖繁不动声色地看了片刻。
过了会,他柔声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许亦微鼻尖骤然一酸,眼睛也开始温温热热起来,她极力抑制那股不合时宜的情绪。
过了很久很久,廖繁停下来打量了好半天,她才回道:“挺好的。”
廖繁笑了笑,继续走。
“那你呢?”许亦微问。
“我也......挺好。”
这么安安静静地又走了段路,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许亦微低头望着地面上浅浅的脚印,问:“你姐这几年有回国吗?”
廖莹去美国的第二年跟季斯臣办了婚礼,然后定居在那边,她已经有了孩子,刚满一岁了。
这期间,许亦微偶尔跟她联系过。一来许亦微忙,二来廖莹生了孩子之后也很忙,再加上相隔千里,渐渐地联络也没那么多了。
一开始廖莹还追问两人为什么要分手,但许亦微不太想说具体原因,只跟她说两人不合适,说自己不想结婚。渐渐地,廖莹也没再问。
许亦微清楚这三年廖繁知道她在哪个城市,毕竟这种事问一问公司的人就会知道,即使不问,廖莹肯定也会跟他说。
她没想瞒着,因为当初走的时候她就没想躲他,而只是远离。
她曾想过廖繁可能会追过来找她,但后来没有。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去年跟姐夫回来一次。”
许亦微点头。
“她在美国有了新工作,不是开酒吧。”
“那是什么?”
“花店。”
许亦微笑:“这个很适合她,她向来就喜欢这些闲情逸致的事。”
“那她以前的酒吧呢,转让了?”
“没有,”廖繁说:“托我帮她打理。”
安静了几分钟,廖繁继续道:“我在商宁见过唐欣姐,她看起来好了很多。”
许亦微点头,步履缓慢。
唐欣倒是有经常跟她联系。
她离开商宁后没多久,唐欣从昇辉辞职了,听从了周承彦的建议,去世界各地旅游。
大自然是治愈心灵最好的良药,经过坚持服药,且没有工作的烦忧,唐欣终于从抑郁病魔里逃出来。
用她的话来说,她获得了新生,开始迫切地热爱生命。
年初的时候,唐欣还旅游到嘉开这个城市,在许亦微这里待了几天。前两天见她发了个朋友圈,这会儿应该在南沙群岛。
雪越下越大,两人继续边走边聊。
聊了廖莹的很多事,也聊了唐欣的很多事,还聊了廖繁的室友,但就是没聊他们自己。
多年分别,再见已不是从前,连聊天也只能停留在问候的层面。
那些往事,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
第63章
因为太冷, 许亦微连打了几个喷嚏,两人在老城区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折回来。
回到酒店是凌晨一点半,许亦微却睡不着了。
她泡在浴缸里回想两人的情况。
廖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三年没找女朋友, 而且还留着他们之前拍的照片做屏保,还有.....他为什么要买红色的郁金香?
当时许亦微看得清楚, 推车上还有其他颜色的郁金香,但为什么要买红色,是巧合还是一开始就明白它的花语?
想了会, 许亦微闭上眼,重重地往后靠。
她脑子里越来越混乱。
...
第二天是周六, 许亦微照常去公司,昇辉规定周六的上午上半天班,一周工作日才算结束。
因此, 到公司后,见到大家忙碌的身影,许亦微忽然松了口气。她想, 还是拼命工作的时候才活得最自在。
“微姐, ”前台的接待员喊住她,说:“这里有您的一个包裹。”
“是什么?”
“不知道, ”前台递过来:“是位姓廖的先生送来的。”
许亦微接过一看,是两盒感冒药。
她愣了下, 问:“他人呢?”
“走了,刚走半个小时。”
回到办公室,尤铭浩过来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
结束后,他突然说:“对了, 廖律师走了。”
许亦微心一紧, 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了丝慌张。
尤铭浩见了, 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廖律师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回趟老家,他那个同事还在这,案子的事有问题也可以找他。”
闻言,许亦微缓缓敛下眼睫:“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清楚,听他说是家里有事。”
等尤铭浩出去后,许亦微想了想,给廖繁发了个信息。
许亦微:【药收到了,谢谢。】
廖繁那边应该在飞机上,直到中午的时候许亦微才收到回音。
LF:【我回商宁了。】
许亦微:【听说了。】
许亦微:【家里有事?】
LF:【嗯。】
他没多说,许亦微也没再多问,谈话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结束。
...
廖繁这边,上午九点的飞机,中午到商宁。
昨天从老城区回酒店后就接到他爸的电话,说他奶奶住院了,让他有空回来看看。
廖繁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出差,几乎是奶奶把他和廖莹带大,所以他跟奶奶很亲近。得知这个消息,当即就订了次日的机票回商宁,中午也没来得及吃午饭,按着定位就直接去了医院。
VIP病房里,只有廖繁的母亲在。
“奶奶呢?”他进门问。
杨雅琴站起来:“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去出差了吗?”
她说:“你爸陪你奶奶去做体检了,等会回来。”
廖繁点头,困顿地在沙发坐下。
“昨晚没休息好?”杨雅琴问:“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
“你这孩子,我就说让你待在商宁你不听,非要去其他城市。你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一会见了你奶奶可别说这些,免得她心疼。”
“知道了。”
“我让阿姨去给你买点吃的过来。”杨雅琴站起来,到门口嘱咐了几句,然后又回来。
“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
“听说你在嘉开出差?”
廖繁有点渴,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就听他妈说:“我看你出差是假,是不是又跑去见人了?”
廖繁动作停下:“妈,你问这么多干嘛。”
“唉!”杨雅琴叹气。
原本以为等时间久了,她这个儿子也该放下了,但不仅没放下,反而父子俩的关系闹得很僵。
廖繁毕业后并没有选择进君同律所,而是跟同学去外地自己创业。
创业这两年,他鲜少回家,每次回来也只是匆匆看了眼他奶奶然后就走。杨雅琴问他能不能在家多留几天,他总是说工作忙。
她就这么个儿子,又怎么不明白他心里还生他父亲的气。
许亦微在嘉开她也清楚,之前她无意中在儿子的订票软件上看到好几次去嘉开的订票记录。她还以为两人又和好了,结果后来问他却否认了这事。
看来,他只是偷偷跑去见人。
“我这次去嘉开真的是出差。”喝完水,廖繁说:“不过,也确实见她了。”
杨雅琴抬眼。
廖繁继续道:“因为,我接的是她公司的案子。”
“她找你的,还是你主动接的?”
“我主动接的。”
说完,杨雅琴安静了会,嘀咕道:“你们这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话不知道是指廖繁跟许亦微,还是指廖繁和他爸。
没过多久,廖繁他爸和他奶奶回来了,一起来的还多了三个人。
他们有说有笑地进门,看见廖繁还惊讶了下。
“诶?廖繁回来啦。”
“陈伯父你好!”廖繁起身见礼。
“哎呀,我已经快一年没见你了吧,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进来的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陈总和他夫人,以及两人的外甥女林娅静。
“你陈伯父是过来探望你奶奶的,”廖烨霖说:“刚好在电梯里遇上。”
林娅静已经很久没见过廖繁,这会再见心里欢喜又紧张。
她拘谨地跟廖繁打了个招呼,但廖繁没理她,跟长辈们见礼后就去了病床边跟他奶奶说话。
过了会,廖烨霖说定了个酒店,让大家一起过去吃中午饭,就当叙叙旧。廖繁不想去,见奶奶精力不济睡着了,他打算回家。
廖烨霖默了默,跟陈总夫妇招呼了声,然后拉着廖繁出门说话。
父子俩就站在楼道里。
“都三年过去了,你气性这么大?”
“没有。”廖繁表情平静。
“那为什么?”廖烨霖问:“你陈伯父难得抽空过来,吃个饭都不乐意?”
“爸,”廖繁说:“陈伯父是您的朋友,怎么接待是您的事,但你不能强求他人也跟你一起。”
“这怎么能算强求?你是我儿子......”
“爸!”廖繁打断他:“儿子也有选择自由,您自己的圈子我并不想参与。”
廖烨霖定定地审视他这个儿子,半晌,笑了笑:“算了,我也不打算瞒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小林合适,今天也是我提前跟陈总夫妇约好的,你跟小林的事尽快定下来。”
他继续道:“爸也是为你好,你想自己出去创业我没拦你,但君同早晚要交到你手上,多一些扶持和臂力对你有利而无害。”
“所以爸打算牺牲我的婚姻去巩固君同事业?”
“你怎么能这么想?”廖烨霖耐心道:“撇开君同的事,单说小林这姑娘也是不错的,她为了等你都放弃出国了,样貌好品性也出挑,哪里配不上你?”
廖繁嗤笑了下:“爸你活了大半辈子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什么意思?”
“林娅静不能只看表面。”他说:“你知道她背地里做过什么吗?三年前你收到的匿名信是她写的,还有.......”
他眸子沉了沉:“当初许亦微的身世本来也没什么人知道,是她唆使其他人在背后使坏,才弄得人尽皆知。”
“让一个活得努力、认真的人陷入难堪的舆论,这样的事她都做得出来,你认为她哪里配得上你儿子?”
廖烨霖顿了下,凝眉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自己查的。”
沉默良久,廖烨霖说:“尽管如此,但你跟许小姐也不合适。”
“爸!”廖繁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从小遵从你们的想法做一个优秀乖巧的儿子,但我现在想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