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些对家疯了吧!冤有头债有主虽说害人不对,但也不能连带家人啊!”
话虽这么说,顾野梦也知道,她还真是个被拉下水的好对象。
荀轼洁身自好,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三好男人,下班就回家,拍合作照也一定绅士手的那种,这样的人,已经先天规避了瓜田李下之嫌,你想在圈子里找事也很难。
也没什么人会信的。
但如果是嫂子,问题就不一样了。
嫂子.a&vi,先天就具备着狂热传播可能性。
顾野梦名声不佳,如果顾野梦当场否认,只说这照片不是我的,那么幕后人把顾野梦的过往拉出去,别人就会觉得顾野梦是在撒谎,所以照片其实是真的;如果顾野梦当场没明确否认,那更好了,荀辙可以一波带走埋了,喜大普奔有木有。
“所以其实我阴差阳错还救了这小老弟一命?”顾野梦在心里嘀咕,“我直接当众用证据证明了这照片是合成的,相当于跳出了两难选择,反而直接找到了唯一能救荀辙的正确解?那倒也是善莫大焉。”
想到这里,顾野梦还挺美的。一种“不愧是我啊”的嘚瑟之情不受控制地油然而生。
正打算跟道迎吹一下牛逼,一抬眼,差点把顾野梦的魂都给吓没了:“不是,道迎,你怎么都哭了?!”
“我觉得对不起你,”被闺蜜搂在怀里,道迎忍不住自责地掉眼泪,“是我们坑了你最重要的婚礼。”
“可是我这是假结婚啊!你知道的!”顾野梦在发小面前完全手足无措了,一边手忙脚乱地找纸,一边绞尽脑汁想安慰词,“而且你不也一直不满意我和荀轼结婚吗?”
“可这是你的婚礼啊!是我们让你当众出丑!我……”
“啊好了好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顾野梦将道迎的头摁到自己颈边,轻轻抚摸着自己发小的短发,“你别给自己揽责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顾野梦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第一,我当众就澄清了——我这人吧,当初风流时,就已经有心理准备,我也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只要别给我甩一些有的没的锅、荀轼的生意别被我坑掉,那我就无所谓。第二,我其实事后想起来,还挺高兴的。”
“高兴?”道迎不解,甚至都忘记了哭泣,“你为什么高兴?”
“呃……虽然这么说很不好吧,”顾野梦尴尬地挠了挠头,“但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能听到婚礼上的那些话啊。”
“什么话?”
“就是荀轼说的那些话啊。那些……维护我的话。”
“……”道迎坐直,“你相信他说的吗?”
“我不知道,”顾野梦仍旧在拨弄着头发,想着昨日的事,她有些出神,“但就算是假的——我也开心。”
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么不顾一切地维护着她,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从小到大,父母不在乎她,弟弟与她关系冷淡。她放浪形骸,却又无比孤独——或许就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才要放浪形骸,因为只有这样摆烂,才能证明自己不被爱是理所当然的,她本来就烂嘛!
要是她是个乖孩子,却又还是不被爱,那不是——更可悲吗?
在这之前,只有道迎会不顾一切地维护她,所以道迎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一辈子都想保护的人。
可是在这之后,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他会为了她去面对千夫所指,他会为了她去费尽心思;掌控欲这么强的他,愿意将事情的主动权交给她,也愿意为了她顶上世俗的有色眼光……
他们是狼狈为奸的战友,是知根知底的同伴。他们的后背可以放心地露给对方,因为他们都知道彼此最丑陋的一面,对此有心理准备,并对此并不另眼相看。
他说过的:我想和你结婚,是因为我想声名狼藉。
这话说的不中听。可她听到这样张牙舞爪不留体面的话,却偏偏觉得心暖——这就意味着,他对可能发生的一切有着充分的预期,并以一种近乎狂喜的心态期待着所有一切意外。
你不需要内疚——因为这些都是我想要的。
他是这样说的。
“我觉得他是一个挺好的人,”顾野梦拨弄着手指甲上的蔻丹,“我想就算这场合约婚事结束了,我和他应该还会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最好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顾野梦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不然是什么?”
“我觉得,”道迎托着腮,忧愁地望着她,“你好像爱上他了。”
第30章 爱情
“我觉得, 你好像爱上他了。”
听到这句话,顾野梦的第一反应是“道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可能, ”顾野梦嗤笑一声, “拜托,我和他就是合伙做个生意,我怎么可能爱他?”
“我当然希望你不爱他, ”道迎叹了一口气,低头叠着才摆到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衣服,“他这个人超级可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不爱他, 我求之不得。”
“就是嘛!那你还……”
“而且我也知道, 有的时候当事人其实没想到这一层, 但你要是提醒她, 她搞不好就钻牛角尖。”道迎烦躁地五指抓紧衣料, 上面霎时留下一道急待熨平的痕迹, “‘你不可提醒她’——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又觉得不说对不住你。”
“这不存在, 这——”
“婚礼当天, 喝姐你看他的眼神, 真的充满了藏不住的爱意。太明显了,明显到我们谁都没办法视而不见。”
顾野梦嫌弃地皱起了鼻子:“哪有。”
道迎把自己拍的婚礼现场照片从手机中翻出来给顾野梦看。
顾野梦把眼睛都快看疼了,也看不出那两粒像素里有什么爱意。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道迎咬了咬唇,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顾野梦觉察出了道迎情绪中的低落, 连忙说了两个笑话。她们两个人一起把行李给收拾好, 道迎帮顾野梦装好箱子, 送她一路到楼下。
“行了行了, 我自己回去了,你去找荀辙吧。”到楼下了之后,顾野梦笑着抱了抱道迎,“今天太感谢啦!下次我请你吃饭!”
道迎还打算再送,却被顾野梦给止住了。她目送着自己那潇洒不羁的好友越走越远,美丽的身体逐渐变成了一条细小的线。
“也是,”道迎自嘲地笑了笑,“喝姐这么意志坚定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神能看得出什么?还不就是两个玻璃体?”
“肯定是我看错了。”
如此想定,道迎一身轻松。就在她打算转身回家睡个午觉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
“喂?”道迎问,“喝姐,你忘了什么东西吗?”
对方似乎挺尴尬,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了正题:“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这个嘛,我是说,既然你在婚礼现场看到了我看他的眼神有藏不住的爱意,虽然这不是真的吧,确实有点过度解读,但是——”
“但是?”
“但是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道迎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你好奇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回忆回忆,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
滴滴,滴滴。
在道迎好不容易从shock中走出来,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
电话挂了。
***
尴尬。
好尴尬。
顾野梦觉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暴起,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喊“鸡皮疙瘩”。
她怎么会问出这种小女生的问题?她怎么?她……
“反正我就是没管住自己问了。”顾野梦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不是,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嘴呢!”
这个问题一出,她就算是没看到道迎的脸,都能脑补出对方“我懂得”的表情。
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
不,不是自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爱荀轼——她虽然不懂爱情,但她也是旁观了好友的爱情的。爱情大概的模样她明白。爱情应该是彼此之间的无限信任,应该是一见到对方就会心脏怦怦跳,应该是做梦都想着拥抱对方,应该是……
好像这些点她都有?
“有个毛线!”顾野梦恶狠狠地朝着影子一跺脚,“我看到他又不会心脏砰砰跳!这条不符!不是爱情!”
不是爱情。
她只是……真的有点好奇荀轼当时的眼神。这种好奇,和听明星八卦是一样的,是人类的本性,而不是她面对荀轼特有的品性。
对,就是纯好奇。
想到这里,一股无法遏制的痛悔又在顾野梦的脑子中疯狂涌动:问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挂电话呢?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不是,关键在于,这不等于你又让道迎误会,又没问出答案吗?一生猛女放荡不羁人设就这么说崩就崩,顾野梦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打自己两巴掌。
“算了,要是得到什么不中听的答案,还影响我跟他的合作。”
顾野梦撇撇嘴,扶着拉杆箱从地上站起来。
她是刚过了转角就忍不住打电话的。之后因为太羞耻,她也走不动道,干脆找个电线杆子靠着蹲下。如今猛地站起来,顾野梦一瞬间都觉得自己快兜头栽下去,世界全在天旋地转。
好半天,顾野梦发白的视线逐渐恢复光彩。世界恢复成了原样,有树,有街道,有蓝天,有白云,有——
一个俊朗的男人正靠着一辆骚包的红色兰博基尼,站在离她一米外的路边,对着她微笑着挥手。
顾野梦揉了揉眼睛:“荀轼?”
“是我。”男人笑着说。
“你怎么在这里?”
“我算着时间,觉得你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开车来这附近找你——正好找到你了。”说着,荀轼朝着她大步走来。
顾野梦忽而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一种像是要在水中溺死一般的窒息感,混合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喜悦,让心脏几乎要不堪负荷。
——如果上述状况能够出现,是否就可以将“爱他”最后一块拼图拼完了?
可是她拼不完。她近乎惊慌地发现,当荀轼朝她走来时,她并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风正在吹,氛围很好。这是标准的浪漫场景,可她却内心没有一丁点的波动。他是专门来接他的,可是她却毫无触动。
无论如何努力,心脏却只像无力的烂泥,瘫软在地上,怎么捏也捏不起。
巨大的失望毫无征兆地裹挟住了她。
“怎么了?”荀轼问她。
顾野梦摇摇头:“走吧。”
……
……
当天晚上,顾野梦按时登上了飞机。
在vip候机室的时候,荀轼在处理工作,顾野梦则拿出了手机,跟道迎发信息:“道迎,你不用担心我了,我真的不能爱上他。”
这话说的很有歧义,放在上学时代,那就是标准病句,所以道迎自然也没懂:“确实,”她回复道,“他这个人惯于背信弃义,还是挺危险的。”
不是因为这个……
顾野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爱人。从很久之前她就发现了,她在“爱”这件事上面是无能的。她或许会对一个人很有好感,很心动,可当那种感情真正要跨越到“爱”时,心脏就会本能封闭起来,变得再也没有办法前进一步。
身体这样做,是出于自我保护。顾野梦也知道这样的好处,而且在这之前,她没有一次不为自己这个特异功能而自得。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厉害,永远清醒,永远掌握主动权。
可现在……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
想要去做什么、却又做不到,然后就不承认自己“想要”这个,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这种感觉让顾野梦很挫败。
但是——
即使是这样,也要努力活下去。
这是她对于自己好不容易守护好的生命的承诺。
先努力活下去再说吧。
***
一个月后。
天气有一点转凉,因为已经入秋。在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就更是如此,白日的寒风足以化成刀,在人们的脸上切削。
伊尔库茨克,俄罗斯西伯利亚最大的工业城市,也是东西伯利亚的第二大城市。
天气寒冷,可身处其中的某些人却觉得火热,尤其是当事业一片高歌猛进的时候。他们忙着挣钱,忙着做计划中的事情,直到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合作愉快!”
蹩脚的中文与利索的中文混合在一起,琉璃酒杯相互敲击,大杯伏特加被送进喉咙里,这些都是欢庆晚宴的剪影。
在整整一个月的忙碌之后,收获的季节终于到来:顾野梦与荀轼搞定了西伯利亚的土地商,签下了价值亿万的大额合同。
“目下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后续就是资金到位,直接开工。”俄方的伊万诺夫先生很兴奋,伏特加喝得像是白开水一样,“我们这次一定能大赚一笔——你们什么时候把全部资金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