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她妩媚动人——江城以西
时间:2022-08-08 06:57:43

  乔茉静静地看着下人们来往布置,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地。
  她不是一个多么刚强的女子, 甚至有些软弱。
  未出阁前还在乔府时, 面对嫡姐们的刁难和父亲不由分说的惩罚, 她向来是委曲求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是后来以那样的方式被送入摄政王府,她想的也只是如何适应环境后苟且求生。
  可命运偏偏从未放过她。
  卫君樾当着她的面砍断了戚允珩的右臂,母亲继而离世,她终于不再逃避。
  她狠心地杀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想寻死,可那个男人却没有给她丝毫机会。
  后来她好不容易逃离了牢笼,以为自己即将重获新生时,老天爷再次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她不是没有试图说服自己去接受现在的事实。
  她也不是没有去尝试幻想那些很久之前便痴念与戚允珩白头偕老的未来。
  分明现如今要成婚的对象就是自己一直心念的男人,可她竟然荒唐地感受到了和当初被卫君樾囚禁在摄政王府如出一辙的无力。
  她无法忽视他现在的立场,更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如坐针毡。
  纵然卫君樾心狠手辣,纵然他的存在令她心生胆颤——
  可时至今日乔茉不得不承认,她十分想见到他。
  在这个被叛军占领的辽川见到他,意味着来自朝廷的胜算,也意味着哥哥的坚守不容动摇。
  北风呼啸,将窗户上贴上的喜字吹起一角。
  乔茉靠坐在火炉旁双目放空,良久之后撑着后腰站了起来。
  “姑娘,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这是要去哪?”
  看守的婢子连忙上前给她围上披风,只不过刚刚打开房门,刺骨的寒风便已经冻红了她的脸。
  “去见将军。”
  ......
  按照习俗,未婚夫妻不可在大婚前夕见面,但却没有人敢拦乔茉的路。
  军营距戚府距离不算远,她坐着马车行了接近半个时辰便到了。
  接到消息的戚允珩隔了很远便迎了上来,单手解下身上的大氅又给她披了一层。
  戚允珩伸手为她暖了暖冻红的鼻尖,拉着她便进了营帐。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此时此刻的乔茉浑身裹得像只粽子,唯有一张小脸裸露在外,戚允珩的心霎时软了下来。
  “想见我派人传话便是,你这样不方便又行这般远,身子如何吃得消?”
  “我没事。”她软软地道了句,“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戚允珩眼底柔和成一片,还不等开口说话,忽然一抹柔软撞入自己怀中,他瞳孔猛然放大。
  “......允珩哥。”乔茉有些吃力地环抱住他的腰,这个姿势让她的腹部并不舒适。
  “你会打赢这场仗吗?”
  女子身上丝丝绕绕的香味萦绕住他的五感,许是怀孕的缘故,这抹淡香中还夹杂着其他令人心醉的气息。
  戚允珩听到自己心跳狂烈的加速,突然腰间一道微不可闻的滑动让他瞬间清醒。
  “会。”他喉结滚动,呼吸沉了几分。
  乔茉眼睫扇动,感受到男人的手掌略显僵硬地抚摸上自己的脊背。
  她闭了闭眼,从他怀中慢慢抽离。
  “你......不要受伤。”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得也是真心话。
  戚允珩觉得喉间发涩,但还是点了点头:“不会的。”
  乔茉眨了眨眼睛,柴火在火炉中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遭暖烘烘的,这是自重逢后,他们两人鲜有的和平对坐。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不远处还有夜巡兵卫的声音。
  可在此时,他们都十分默契地遗忘了如今处境,好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彼此之间未曾有过半分隔阂的时光。
  夜半子时,戚允珩送乔茉回了戚府,眼瞧着她笨重的身子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了下来。
  左手臂摸向腰侧,原本悬挂令牌的地方早就空空如也。
  “将军,相爷那边亲自派人来了。”亲卫在侧道。
  戚允珩收回视线,转而上马一路疾驰向军营。
  方才的旖旎温和早已消失殆尽,燃尽的柴火旁是左相的传话官员。
  “属下见过将军。”那人口中虽说着恭敬的话,可举止的趾高气昂却没有半分忌讳。
  戚允珩冷眼等着他的下文。
  传话官笑眯眯道:“相爷让属下问候将军,如今军中粮草可还充足?”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相爷说了,有些不听调遣的狗也没必要养着。”
  “你——”亲卫咬牙,率先抽出了刀,却又被戚允珩指尖拦了回去。
  传唤官有恃无恐地笑着,又道:“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相爷既能捧你上如此高位,便也能让你回到原来的模样,再者......那位女子相爷早已下了杀令,您说您现在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还不如和三小姐呃——”
  传唤官后半句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慢慢垂头,长剑贯穿胸口,血一滴滴汇聚成潭。
  砰的一声身体落地,身侧的亲卫猛地瞪大双眼。
  “将军这......”
  戚允珩平静地收回长剑:“拖出去,喂狗。”
  ......
  翌日卯时。
  天还未亮,府中便熙熙攘攘着灯火通明。
  乔茉一夜未眠,听到外面丫鬟婆子来回的声音这才惊觉已经到了时辰。
  她被搀扶起身,量身定制的嫁衣被一层层穿上,她身形消瘦,即便是怀孕八个月,也是除了腹部外皆纤细窈窕。
  婢女分工为她梳妆打扮,就算早知这位女子容颜不凡,此时也是再被惊艳了一遭。
  “夫人这般貌美,难怪我们不近女色的将军都折了腰。”
  阿谀奉承的话响在耳边,乔茉只是浅浅含笑。
  戚允珩有意将这场亲事办得盛大,但到底条件有限,又顾及到她身子恐吃不消,最终也只是一切从简。
  他们在府中拜了天地,又被送去洞房,待到戚允珩去前院招呼宾客时,乔茉才终于吐了口浊气。
  拢在袖中紧攥的令牌却微微出了汗,她慢慢掀开了头上的大红盖头,环顾四周无人,这才提起裙摆慢慢起了身。
  奈何身上的凤冠霞帔实在太过繁琐,她又大着肚子行动受阻,出了一身汗都没能褪下一件。
  乔茉颓然地撑着桌案喘气,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最终决定放弃。
  府中看守的人不多,又因着现在重心皆在前院,是以当她推门而出时并没有被人发觉。
  乔茉屏住呼吸猫着脚步,顺着这几日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戚府的后门所在。
  本还想着如何能弄开那把锁,却不曾料那扇门今日根本没有上锁。
  乔茉心中一喜,蹑手蹑脚地拉开门板,呼吸到外面空气的刹那瞬间觉得身子都轻盈了几分。
  后院临街的小巷中空无一人,她没有犹豫,回忆着那日去军营的路线,往城门处走。
  可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刮过劲风,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觉头顶一重,利箭射穿她的发髻,满头青丝全数倾洒而下。
  乔茉大骇撑墙,又是一道利箭直直射来,她却全然不知躲避。
  锃——
  红影从眼前晃过,没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腰身一紧,整个人便被搂上了马背。
  余光瞥见与她一样的大红喜袍,乔茉犹疑且不可思议。
  “......允珩哥?”
  “七七今日很美。”戚允珩完全笼罩住她的身子,含笑的声音隔绝了周遭的刀剑相接。
  “杀了他们!”
  身后的杀手紧追不舍,戚允珩单手并不方便,压低身子,从腰侧抽出弓.弩。
  “抓紧我的袖子。”
  乔茉忙跟随他的动作,耳边猎风呼啸,周身的景象如浮光掠影,她几乎睁不开眼。
  “七七。”他忽然叫了她一句。
  “嗯?”
  “你去找他吧。”
  乔茉怔忪,向后偏头,只见他视线温柔,可唇瓣却是不自然的白。
  她心下一慌,噗呲一声,箭羽没过皮肉,她瞳孔骤缩,温热的血溅上了她的眼帘。
  “不......”
  戚允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扬鞭,乔茉只觉身后一轻,他人已经滚落下了马背。
  “允珩哥!”
  乔茉大骇,挣扎着一道摔了下来,腹部霎时传来尖锐的痛,而她近在咫尺的眼前是辽川城门。
  所以他是......
  “允珩哥......”顾不上腹部的痛,她艰难地朝他爬动,跟来的杀手已经愈渐逼近。
  道道利箭迅速逼近,乔茉瞳孔中倒影出涣散的光影。
  就在此时身后一道更为猛烈的劲风割裂虚空,箭羽从中穿裂。
  “北宁军攻城——”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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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苍茫的天空落下鹅毛飘雪, 辽川城的大地上依旧残留有昨夜积雪的皠洁。
  北宁军气势如虹,为首的卫君樾一袭银红软猬甲,披风被烈风鼓动生响。
  他一边疾驰, 与此同时苍劲的手指再次搭上数支箭羽,桃花眼尾狭长如鹰。
  箭破虚空, 木质割裂出刺啦声响,宛若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而上。
  一片白皑中,雪地里纠缠的两抹红影由远及近。
  他倏然勒紧马头, 头顶红缨穗扫过他定定向前的眼睛,周遭充斥的刀剑相接在此时全然被屏蔽在世界之外。
  乔茉强忍剧痛, 腹部下坠的痛感疯狂撕扯着她的头皮,双腿之间隐隐溢出热流。
  “允珩哥......”
  她恍若未闻,咬紧牙关一寸一寸往前挪动。
  在触碰上男人冰凉指尖的刹那, 悬挂在眼睫的泪珠滴落到了雪地里。
  三支利箭穿透胸腹,成片的血渍与大红喜袍交织在一起,又于血色中绽放出极致绚烂的背景色。
  “......别哭。”
  戚允珩无力地掀动眼帘, 不过说了两个字唇边便涌出了大量血迹。
  乔茉紧紧地揪着他的指尖, 全身疼痛起痉挛,眼泪融化了胸前的雪。
  “七七......”戚允珩气音发颤, 带血的手掌尝试去擦拭她的泪,却终是没有能触碰上她的力气。
  “对不起......”他喘了口气, 回握住她的手,“我终究......终究是护不住你......咳咳......”
  “.......别说了。”乔茉慌乱地伸手去捂他涌出的血,泪流满面,“我求你.......别说了。”
  “别哭......”他重复着这句话, 吃力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努力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记得,你以前说......很想去江南。”
  从前二人情浓时,他们曾幻想过成婚以后的日子,禹京复杂又难测,她看着话本子里边的描绘,总是向往那一方水城的安逸。
  “......好可惜啊。”戚允珩半阖上眼,虚弱喘气,“我可能,没有机会了......”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那个秋天去你家提亲。”
  那时的自己顾虑太多,潜意识中不敢与王侯将相叫嚣,他逃避地以为她不会成为那个被送去王府的祭品。
  可是他的七七生得那样美,又怎么不会?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乔茉半撑着地不断摇头,身体的剧痛与心脏的凌迟让她气噎喉堵到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身体脱力侧倒时,一只有力的大掌忽然托住了她的后背。
  “茉茉。”
  疾驰而来的卫君樾身上带着风雪的冷冽,视线略过她腹部时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她身下早已被润湿,他顾不得其他,刚想将她抱起,可她不知哪来了力气,忽地挣脱了他的手臂。
  “救救他......”
  乔茉被疼痛吞噬的理智恢复了几分,瞧见男人深邃隐忍的眸,她蜷缩着揪紧了他的衣摆。
  “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带她......走。”
  又是一口鲜血猛地呕出,戚允珩竭尽全力地看清她,好像是要将她的身影刻入骨髓。
  乔茉攥住卫君樾的衣衫疯狂摇头:“不......不......我不要......啊——”
  身子被男人打横抱起,她尖锐的指甲划伤了他的脖颈,卫君樾置若罔闻地将她按在自己怀中。
  “我救不了他。”
  感受到手掌的湿润,他沉下呼吸,知晓不能再过多停留。
  “西北十三城.....军火储备......小心.....”
  戚允珩微不可闻的声音飘散在风雪里,卫君樾顿了脚步,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他从未正视过的男人身上。
  “多谢。”
  望天的视线开始涣散,戚允珩知道死亡的阴影正在朝自己倾盖。
  天空又落下了簌簌白雪,柳絮般的雪花层层叠加。
  他觉得好冷。
  四肢逐渐僵硬,蚀骨的冷意让他倏然想起了自己的幼年。
  母亲早逝,他作为家中不起眼的庶子常年苟延残喘在边缘之外。
  后来大哥出事,父亲不得不开始对他进行历练。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在无数个风雪的夜里穿着单薄的衣衫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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