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黑暗之前,欧阳梅脑海中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钱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第46章 复盘
钱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个问题, 荀轼曾经详细给顾野梦解释过,他的全操作过程, 大概是这样的:
首先, 先用王群立在桥头的那块地作抵押品,经由钱巡的关系,从高井那里借出一笔钱。事先约好数日归还, 利率按日计算,因此是极高的。由于中外信息差的差距,高井那边对桥头这块地的估值会大很多,能出借的钱也会相应多很多,多到足以买下伊万诺夫那块地。由于地的所有权在王群立手中, 所以这笔钱实际上是王群立借的, 银行也是给王群立。
其次, 王群立用这笔溢价严重的钱, 火速去付清伊万诺夫那边的尾款, 于是此时, 伊万诺夫这块地的土地所有权, 归王群立所有, 而荀轼凭借早期技术入股, 按照合同,在土地交付完成的瞬间,荀轼自动拥有10%的股份, 王群立拥有90%。
再次,王群立将土地完全转卖给荀轼, 所有权先变更, 账期数日, 也就是说, 荀轼以签一个对赌的方式可以先拿到这块地,只要在数日之内他能付足土地购买金,这块地就会完完全全归荀轼所有。此时荀轼拥有对西伯利亚这块地暂时的100%股份。
最后,荀轼将这块西伯利亚的地拿到国内的另一所银行,用它来当抵押进行贷款。由于这块地的实际价值远高于伊万诺夫的转让价,荀轼能贷到的金额,也会远远高于伊万诺夫的转让价。
荀轼拿到这笔钱后,火线还给王群立,再帮王群立把高井那边的短期利息给支付了,把第一次借款给完全消弭。这就相当于,荀轼以一笔数年后到期的长期贷款,支付了一笔伊万诺夫的转让价,外加几百万的利息。而他的获益,则是长期贷款用剩下的两三千万现金流,加一块100%属于他的西伯利亚沃土。
至此,整个资本的游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荀轼一分钱不花,仅凭几个关键节点的撬动,就像变戏法一样地拿到了那块西伯利亚沃土的100%股权,并获得了两三千万的经营基金。靠着这个钱,他进可深耕细作,充分经营这块地,退可去市场上做别的投资。再退,就算真的全都翻车了,贷款他几年后根本换不上,最差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把地偿给银行然后荀轼信誉尽毁罢了,个人全身而退是绝对没问题的。
何况以荀轼的能力,外加这块地的巨大升值空间,他随便做做,都肯定到不了最差的结果。大概率是他轻轻松松走完流程,在几年后稳稳还上贷款,然后在银行那边落下个好印象,下次还有项目,银行优先借钱给他,走上良性循环。
简单一句话,那就是——上岸了。
从此,在名利场这块,荀辙就算是扎了根,再也不是那个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被各方势力搞翻的浮萍,他在这个场域扎扎实实占了位。他从此需要考虑的,就不再是怎样不被打回原形,而是“如何更进一步”了。
“不过这个过程中,也不只是我一个人得利——王群立拿着我给的钱,除了把高井那里的钱给还了,把抵押的地拿回来外,还能拿剩下的钱去把欠的债给还了。当然,现在是手上一点都不剩了,不过保住了这块桥头的地也就是保住了希望——只要他儿子别作死。”
在与顾野梦庆功复盘全过程时,荀轼如是总结。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王群立本来想请荀轼吃饭,感谢荀轼这次的帮忙。荀轼婉拒了他,然后在当夜接了回国的顾野梦,跟她一起去渝城她最喜欢吃的火锅店吃庆功宴。
老火锅的火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店里店外吵得要死,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红色的。这就是一家在老住宅区附近的火锅店,再普通不过,在渝城这个火锅之都几乎能被淹没。
荀轼也只是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卫衣,夹克被摆在旁边,神情平和,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渝城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因为确实好看,会有路过的人多看两眼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让人无从猜测他到底才经历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可是我不明白,”荀轼对面的顾野梦一边涮毛肚,一边盯着毛肚说,“王群立为啥要听你的呢?反正高井那边的钱是他借的,尾款也是他付的,他自己拿着地再去抵押借贷款还高井就行了啊。”
“王群立欠了那么多钱,国内银行敢让他抵押借贷?国外的话,他没那个资源吧。”
“但他也可以干脆自己就把地给卖了,反正你们谈下来的这块地溢价很大,他还了钱,还能剩不少吧。”
“可是我是不会同意土地出售的——我不是还在他那地里自动占着10%股份吗?他要真能卖,也行,无非被我狠宰一笔,我有把握让他在给我这笔钱后他一分都不剩,还是跟现在差不多。既然这样,他干嘛不卖我一个好?我已经在这件事中证明自己的能力了。与其得罪一只注定高飞的雄鹰,为什么不在雄鹰还是雏鹰时,多给鹰点好吃的结个善缘呢?他儿子以后还需要我帮助呢。他明确给我说过的。”
“你怎么保证你能宰到他?”顾野梦问。
荀轼假笑:“能证明这块地真的很值钱的文件在我手上。”
七……
八……
七上八下,随着最后一次毛肚从红汤中翻起来,顾野梦筷子一挑,把涮得刚刚好的毛肚夹出来。毛肚在空中划出一道地平的弧线,然后落于荀轼的油碟里。
“你不用给我夹。”荀轼看着有点惊讶,似乎是没想到这块毛肚是给他涮的,“你不是喜欢吃毛肚吗?”
“一起吃着呗。”顾野梦把一块煮好的老肉片拿到油碟里,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
荀轼挠挠头,盯着毛肚看了挺久,也不动筷。
“快吃啊!”顾野梦催他,“冷了就不好吃了,吃毛肚就讲究个刚刚好的!”
荀轼这才拿起筷子,慢慢地夹起毛肚,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
“怎么样?”顾野梦问。
荀轼等整块毛肚都慢慢咽下肚后,才擦擦嘴,然后开口:“很好吃。”
顾野梦高兴了,又给自己涮了一块,吃得眉飞色舞:“我早说了我是毛肚大师!”
荀轼笑着看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涮毛肚。他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跟顾野梦十几年的涮功一样了,气得顾野梦大喊“欺负人”:“聪明了不起?”
“我可没你聪明。”荀轼边给顾野梦布菜边笑着说,“你看,我好歹也算个川省人,可涮毛肚我还是现在才跟你学会的。”
“说起这个,我真的很好奇诶——你小时候是在蓉城生活的!蓉城诶!蓉城也吃火锅的好吧!”
“嗯哼。”
“那你为什么不会涮毛肚?”顾野梦终于问了出来。
她是真的很不理解。
今天带了荀轼来火锅店,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日常操作,没想到荀轼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不会,连经典渝城火锅的油碟需要香油加蒜末都不知道,用各种佐料,把蘸料调成了一锅奇形怪状的糊糊。
当然,他是学的快,吃火锅这种事他观察了几分钟也就像个老手了——可是为啥啊?
他也不是贵族老爷出身啊。
她记得他家以前挺市井的来着,是他挣钱了,一家人才“阶级跨越”的。
“我在这之前没真正吃过火锅。”荀轼淡淡地说。
顾野梦的老肉片卡在了嘴里:“你没吃过?!”
“我爸说吃火锅太花时间了,一群人说说话,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有这时间不如去做题。所以我从来都没吃过火锅。”荀轼自嘲地笑笑,拨弄着筷子间的辣椒片,“上大学后离了家,住了校,自己跑去点了一锅,结果才吃几道就拉了肚子。从那开始,我才明白……”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再往下说。
不知道为什么,顾野梦觉得他兴致不高。
荀轼还在夹肉,顾野梦用筷子拍开他的筷子,让肉又掉回锅里:“你不能吃辣还吃?肚子不要了?”
“可是我不想认命。”
他看着顾野梦,平静而幽微,顾野梦甚至能从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看出一丝近乎错觉的脆弱。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顾野梦也不由得心软,只好放他继续去吃。可荀轼接过肉片之后,也没能痛痛快快地吃下去——他慢慢地咀嚼着,这次吃得更慢了。
眼看着他已经满头大汗,顾野梦实在看不下去,等他吃完后,她从火锅里拿出一块肉,又倒了一碗茶水,仔细涮了涮,放到他的碗里:“你吃这个。”她面无表情地说,“想吃辣,得循序渐进,拔苗助长是没用的。”
荀轼拿起肉,放进嘴里——这次没有再冒汗了。
“真好。”他不自主地眯起眼睛,像是一只终于吃到了鱼的猫,又危险又惬意。
顾野梦心里无缘地一酸。
他到底曾经活得有多辛苦呢?
第47章 求你
对于荀轼小时候经历过的事, 顾野梦也多少知道点。
她是道迎的好朋友,加上也在魔都, 便经常就会受满世界跑的好友所托, 给荀辙在魔都住的父母送点东西,或是送他们去看荀辙的演唱会。在路上,偶尔便会聊起荀轼。
当然会聊起荀轼了。那是他们最骄傲的大儿子, 是他们心中完美的存在。那时她还会在心里疯狂弹幕,替闺蜜鸣不平,心想你们怎么就知道叨叨大儿子,二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充话费送的?
二儿子也很优秀啊。
可父母是不这样想的。除了荀轼确实在挣钱与往上爬这两点上实在吊打荀辙外,他们还津津乐道于荀轼的听话。荀母就不止一次地给顾野梦说过这个, 她说荀辙从来都不听话,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不老实, 而荀轼“又懂事, 又明事理”。
“他特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小到大, 都不用我们多说, 他自己就会去做该做的事。”顾野梦还记得说起这个时, 荀母特别自豪的表情, “上大学之前,他连过年都不休息的!大年三十,二小子就知道疯玩, 他都会回房间继续学习,边学习边守岁——年夜饭他都让他爸给他拿到房间里吃, 说不要浪费时间, 以后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一起吃!多懂事的孩子啊!”
多变态的孩子啊。
那时的顾野梦是这样想的, 现在的顾野梦也是这样想的。
孩子怎么会什么都不想要呢?
成年人想要阶级跨越, 成年人懂痛苦、会嫉妒、会不甘心。这是完全正常的人心欲望,也是合理正当的——可是一个孩子,为什么就不可以在这些成年人的事之外,有一些不那么理性的旁逸斜出呢?
道迎说过,他们家过年的习惯是聚在一起吃渝城火锅。
和荀轼相遇却没有在一起的那三年中,荀轼过年却从来没有回家去过。他总是恰好有事。
在那之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在那之后,他在跟她坐在一起,用茶水涮着肉艰难地吃着,然后忍不住感叹“真好”。
“你会后悔吗?”顾野梦忍不住问。
刚才吃完一片香菇的荀轼抬起头:“什么?”
“我是说……你会后悔你以前那么懂事吗?”顾野梦犹豫了一下,“可能你现在的人生就会更快乐了。”
荀轼笑了:“不会的。”
他笑得有点轻佻,这分轻佻突然莫名激怒了顾野梦:“你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我现在确实不快乐,可至少我可以现在优哉游哉地吃着火锅,边不用担心明天的饭钱边给你说我不快乐,”荀轼平静地说,他一点也没有跟着生气,“多少人一边痛哭一边还要对着电脑继续加班?能坐在这里静静地忧郁,这是多么值得快乐的事情。既然是幸运儿,就要感恩命运。”
“你都这么说了,”顾野梦讽刺地说,“你为什么还要哭呢?”
荀轼皱了皱眉:“谁说我哭了?”
“你不哭你张嘴喘什么气呢?”
“张嘴喘气就是哭?”
顾野梦冷笑了一声,心想你这东西哭的时候是什么诡异的样子,我会不知道?
话都说的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睛还在狂眨,和荀辙说的症状完全一样,不是哭是什么?
但她懒得跟他说话了。荀轼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她火冒三丈。为了不让自己气死,她低着头自己煮火锅自己涮。反正是九宫格,只吃自己的那几格就行,也不用看烦人的东西。
荀轼却是主动过来搭话:“你今天为什么要选这家火锅店来吃?”
顾野梦冷哼一声,不回答。
荀轼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查了,这个小区是个老牌高档小区,新闻显示,你家以前很有钱的时候,就住这里——你是想尝尝小时候的味道吧?”
啪。
筷子被重重拍在桌子上,声音之大,连火锅的咕嘟声都盖不住,以至于旁边桌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来:“荀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顾野梦被气炸了,这导致她直接口不择言起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讽刺我何不食肉糜?小时候太有钱所以根本不知道你这样白手起家从零开始的苦孩子的痛苦?我在这里说童年幸福问题,你觉得我没经历过你这样的苦所以才可以高高在上说话?”
“我没有这个意思,”荀轼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家很早就破产了,你也过得很苦。”
“那你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你今天完全不对劲,我忍你很久了!”顾野梦忍无可忍地喊,“你……你……”
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去这家火锅店!
一起在东京的时候,我有事找你要手机,检索的时候,发现你收藏夹里藏着这家火锅店——我以为是你想吃!
我专门带你来吃的!
“你真是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