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他不耐摆手:“晋丰收复你当首功,本王自会为你向朝廷请功,如若无差,你便是下一个宁安侯。”
此言一出,乔翊双眼蓦地瞪大。
“乔天朗私藏官银勾结外族贿赂上下,已被抄家处置。”
“那舍妹......”乔翊好久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他早就知道自己爹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恨他对他们母子三人的所作所为。
可这样突兀地知道乔天朗的死讯依觉震惊。
卫君樾移开眼:“她现在是本王的王妃。”
......
西陵城。
城中秩序虽然已经恢复了大半,但战乱带来的损失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大多数难民依旧流离失所。
杨恒利用朝廷拨款督建了新舍,重整了城中难民开始重新修缮被战争炸毁的水渠,另一部分则被派遣到广陵与晋丰等被破坏更严重的前线铸建房屋桥梁。
不得不说卫君樾看人极准,不过短短半月杨恒便安排地井井有条,为后续朝廷重建北部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乔茉没有再住那间客栈,她随着卫宛泱去到一处小院,那时战前卫宛泱的住所。
前几日下了场雨,今日才出了太阳,阿彦始终记得乔茉说的教他画画,从搬家后便开始缠着她。
乔茉拗不过他的热情,但也无法去画他口中所说的爹爹,只好教他从山云树木开始学起。
“你这画的什么山鸡?”
阿彦埋头苦画之时,掌下的宣纸忽然被人抽走。
“娘亲,这不是山鸡,这是鸳鸯!”他撅着小嘴抗议。
“鸳鸯?”卫宛泱难以置信地笑了声,“你可真挺会画的。”
“怎么了嘛,这只灰色的鸯是母亲,艳丽的鸳是爹爹哎哟——”阿彦双手抱住脑袋,满眼控诉地看着卫宛泱伸出的魔爪。
“阿彦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娘亲你好凶呜呜呜......”
......
乔茉侧倚着软椅,看着眼前母子二人玩闹打趣,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七七,我发觉你落款的字写得真好看,是父亲所教吗?”
与阿彦疯闹累了,卫宛泱闹不过他的胡搅蛮缠,索性将那画卷放了回去,坐到乔茉身旁抿了口茶稍作缓歇。
……字。
「这是你的名字。」
「对着再写一遍。」
「让本王看看你可学会了?」
乔茉愣了好久,才从记忆中回过神:“......嗯。”
卫宛泱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你日后作何打算?”
“我想去北淮州。”
“北淮州?”
乔茉点头。
说实话,这个念头从晋丰收复的消息传回时她便想着了。
若非晋丰现在满是断壁残垣,且那个男人还驻扎于此,她也不会想往西北折去。
卫宛泱沉默半响:“你预备何时出发?”
乔茉笑了笑:“我想明日就走。”
“明日?!”卫宛泱提高了音量,又看了看她凸起的小腹,“你这样......如何赶路?”
“正是因为月份不算太大,出行更加方便。”乔茉双手捧着脸,“我可不想到时候又要抱着孩子,又要提着行囊赶路,现在他在我肚子里也省得我了。”
“可是......”
“哎呀,宛姐姐,你就别担心了。”
乔茉握住了她的手,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我在北淮州还有家远方亲戚,宛姐姐你就放心吧。”
闻言,卫宛泱侧目,狐疑:“当真?”
她可是记得,这姑娘来时一副了无牵挂的模样。
“当真!”乔茉重重点头,毫不心虚地与她对视。
这些时日同卫宛泱接触越多,她也逐渐放下了心防,相处之间更加随意。
只是聚散总有时,她不可能一直待在西陵城,也不愿再过多叨扰卫宛泱。
卫宛泱又打量了她一会,终是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这是杨家在胤朝商线的令牌,你若有难,见到与之相同图案的铺子便会有人帮你。”
杨家曾是商贾出身,后有人入仕为官,便有了如今官商两通的局面。
“这个我不能.......”
“拿着吧。”
乔茉心口颤动,对上卫宛泱真挚的目光,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不过是萍水相逢......可眼前这位女子却在这段时间给了她难得的温暖。
乔茉眼前朦胧成了一片。
“......谢谢你,宛姐姐,我无以为报......”
“报什么报?女子孤身一人在这世道本就难过。”卫宛泱摆摆手,见她双眸发红,笑着掏出手帕轻拭了两下。
“好啦,哭什么,对腹中孩子多不好。”
乔茉吸吸鼻子,努力笑了笑:“是了,不哭不哭。”
......
西陵与北淮州之间隔了辽川,现如今辽川被叛军占据,唯有绕水路可通行。
乔茉无法拒绝卫宛泱的送行,只好任由她送自己去码头。
能出行北淮州的东码头位置偏远,需要穿过一片丛林才可到。
乔茉怀有身孕出行不便,是以,他们天还未亮就缓慢出了门。
沿路绿树环绕,清晨的气息沁入鼻尖让人浑身舒爽。
马车吱吱呀呀地最终停在码头边缘,卫宛泱扶着乔茉下了车,阿彦则拿着包裹跟在身后。
“此行路途遥远,你若有不适一定要在中途寻个地方靠岸休息,到了北淮州记得给我写信,如今官路通顺,你总要给我报个平安。”
卫宛泱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
“我会的。”乔茉弯唇颔首。
“七七姐姐,我会在家好好练画,到时候寄给你看有没有长进!”阿彦仰着头,露出掉了几颗牙齿的唇。
“好。”
乔茉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直起身。
“宛姐姐,后会有期。”
卫宛泱点点头,看着她上了船,站在岸边瞧着船只逐渐行远。
她眼底忽然蔓起了一阵水雾,直到阿彦扯着她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娘亲,我们还会见到七七姐姐吗?”
小孩子不懂别离,只道是寻常的一次出行。
卫宛泱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会吧。”
不知为何,在见到这位女子的第一眼起,她便觉得她与自己很是相似。
并非性子,而是那股隐隐的倔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与之靠近。
或许……还会再见的吧。
卫宛泱轻叹了口气,突然周围一阵白雾乍起,霎时间眼前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什么人?”她大惊,蹲下身抱住阿彦警惕环顾四周。
回应她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阿泱,别来无恙。”
......
作者有话说:
是的,全员狗血(头顶锅盖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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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小舟悠悠漂行在山谷之间, 两岸巍峨高耸的山石遮云蔽日。
雾气愈渐厚重,唯剩稀薄的阳光穿过雾层落下一束束蕴含湿气的光影。
天气渐凉,又无日光倾晒, 周遭环境更是阴凉寒冻。
乔茉外搭了件荫葱色披风,双手交叠着磋磨才觉有几分暖意。
忽然船身一阵颠簸, 乔茉忙伸手扶住舱中小塌,外面传来了船夫的抱歉声。
“姑娘,此处暗石颇多, 恐多有摇晃,您坐稳点。”
“嗯。”乔茉低应了声, 撑着手掌重新坐回方才的位置,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抬手撩开船帘,水雾氤氲, 凉薄的风钻入衣襟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船家,这条水路大约要行多久?”
现下还是白天都这般阴冷,到了晚上恐怕都宛如冬日了。
“此处为辽川与西陵交界水域, 若要完全通行大抵需要两三日。”
两三日倒也还好, 总归是能忍受过去的。
乔茉将肩上的披风更拢紧了一些,忽而船身又是一阵颠簸。
她只当是再次触上暗礁, 正欲闭目养神。
“你......你们是什么呃——”
嗡的一声,刀剑砍落了外边却传来了船夫的惊呼。
扑通的落水声让乔茉猛地睁眼。
唰——
船帘被大力掀开, 不等她适应外面的光线,便觉手臂被拖拽着拉到了船板上。
乔茉大惊,身体蜷缩着护住肚子,余光所见的船沿还有刚刚船夫被一刀毙命时留下的血痕。
她浑身打颤, 耳边嗡嗡作响。
“你们......”
“谁准你们动她的?!”
男子的怒喝倏然穿透山谷, 方才还拉扯着乔茉手臂的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下一瞬身首异处。
落水溅起的水渍沾染了乔茉眼睫,她心跳如雷,堪堪掀起眼帘,蓦地对上了一双湛深的眸子。
男子脚尖踏上船板,立马弯腰握住了她的肩膀。
二人触碰的瞬间乔茉瞳孔放大,视线落在他空荡的右臂上,甚至忘了呼吸。
“七七我......”
戚允珩满目欢喜在扫视到她凸起的小腹时霎时凝固。
“......你怀孕了?”
他难以置信地吐出涩然的字眼,握住她肩膀的力度几欲将她捏碎。
乔茉吃痛皱眉,那双潋滟的眼眸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再也移不开眼。
“允珩哥......?”她眼尾泛红,水光在眼眶中打转。
惊惧被愕然替代。
乔茉半信半疑地想去碰他手背,直到真实又温热的触感让她确认了并非做梦。
“……你没死。”
“允珩哥......可你不是......不是被……”
祭月大典那夜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稍稍想起乔茉便觉剖胆泣血。
眼前女子泪眼婆娑,小心翼翼咬唇低泣的模样刺痛了戚允珩的眼。
他心口揪痛,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力度早已用过了头。
“七七。”
戚允珩忙松开手,单臂将她揽了过来,下颚抵着她的发心,娇小的身子缩在自己手掌下微微颤动。
“你真的还活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乔茉双手蜷缩成拳抵在他的胸口,脑中全是突兀的翁乱。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戚允珩抱着乔茉的手微微一顿,恢复清明的眼底打量四周,又垂眸揩拭过她眼尾的泪痕,努力忽视那轻轻触碰着自己的小腹。
“七七,我们先离开此处。”
乔茉咬着下唇点头,半个身子都靠着他。
死而复生的狂喜猛然冲入头脑,乔茉无法去思忖他为什么还活着,也无法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知道那个她愧疚又心念至此的男人,此时此刻正鲜活地站在自己身前。
......
另一边。
一辆马车疾驰在空荡的官道上,内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呜咽与捶打的声音,赶车的马夫全当什么也听不见。
“拓跋屿你——”
“嘘。”
口中的布条被扯开,男人的手指又立马横上了她的唇。
卫宛泱怒目而视,一双美目瞪得极圆。
她竟不知这人不仅活着,还拥有通天手段得了大胤的通关碟片!
方才出入城门时将她捂了嘴,竟是没有遭到一点阻拦。
拓跋屿低笑了声,粗粝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唇,卫宛泱倏地张唇咬了一口。
“嘶......”
他笑意更甚,甚至更为轻挑地捏上了她的脸。
“阿泱,你让我好找。”
车马行动带起的斑驳光影流转,拓跋屿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着光,他细细打量她通身上下。
“这么些年你和那位中原小郎君倒是快活。”
“你个混蛋!”卫宛泱尽力忽视那道炙热的视线,双手并用地捶打他的胸口。
身前的男人不为所动任她出气,一双深邃的蓝眸紧紧地盯着她。
卫宛泱使了十足的力气,又是掰扯又是啃咬,直到不知是撞到了他哪个位置,拓跋屿闷哼了一声。
“你受伤了?”卫宛泱下意识停了动作,忽而看到他略带揶揄的眸,又赶紧撇开脸。
“你......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她磕磕绊绊地在脑中组织语言。
“我告诉你拓跋屿,你不要指望利用我便可以去威胁胤朝,胤朝的大公主早就死了,我现在就是平平无奇的寡妇——”
“寡妇?老子死了吗?”
“......你闭嘴!”
“你就是个混蛋......”
“嗯,我混蛋。”
拓跋屿瞥过刚刚不断挣扎后被他打晕的阿彦,锋利的喉结凸起滚动,极力压制了几分狂野。
“这是我的种?”
“不是。”卫宛泱一口否认,又补了句,“这是你王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