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智为什么要进攻呢?”
“因为有人在做空群智……”丛丞眼前一亮,“对啊!是因为有人在做空群智,所以群智才会不得不不惜一切代价地进攻屋头头!”
“是吧,”顾野梦谆谆善诱,像剥洋葱一样给丛丞一层一层地剥逻辑,“所以你为什么不换个思维模式呢?害屋头头的罪魁祸首是谁?是群智?是我和荀轼?都不是啊!我们只是想正常做个生意,就算要斗,那也是几年甚至十好几年之后的事,而且到时候到底是吞并还是合并,这都是可以谈的。可把矛盾激化的是谁?我们要是解决了他,所有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顾野梦这人,脾气大,说话不中听,最知道怎么说戳人肺管子。
但这项技能其实也有另外一面,那就是她很擅长观察人心。
她能把人气活过来,她也能投其所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按照她的思路行事。区别只在于她想怎么样,而她操纵人心的技能,是一贯的。
果不其然,在说完这话之后,丛丞最后一丝心理负担也没有了:“行!我同意和你们合作!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
“要不我们还是先签合同,毕竟还是要保障丛先生你的利益……”
“不需要!”丛丞摆摆手,“合同回头再签,我相信你们!”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顾野梦本身就是虚让一句,因为好面子的人往往就是吃软不吃硬,见丛丞上套,顾野梦也不再多言,闭嘴静等答案。
丛丞说出了一个名字……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顾野梦从桌子下面翻过手机,发现是荀轼,这人又发来了短信:“我查出谁在做空群智了。”
顾野梦惊了。
他还真听了?不是,他不是去找……
他怎么会……
门铃适时响起。
丛丞帮忙拉开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丛先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来人笑着说。
他是荀轼,额头上还有因风尘仆仆而出的汗。
第52章 决心
和丛丞的交谈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双方甚至还现场草签了合同。
顾野梦原本是没打算今天签的。
荀轼不在,而她向来没有自作主张的习惯。她对自己在生意上的定位很明确——谋士。
让她帮忙筹谋那是没问题的, 但让她做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她觉得她没那个输光了再来的心理素质。
可谁让荀轼突然惊喜出现呢?手上还带着装有公章的公文包。
他又不嫌累,问清楚前情之后,立刻热情地要求当场就签, 那就签吧。
在这场顺利的饭局后,丛丞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荀轼把丛丞送到底下,帮已经有点喝醉了的丛丞请好代驾,又帮人扶上车,再给代驾加了一百小费, 让对方务必把丛丞送到家后给他打电话。
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这才慢慢地走回酒楼包厢。
推开门, 顾野梦正在用筷子在一堆杯盘狼藉之间捡花生米。
一口一个, 嚼得嘎嘣响。
听见门开的声音, 顾野梦也不回头看, 更不打招呼寒暄, 只是花生米在嘴里的脆声更响亮了。
荀轼笑着走到顾野梦身边:“你想吃的话, 我们先让他们把桌子上的东西撤下, 再点一盘好不好。”
“别了吧,”顾野梦头也不抬地继续捡花生米,“我就爱吃剩菜里的花生米——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新上的菜有可能不按菜谱来呀!”顾野梦终于肯看荀轼一眼了——虽然是白的一眼, 外加假笑,“你说是吧, 前荀总?”
荀轼知道顾野梦生大气了, 赶快道歉滑跪:“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一点错都没有啊!”顾野梦挑眉, 声音被拉得高如擦玻璃,“你怎么会有错呢?你确实是给我说‘我有事要离开一下’啊!你回酒店拿公章顺便研究幕后黑手,这怎么能算是有错呢?你对!你他妈对的无可救药!”
顾野梦终究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
没办法,这波实在是太憋屈了,愤怒,你还没处说理去。
她本来以为荀轼是因为荀辙和权汀的事,要去找权汀给荀辙打抱不平,或者这,那,什么的。
荀轼有什么东西在瞒着荀辙,并且他很害怕这件事暴露,她一直都知道。当时他一听到权汀可能和荀辙在一个节目中长期相处,就立刻变了脸色额,顾野梦的脑子毫不犹豫地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猜测有可能权汀知道这件事。
之前权汀和荀辙一个在学院内,一个在学院外,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现在长期相处,两人一勾兑,荀轼那边分分钟露馅。
所以荀轼八成是过去,想办法让荀辙别参加那个节目了。
结果没想到……
他居然还是在工作。
他说的“有事”,还真是“有事”,而且是为工作的“有事”。
顾野梦又气,又不能说破,一口气闷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死她了。
“我确实差点就去电视台了。”
顾野梦抬起头。荀轼坐在她旁边,丹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面的倒影全部是她。见她看过来,荀轼勾起唇笑了笑:“如你所想,我确实很想想点办法,让权汀和荀辙中的这两个人别参加一个节目。”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顾野梦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这个人吧,没什么好奇心,对你的事情也不关心,你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但是我之后又想,这样的话,荀辙或者失去一个很好的节目,或者失去一个很好的节目热度助力,这不是害了他吗?那我好像有点太自私了。更何况,”荀轼平静地继续说,“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是天经地义的。小孩子才耍赖,而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你就干脆开回了酒店,拿忘了的公章,顺便调查竞争对手信息,为生意布局?”
荀轼点点头。
顾野梦愣愣地看着荀轼,好半天说不出话。
她觉得她像从来不认识荀轼一样。
在水晶吊灯洒下的暖光下,他纯黑色的瞳孔像是黑曜石一般,纯粹又透亮。就像他俊朗的面庞,明亮如朝阳。
其实单从面相上来看,荀轼要比他弟弟荀辙“正”很多。
荀辙有三白眼,他没有;荀辙的鼻子有些驼峰,而荀轼是直鼻;她刚认识荀辙时,荀辙看着很阴郁,当年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一度观众缘很不好——而荀轼的长相那绝对又标志又浩然正气,属于正统大帅哥。
可这三年中,顾野梦眼睁睁看着荀轼一点一点阴郁了下去,像是埋进了土里;而与他相反的是荀辙,越来越阳光,哥俩反倒是掉个了。
但顾野梦也在荀母那里看到过荀轼小时候的照片,很小的时候,还没上学的时候,荀轼明明就是活在光中的小孩子,笑起来非常好看,也很真挚。
他现在也总笑,里面却常常再也没什么情绪。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郁,可这一刻,顾野梦真的觉得他有点变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改变可以是一瞬间的事吗?
荀轼目光灼灼,反倒是让顾野梦有点不敢看他。她轻咳一声,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猜测你会去电视台?”
“你太聪明了,我能骗过你什么?”荀轼笑道,“你肯定猜得出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顾野梦讪讪地说。
荀轼仍旧在看顾野梦,像是在看最宝贵的珍宝。
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存在,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出这个正确的决定。
他还是不敢说,他本来就是个懦夫,阴郁,虚伪,狡诈,毫无信义,早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他也不敢让面前的这个女人知道所有,因为他太害怕了。他害怕知道这一切的她会离开他。
她本来就不信任他,觉得他危险,想对他敬而远之。他承受不起任何她离开的风险——是她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的,要是她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她绝不能离开他!
但他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他想,如果他没有勇气去承认错误,那就让命运去揭开盖子吧。他去主动促成这道命运,去为自己的懦弱赎罪,同时最后再贪恋两天无罪的、有她的人生。
如果她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真相。
不是因为舍得了她,而是因为太舍不得了。就因为舍不得,所以才更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想做一个能保护她的人,想做一个值得她欣赏的人。想做一个她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离不开的人,想做一个她深爱的人。哪怕她最终决定离开丑陋的他,她也可以记住荀轼这个人本身。
想做一个人。
这是当惯了手办的荀轼第一次这么想真正做回一个人。
顾野梦已经把最后一颗花生米都捡完了。
就在她已经打算说要不咱们收摊吧的时候,忽然,她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很重的怀抱。
“谢谢你。”她听到荀轼在她耳边说,声音带着颤抖,而她的肩膀有些潮湿,“小梦,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他哭了?
他不是向来都不流眼泪的吗?
顾野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安啦,”她强装镇定地说,“前荀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没事的话还不如多做做生意,好让我多分点钱。或者多跟我睡。”
她强撑着不想让自己的声音也颤抖。
她还是没有问。
荀轼心想,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人,哪怕满心疑窦,哪怕没有她需要的安全感,她也义无反顾地这样同他相处着,和他过着一天又一天?
她如水一样的包容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卸下了一切伪装。
而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
……
“早知道你自己就能查到幕后黑手,我还费劲去问丛丞干嘛。”
谈情很重要,做生意也很重要。
顾野梦这个人,也算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了。之前她是状态不好,所以才随便找了个小的投行厮混,但即使是那三年,她也慢慢干出了一些门道——她这样的人是不会甘于混日子的。
总要尽量做到最好才是。
如今在荀轼这边,有机会参加能改变行业的超大项目,顾野梦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乎的。
当然,在乎,投入,并不意味着她喜欢白做工。
顾野梦惯例骂骂咧咧了几句,控诉荀轼不好好沟通害她受累浪费脑细胞,然后自己又忍不住问:“所以你是怎么查到的?”
“股票借出去的话,这个股东就没有投票权了。有重要的股东大会,他就必须要派别人出席,或者选择弃权不参加。但不管是哪种,这个人总会暴露。我在电话里听了差不多之后,就在路上查了群智上个月的股东大会,锁定了问题股东。再查了下他近期与谁往来最频繁,就清楚了。”
“你真聪明。”顾野梦没好气地说。
她这人,有点智商优越感。
荀轼说得越简单,她越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傻瓜——怎么她就没想到呢!
这么四两拨千斤的好办法,她居然舍近求远,跑去跟丛丞玩心理战?
“不,是你聪明。”荀轼当即否定了顾野梦的自我否定,很诚恳地说,“还好你问了丛丞。”
“为什么?”
“因为我查出的名字,和丛丞报的名字,不是一个。”
第53章 关照
好家伙。
顾野梦直呼好家伙。
顾野梦觉得自己也算是个见识过商场尔虞我诈的“有故事”的女人了, 毕竟在投行的时候,类似的事情她也没少见。
但旁观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回事。
更别提, 她这次事的复杂程度, 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力了。
两个名字不一样?
那就是有一个人在撒谎。可是荀轼不可能对她撒谎,那就是他查到的信息是错的?还是她看错了人,丛丞其实是个心机婊?
不管怎么样, 为今之计,还是先赶快对口供。
不对不知道,一对吓一跳,情况比她想象得还复杂。
谁都没撒谎,但谁查的都不全对, 因为谁都是有限视角, 谁知道的都是部分真相——因为这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
丛丞说的人, 叫陈新胜, 是一个大型基金公司的经理, 拥有大笔资金的调动权;
而荀轼查到的那个人, 叫包勇, 是一个互联网游戏公司的创始人兼董事长。
这两个人, 看似没有关系, 但实际上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陈新胜和包勇是大学同学;其后两人虽然看上去是分道扬镳,但顾野梦动用了她在银行的关系,发现这两个人常年有大量的财务往来, 包勇的很多理财都是交给陈新胜投资的。
要不是顾野梦死活在丛丞这里撬出了口风,荀轼那边又有手段与人脉去查出另一半, 他们还真不会知道这两个居然在打配合。
“可是我有一件事不懂, ”想清楚之后, 顾野梦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不管是做空,还是找基金公司经理帮自己做空——这都不是什么不合法的事,不存在绝对不能公开的情况,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隐瞒呢?”
还有一件事,顾野梦也想不明白。
那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两个人折腾这么久,都能想到利用丛丞打入她和荀轼内部,用忽悠他俩全部压上的方式助力自己的收购计划。消息如此灵通,她不相信他们两个会不知道他们和群智,或者说欧阳梅的旧怨。
她和荀轼肯定想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