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贤妻,不干了!——妙玉子
时间:2022-08-08 07:15:03

  自从嫁来这端阳侯府起,哪一日不曾有过?
  苏和静阖上了眼睛,只觉得多看一眼裴景诚都是在玷污她的双眼,为他留一滴泪都是在耗损她的精气。
  “我不明白爷在说什么。”苏和静如此说道,便索性不再拿正眼去瞧裴景诚。
  她如今是连演都不想再演了,若是裴景诚执意要休了自己,那便休了罢。
  大不了就像宣姐姐一般大闹一场,自己虽没宣姐姐那般和睦的母家,却也有勇气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左不过是这一生常伴青灯古佛罢了,总好过在这端阳侯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受的却是任人欺凌的侮辱。
  裴景诚见苏和静不拿正眼瞧自己,愈发地生气,又上前了几步攥住了她的肩头,用了猛力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只道:“你是聋子不成?”
  裴景诚也说不上来心里是失望更多还是伤心更多,他虽则被怒意主宰了大部分的神智,却也念着往昔的夫妻之情想给苏和静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她的模样分明是认下了陷害芍药的罪责。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般恶毒的蛇蝎妇人?
  又或者是她从头至尾都是蛇蝎心肠,只是演出了一副贤惠和善的模样,将自己骗的团团转。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令裴景诚无比屈辱和愤怒……还有痛心。
  他赤红着眸子掐紧了苏和静的肩膀,手上的力道险些要把苏和静的骨头都揉碎。
  苏和静疼得蹙起了柳眉,她不肯服软让裴景诚松手,只听她道:“爷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对吗?”
  裴景诚冷笑一声,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是二弟妹与你说的罢,你早就知晓了这事,也弄清楚了芍药的住所,便派了冬青与冬春二人带药材去探望她。”
  说到尾处,裴景诚的话音已是带上了些颤抖之意,苏和静听了只觉得好笑至极。
  看来这位世子爷是对那位芍药姑娘用情至深了,既如此,阖该休了自己,遣散了方氏,将那姑娘娶进门做正妻才是。
  “我不曾做过。”苏和静如是说道,她肩膀和膝盖处都疼得冷汗直流,连带着脸色都煞白了起来。
  她不是不委屈,只是知道便是她受了委屈,也无人会为她做主罢了。
  苏和静鼻子一酸,清亮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潋滟的泪意来:“爷从不曾相信过我,既如此,您便休了我罢。”
  苏和静说这话时嗓音微颤,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气,且身形比起上一回他回府时也要清减上许多。
  裴景诚哽在喉咙口的质问话语被苏和静这一句“休了我罢”给堵了回去,他怔在原地松开了对苏和静的桎梏,只道:“你以为我不敢?”
  他只当苏和静是在拿乔威胁自己。
  她已为人妇,和安平侯府又是那样僵硬的关系,还能再另嫁良人不成?
  “你也别怪我冤了你,上一回方氏有孕,你可知你送去的那些药材药性相冲?这一回冬青和冬春给芍药送去的药材也是这般,这般名贵的药材除了你这儿常有,还有谁能这么大方地送人?”裴景诚愈说愈失望,望着苏和静的眸子里尽是恨意。
  “我的两个孩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这毒妇,打量我当真不敢休了你不成?”他又一次指着苏和静的鼻子骂道。
  苏和静如今是明白裴景诚这般震怒的缘由了,那方氏也不算蠢笨,竟想出了个反将一军的法子,将她有孕时自己送去的药材送到了芍药那儿,以此来嫁祸自己。
  那药材的确名贵,也不是方氏这等身份能舍得出去送人的,且方氏上一回落胎与裴景诚说,她是用了自己的药材才落了胎。
  她那儿的药材已是用掉了,所以送去芍药那的药材必是出自自己这儿。
  这般计谋倒不像是方氏那榆木脑袋能想出来的法子,算无遗漏,分明是要让自己接下这黑锅。
  苏和静冷笑一声,以坚定不惧的目光回望着裴景诚,道:“我送去的药材药性不合?这话是方姨娘与爷说的,还是宫里的太医说的?”
  裴景诚被她问的一愣,随后便说道:“难道方氏还能用她腹中的胎儿陷害你不成?”说罢他又冷哼道:“是了,你没生养过,自然不懂为人母的舐犊之情。”
  苏和静瞥着裴景诚这张面目可憎的面容,心里只嗤笑着往昔的自己,竟会为了这等蠢货的偏心而伤心难过。
  “那便是听方氏说的了。”苏和静勾起唇角,笑容里尽是戏谑之意:“这些药材是我舅母去年送来的上等货,总共只有六两的量儿,老太太那送去了些,太太那送去了些,余下的便都给方妹妹了。”
  言外之意便是她再无多余的药材,更不可能去千里迢迢地送给府外的芍药。
  裴景诚只是不信,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最终成了一句:“若不是你,会是谁做的?”
  苏和静才不去管他心中所想,只让冬吟将前年舅母送来的礼单寻了出来,摊在裴景诚眼前让他瞧个仔细。
  裴景诚脸上的血色褪尽,他越想越觉得芍药落胎一事漏洞百出,若当真是苏和静做的,她为何不在言哥儿和瑶姐儿出生前下此狠手?
  “这药材大多是从高句丽运过来贩卖的,舅母也是恰巧才得了那么一点。”苏和静冷不丁又添补了一句。
  冬吟见裴景诚脸上的怒意褪去,便也适时地开口道:“爷可真是误会大奶奶了,昨日太太还和大奶奶说,若是那芍药姑娘诞下个孩子来,便养在大奶奶房里,既如此,奶奶如何还会盼着芍药姑娘的这一胎出事?”
  这话却给了裴景诚闷头一击,怪道刚才母亲话里话外皆是训诫自己不许将此事闹大的意思,更不许为了个烟花女子休妻和离。
  她定是料准了苏和静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那做这事的人便是……
  裴景诚不敢深想,只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团凳之上,比方才对着苏和静怒目而视的神色多了几分彻骨的伤心。
  苏和静瞧了愈发觉得裴景诚可笑,方才还为了新欢芍药愤怒得面红耳赤,只恨不得杀了自己而后快,如今却又为了自己的旧爱这般伤心。
  倒真是个多情种。
  冬吟知晓苏和静受了委屈,便壮着胆子与裴景诚说道:“世子爷可真是误会了大奶奶,今日咱们奶奶还在老太太的……”
  话未说完,却被苏和静厉声打断:“冬吟,去给世子爷斟杯茶来。”
  她如今是半点也不想再博得裴景诚的怜惜,自己受的磋磨和委屈自然也不必与他说。
  时至今日,她苏和静是彻彻底底地厌倦了裴景诚。
  冬吟离去后,苏和静觑着裴景诚愈发黯淡的脸色,笑道:“爷若是还想休了我,这盒子里的东西,我要带走。”
  裴景诚茫然地抬起头,恰巧撞进苏和静尽是真挚之意的眸子里。
  他只当苏和静是在存心气自己,便只得服软道:“静儿,这事是我冤枉了你……”
  余下的话苏和静便不欲再往下听,她只道:“若爷并未打算休弃我,我便回榻上歇息了。”
  裴景诚自然说不出推拒的话来,如今正是他理亏的时候,他只好目送着苏和静从团凳上起身,一歪一扭地走回了内寝。
  直至她方才厚重的帘子,裴景诚这才如梦初醒,卡在喉咙口的那句“你的腿怎么了”仍是没有问出口。
  不知为何,今日的苏和静总让他倍感陌生。
  他总觉得他和苏和静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只是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那东西是什么。
  *
  苏和静大睡了一场后,便由着冬吟搀扶着起身,道:“大奶奶,你可算是醒了,外头都闹翻天了。”
  苏和静望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闹成什么样了?”
  冬吟脸上染上了几分快意的神色,只听她笑道:“世子爷去暖香阁将那方氏骂了一通,并说不许她再随意出暖香阁,也不许她的吃食份例和您一般,不许她再将大少爷带在身边抚养,可见世子爷这回是气得狠了。”
  苏和静听完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任何欢喜的神色。
  冬吟见了啧啧称奇,只道:“大奶奶可是腿疼的厉害?”
  苏和静摇摇头,似哭似笑地挤出了个笑容道:“腿不疼了,心疼的很儿。”
  话毕,冬吟脸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她自然明白苏和静心里的苦楚,方氏受的罚不过只伤及皮毛罢了,又如何能慰藉大奶奶被委屈被陷害被责骂的痛苦?
  “冬吟。”苏和静眸眼沉沉,话音微微颤抖:“你说我这一生,能不能如宣姐姐一般。”
  冬吟愕然,却没想到她家主子已心灰到了这等地步。
  只是和离,却万万不可。
  且不说端阳侯府会不会同意和离一事,单说家里的侯爷就绝无可能点头。
  冬吟面色难堪,许久未曾搭话。
  苏和静便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不可能。”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了许久。
  *
  翌日一早,苏和静的双腿好容易才消了肿,山嬷嬷却早已候在了澄风苑外。
  她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倨傲姿态,连带着对苏和静也没了往昔的尊敬:“大奶奶,老太太有请。”
  苏和静料到老太太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却没想到她会冷硬到第二日就派人来将自己请过去。
  她是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腿上的伤势。
  春染与红枣皆哭丧着脸与冬吟悄悄说道:“冬吟姐姐,可有法子救一救咱们大奶奶?她的腿可再受不了这等磋磨了。”
  冬吟也只是摇头,若去求助庞氏,只怕她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磋磨大奶奶一回,只勒令她不许在老太太面前多言。
  苏和静认命般地走向了老太太的院子。
  许是今日她走路时的步伐太过缓慢,亦或许是她今日的脸色太过惨白。
  老太太只让她跪了一个时辰,便再度审问道:“你今日可有话要与我说?”
  苏和静苦笑一声,道:“回禀老太太,孙媳没有旁的话要说。”
  老太太矍铄的眸子将苏和静深深地看在眼底,好半晌才从鼻子里冷哼出了一声:“好,那就明日再来。”
  回澄风苑的路上,苏和静已疼得走不动路,冬吟便指了指西边的藏书阁,道:“不若去那里歇歇脚吧。”
  几个丫鬟便半搀扶半架着苏和静去了藏书阁。
  端阳侯府内的藏书阁有三层之高,第一层藏的不过是些杂书诗词,第二层藏的便是名家字画,第三层放的才是些名贵的失传孤本。
  既来了,便要去第三层瞧瞧那些孤本才是。
  苏和静便让丫鬟们搀扶着她往楼梯上走去,虽走的艰难些,可多些了时间后,一行人仍是到了三楼。
  苏和静捧起几本孤本,任凭自己沉浸在浩瀚书海中,远远望去竟像一副仕女图般静谧美好。
  冬吟与春染二人为了不打扰她,便站在楼梯角悄悄说起话来。
  “老太太怎得就不肯放过咱们姑娘?”
  “姑娘出嫁前是个什么性子?如今竟被这端阳侯府内的人磨成了这般老僧入定的脾性。”春染感叹道。
  “那时的姑娘尚且是安平侯嫡女,侯爷还没认识那丁氏,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侯爷可曾使人来问过我们姑娘一句?”
  “姑娘的命也太苦了些。”
  ……
  苏和静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却被外头的一阵吵嚷声驱散了些雅兴。
  未过多时,方氏便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来了藏书阁。
  瞧见在一楼里候着的红枣,方氏便笑着说道:“原来在藏书阁呢,可真是让我好找。”
  红枣摆下脸子,对着方氏说道:“姨娘请回罢,大奶奶在上头看书呢。”
  方氏那双含情的眸子里闪过些狠意,她既已失了世子爷的宠爱,往后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只听她娇媚一笑,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在:“大奶奶是出了名的高雅之人,妾身也想沐浴些书香呢。”说罢,便给身后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
  今日苏和静出门只带了三个丫鬟,红枣又怎么是那众多婆子的对手?
  她便被捂着嘴拉到了一边。
  三楼楼梯上的冬吟与春染自然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便瞧见方氏带着人气势冲冲而来,冬吟立时般沉声呵斥道:“怎么了?咱们端阳侯府如今是靠一个妾室做主了不成?”
  方氏身后的几个婆子听后略有些瑟缩,唯独方氏脸上丝毫不惧,只冲着冬吟一笑道:“我来寻大奶奶是有些急事要说。”
  冬吟却不依不饶道:“有急事要说?我看姨娘一点也不急,倒是像要造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端阳侯府改姓方了。”
  这等酸言讥讽方氏也恍若未闻,她只笑着重复了一遍:“妾身当真有急事要与大奶奶说。”
  冬吟正欲再骂,却被后方的苏和静制止。
  “让她上来罢。”
  冬吟这才放行,只一双眼睛一眼不落地紧盯着方氏,若她想对大奶奶不利,她便是赔上这条命也要拦住方氏。
  可方氏却只是走到苏和静身旁,对着她极规矩地行了个礼。
  方氏说话声音过于轻了些,冬吟一时半会儿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其实苏和静也听不清。
  她望着眼底通红,脸上神色不同以往的方氏,心里也有些害怕。
  这方氏莫不是被裴景诚责罚了一通,就疯了吧?
  方氏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缓缓开口道:“大奶奶没入府的时候,世子爷每日每夜地看书习字,每每累到连笔都握不住时,都是我在一旁细心照料着……”
  “世子爷待我也极好,他说我是他见过最小意温柔的人,他说会妥善待我,绝不让我受半分委屈。”
  苏和静愈发疑惑,这方氏是想跟自己互诉衷肠吗?可她对她和裴景诚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半点兴趣都没有。
  苏和静往前躲了半步,恰好来到了另一处楼梯旁。
  方氏犹自说道:“昨日大奶奶您应当是高兴坏了吧,那外室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您还让世子爷疑心上了我,让世子爷打了我一巴掌。”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