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一阵恶寒, 骂骂咧咧。
只有赵悦悦知道她说的实话。
可不就是用心学嘛, 便签纸上那三个字母快要被这人描得包浆了。
为爱考清华, 想想都伟大。
苏从意进步的确实明显, 平行校区虽然不如岱宗, 但前五十名是肯定可以保住一所比较好的211双一流的。
八班班主任在拿到年级排行大榜后, 特地把苏从意叫到办公室。
“最近势头很好啊,从意。”冯磊笑眯眯地鼓励,“拿住这股劲儿,继续往前冲,高考完才能松懈。”
苏从意用力点头:“好的!”
小姑娘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冯磊被带动的也心情愉悦起来。
“哦,对了。”他想到什么,“你应该知道岱宗每年假期补课,都会开放两个旁听生名额吧?”
岱宗校区的学生全部是从高一新生里精挑细选的种子选手和金字招牌,每个班级学生数量固定,三年下来不会有什么变动,也不会招新人。
但岱宗有个特色项目,就是每年寒暑假补课,会批出两个空位,由平行校区自主推荐学生去旁听学习。
岱宗很多试卷资料是私密的,旁听一个月相当于免费上了天价补课班。
苏从意确实听说过:“旁听生不是从高一高二年级挑出来的吗?”
两个校区复习进度不一致,高三年级不在旁听范围内。
“今年政策变了。”冯磊放低声音,“咱学校从西海私立挖了位老教师,就给你们出月考理综的那个。”
“人家出过很多市模联考卷,押题特别有一手。岱宗准备将旁听生名额扩招到高三,是很难得的机会。”
苏从意哦了一声,诚实道:“可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这次才排名年级第五十名。
前面还有四十九个人呢。
冯磊笑道:“不只看成绩,还有潜力。你虽然成绩不是最好的,但进步幅度是最大的,有希望入选。你把理综和数学的分数再往上提一提,我争取在主任那里给你抢到机会。”
明白冯磊是什么意思后,苏从意慢慢睁大眼,意外又惊喜。
“谢谢老师!”
“谢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冯磊摆摆手,“回去准备上课吧。”
苏从意应声,出了办公室。
手指从门把手上拿开后,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跳起来。
岱宗旁听生。
她默默重复了一遍。
虽然只是旁听,但那可是岱宗诶。
陈听晏在的地方。
她也想去看一看,他的风景。
–
哗啦。
卷子翻过一页,陈听晏目光扫过扣分的题目,略微停顿两秒,拨开红笔的笔盖,在分数栏里画上245。
他开口:“旁听生?”
“对呀对呀。”
苏从意坐在他旁边的转椅上,脚尖支着地板,开心地转来转去,“我们班主任今天告诉我的。”
陈听晏:“你想来岱宗?”
这话问的。
苏从意停下转动的椅子,探头凑到他跟前:“怎么,你不想我来?”
“没。”陈听晏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可能不太适合岱宗。”
“……”
苏从意立马垮下一张小脸,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开始死亡凝视。
“不过没关系。”陈听晏将改完的测验卷整理好,折了下递给她,牵起嘴角,“我会努力让岱宗适合你。”
唰。
一箭集中心脏。
苏从意秒变太阳蛋波浪眼,亮晶晶地注视他,像只无声撒娇的小狗。
她表情向来变化丰富,陈听晏即使习以为常,还是有点被可爱到了。
“……卷子给你。”
他不自然地捏了下发烫的耳根,正经道,“还有一小部分题会出错,不过大多数题型已经掌握住了,把我标三角符号的地方再好好看一看。”
“遵命!”
苏从意敬个二指礼,起来要走。
又被叫住。
“等下,我有个东西给你。”
陈听晏将椅子转了半圈,对向书桌旁边的简易书架,低头翻找什么。
苏从意原本站在一旁乖乖等待着,视线不经意地瞥到书架第二层最角落,被几本习题册遮盖住的空隙里,摆放着两个小小的白色瓶子。
像是随手塞进去的。
这是什么?
苏从意眨眨眼,见陈听晏依旧弯腰找着书架下层的东西,没注意到自己,悄悄倾身凑近,想要仔细看看。
缝隙里光线昏暗,隐约可以辨认瓶子上印着行行密集细小的英文。
应该是说明。
她扫了一眼,译出安神和睡眠。
……安眠药吗?
她记得陈听晏说他睡很早来着。
苏从意有点奇怪,伸手要去拿。
手腕冷不丁被人紧紧扣住。
苏从意完全没有防备,被少年清瘦有力的指节硬硬地硌着腕骨,顿时疼地抽了口气:“嘶——干嘛呀?”
她一低头,对上陈听晏戒备拉满到显得锐利的视线,不由得愣住。
只有短短一秒钟,那些冷漠陌生的情绪又如抽丝剥茧般全部消失。
他的眼睛重新变得干净温和。
“抱歉。”
陈听晏松开手,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神色自若地将一本厚厚笔记递到她跟前,“这个给你。”
苏从意本来在迟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注意力很快又转移。
“什么?”
她好奇地接过笔记本,沉甸甸的很有质感,封皮和扉页也细腻光滑。
翻开后,发现本子里竟然密密麻麻全部是纯手写整理的数理化知识框架,以及各种难点题型变式合集。
还用荧光笔标注了重点。
条条列列,清晰无比。
苏从意诧异地翻到最后,忍不住问:“你花了多少时间啊?”
陈听晏没答:“有空就写一点。”
苏从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合起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望向陈听晏的眼睛里开始一颗一颗地冒出小星星。最后她呜了声,用脑袋在少年肩上蹭蹭蹭:“陈同学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去岱宗当旁听生的!”
陈听晏弯起眼角:“好。”
“我走啦!”表完忠心,苏从意心满意足地出了阁楼。
等到她的背影和脚步消失在木质楼梯间,陈听晏关上门,眼中一点笑意渐渐融化进不起波澜的漆黑里。
他面容平静地拐回书架前,将两个白色瓶子拿出来,扔进书桌抽屉。
咔哒。
指尖扣上锁。
–
陈听晏整理的复习笔记就像一颗定心丸,给了苏从意十足的底气。
重点不是这份笔记来自岱宗学神,整个西宛市一中仅此一份。
而是亲手。
亲手抄写的。
苏从意简直想当成宝贝供起来,睡前摸摸拍拍,压到枕头底下。
睡醒再抱抱贴贴。
珍惜的不得了。
但她也知道笔记即便宝贵,也是拿来学习用的。稀罕两天之后,她开始时不时翻开笔记本画一画,跟着陈听晏的复习思路将框架再过一遍。
全力备考一月份的期末。
掌握技巧后,做题就事半功倍。
苏从意学得比之前更轻松,压力没有那么大,考前一天也早早入睡。
到了考场,神思入定。
有条不紊,抽丝剥茧,从容稳练。
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两天考试结束,苏从意像往常一样把数学和理综的演算纸给陈听晏。
看着他翻阅完上面的草稿笔记,再将演算纸折起,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让苏从意有点忐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陈听晏反问:“你觉得怎么样?”
苏从意想了想:“……挺稳?”
两人对视片刻。
陈听晏终于笑了:“嗯。”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比你觉得的还要再稳一点。”
陈听晏估算得很对,苏从意这次期末考得尤其好,不仅冲入了平行校区年级前三十,总分数也破了六百。
冯磊打来电话,说让苏从意准备一下,正月二号跟着岱宗一起补课。
“好的好的。”魏淑捧着电话,惊喜不已,“辛苦您了冯老师。”
挂断电话。
魏淑转头看向沙发上探着脑袋眼巴巴往这边望的闺女,比个OK的手势。
“耶——!!”
苏从意一把扔掉手里的漫画,赤脚飞扑过来,抱住魏淑的腰,“妈妈妈妈妈妈,我一只脚迈入清华了呜呜呜!咱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魏淑也忍不住地笑,伸手拍拍她脑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六百分怎么够的上清华?而且决定命运的一般都是没有迈进去的另一只脚。”
“我不管。”
兴奋的小火苗在胸膛熊熊燃烧,苏从意感觉给她一个杠杆,她能翘起哈佛,“我要去楼上告诉陈听晏!”
她说着转身要跑,被魏淑叫住。
“诶,你忘了?阿晏昨天就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了。”
哦对。
苏从意猛地刹住车,这才想起来,还有两天到除夕。
她问魏淑:“陈听晏住哪儿?”
“要问你自己啊。”魏淑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跟阿晏关系那么好,到现在也不知道人家住在哪儿吗?”
“……”
苏从意噎住了。
对啊。
她和陈听晏认识以来,似乎只是维持着同校朋友和同房租客的关系。
她不清楚陈听晏住在哪里,是否西宛本地,也不清楚他的家庭情况。
除了他这个人。
她一无所知。
苏从意站在原地,好像被人浇了盆冷水,那朵火苗突然就熄灭了。
–
用琉璃珠雕刻出的一颗月球被固定在透明八音盒里,被玻璃橱窗的灯光折射出一层层剔透莹润的光亮。
少年站在窗外,看了许久,直到羽绒服口袋里传出叮咚一声。
他拿出手机。
置顶那位发来新的消息。
苏苏:【[图片]】
苏苏:【哇,你看这只帝王蟹,它的蟹钳比我的脸都要大!】
陈听晏点进照片,放大。
是烟火气息浓郁的厨房,流理台上摆满做好的菜,少女躲在最边上,小脸凑到盘中红彤彤的帝王蟹跟前。
对着镜头弯着眼睛笑。
陈听晏牵了牵嘴角,没有回复。
他指尖按着屏幕往上,翻看苏从意之前发的消息。
苏苏:【班主任打电话了,他说二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岱宗~】
Y:【嗯嗯。】
苏苏:【陈听晏,你家住哪儿呀?】
这条他也没有回复。
后来苏从意又发其他消息盖过去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又抿直,陈听晏收了手机,推开玻璃门进入饰品店。
“欢迎光临。”
老板听见动静,抬头。
少年白瘦高挑,黑色灯芯绒棉服里是件藏蓝色的卫衣,衣帽从领口翻出来,脖颈到下颌的线条明晰干净。
好看的顾客总能让人服务态度也跟着变好,老板笑容灿烂地迎上去:“想买什么呢?需要给您推荐吗?”
陈听晏摇头,抬手指了下橱窗里那只八音盒:“帮我把它装起来。”
老板应声,边找礼物袋边闲聊:“这是月球除夕系列的最后一款了,同学你眼光真好,要送人呐?”
陈听晏嗯了声,拿出手机付款。
他伸长胳膊去扫柜台上摆放着的二维码时,棉服衣袖随着动作收起一截。卫衣的袖口同样宽松,老板瞥见袖子里露出的那段清瘦白皙的手腕。
腕上缠绕着两圈纱布。
边缘隐隐透出红色。
注意到老板的视线,陈听晏面色自然地收回手,将袖子往下捋了捋。
拎起包装好的纸袋离开。
临近市中心的街道在除夕夜里车水马龙,街灯璀璨如昼。此起彼伏的车鸣中能隐约听见广场喧闹的歌舞。
到处是喜庆的红。
陈听晏心里生出一丝厌烦。他沿着路往前走,快到街角时,路口驶来一辆纯黑轿车,双R的车标微微泛亮。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陈听晏顿了顿脚,转身靠近。
司机帮忙按开后车门,陈听晏俯身正要往里进,视线定格在地面铺着的灰色绒毯上,一双手工鳄鱼皮鞋。
皮鞋的主人西装笔挺,姿态闲散地搭着腿,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阖起的眉目温润俊朗。
陈听晏面色僵住,又要出去。
男人睁开眼,说:“上来。”
“……”陈听晏沉默片刻,拎着纸袋上了车,坐在离人最远的位置。
司机启动车。
车内打着暖气,和浅淡的熏香融合在一起,让人感到烦闷燥热。
陈听晏把袋子放到旁边,勾住棉服领口的拉链,将外套脱了下来。
纸袋敞开着,里面装着只精致漂亮的月球八音盒。陈余海目光掠过,随口问:“送谁的礼物?”
陈听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随手叠好衣服,挂到椅背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