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禁轨——暮雀啾啾
时间:2022-08-09 06:25:06

  听筒里声音轻快,像是一点不受热搜影响:“陈小花,你今天晚上别做饭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陈听晏本来以为她要说他评论柯溱的事情,毕竟这算是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半官宣,结果她完全没提起。
  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陈听晏压下一分忐忑,温声答应。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从意道,“我晚上去接你。”
  –
  苏从意的驾照是大一暑假考的,因为朝渝湖附近交通方便,她没有买车,也就没什么练手的机会。
  上个星期陈听晏带她去吃烤肉,回来时她心血来潮要试一试。
  差点把两百万撞树上。
  她当即狡辩:“这车太贵了,我不好下手。”
  “……”
  副驾驶座的陈听晏没接话,冷静地将安全带解开又重新系了一遍。
  车技遭到质疑,苏从意燃起斗志,用魏淑那辆甲壳虫勤奋练习几天,最近开倪焦的路虎也顺手了。
  她掐着陈听晏下班的时间点到金融街,把车停在华盛大厦楼下的停车坪。
  等待的间隙,又顺便去对面饮品店点了一杯热巧克力,拎着纸袋再坐回车里时,男人刚好从正门出来。
  他今天穿了灰茶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压一枚真丝鸦色的领带,肩上搭着件长度到小腿的黑色羊绒大衣。
  笼统的一身黑,倒显得陈听晏眉间压着分懒怠漠然,很不好接近。
  苏从意远远望着,觉得神奇。
  她很少见到陈听晏工作时的样子。
  这人平时在她跟前总是温和懒散的,像只好脾气的猫,穿上正装气场就截然不同,变成上位者的疏离。
  扫见熟悉的车牌号,陈听晏周身将要凝成实质的冷淡顷刻松散下来。他走近,拉开副驾的车门,弯腰进去时,眼睛里已经浮出柔软的笑意。
  “怎么突然想去外面吃?”
  “换换口味嘛。”
  等他系好安全带,苏从意娴熟地起步挂挡,稳稳将车开上路。
  陈听晏起初以为她要去某家餐厅,随着窗外风景不断变化,闪过清水街的牌子,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直到苏从意把车开进小区,他反应过来,惊讶地转头:“你家?”
  “对呀。”
  “不是说出去吃吗?”
  苏从意两手握住方向盘,无辜道:“已经出来了。”
  到三号楼楼下,苏从意停好车。
  旁边的人默不作声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苏从意一把拉住他手腕:“干嘛?”
  无端被她坑了一次,陈听晏不用猜也知道,这小狗东西是在报复自己上次没告诉她陈郢要家访,一时间好气又好笑,说:“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吧,你至少让我买点礼物。”
  “买什么礼物。”苏从意毫不在意,下了车拖着人往楼里进。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妈。”
  她力气很大,陈听晏被她拽着手腕上六楼,什么说辞草稿也没来得及打,最后只在出电梯时匆匆瞥了一眼电梯壁,庆幸自己穿的还算正式。
  魏淑显然是等待已久,两人刚出来,她就热情地迎上去。
  “阿晏,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魏淑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看这一表人才的,真俊俏。”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平日里从容沉稳的人罕见地有些嘴拙,抿抿唇瓣,半晌回一句:“阿姨也年轻漂亮。”
  苏从意眼尖地瞟见他紧紧贴在大衣侧边的右手,和刚从华盛大厦出来时的模样完全两个极端,站姿标准到像军训罚站似的,忍笑忍地脸疼。
  还好魏淑和苏从意一样,也是不会让任何场子冷下来的性子,笑眯眯地夸他:“嘴怎么那么甜呢。”
  说着示意两人进门,“快进来,饭做好有一会儿了,我去盛鱼汤。”
  趁魏淑转身去厨房,陈听晏低声问苏从意:“你什么时候和阿姨说的?”
  苏从意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明知故问:“说什么?”
  陈听晏手搭在椅背上瞥她:“再装。”
  苏从意和他对视两秒就装不下去了,笑起来,转头看向厨房,确认她妈还没有出来,大胆开麦说骚话:“我都把你睡了,能不对你负责吗。”
  她视线不怀好意地往某处瞟。
  陈听晏几乎是立刻就想起那条脏掉的领带,眼皮跳了一下。
  他动了动喉结,刚想说什么,魏淑端着汤过来,于是只好咽下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从意一眼。
  带着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苏从意才不担心。
  反正在她家,他绝对不会动她。
  寡了二十五年的闺女终于往家里领回个男人,还是自己从小就喜欢的乖孩子,魏淑怎么看陈听晏怎么满意,一筷子一筷子地给他夹菜。
  “多吃点,工作辛苦,看你瘦的。”
  “这个鱼也来点,阿姨的拿手菜。”
  “还有这虾,你尝尝。”
  碗里快要堆出小山,陈听晏没法拒绝,只能听话地都接下。
  “谢谢阿姨。”
  “谢什么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魏淑的话比苏从意还要密,陈听晏有点接不住茬,只能低头吃饭。
  苏从意搬着椅子凑近他,把碗推到他跟前:“不想吃青椒。”
  陈听晏正要给她挑出来,对面魏淑瞪眼:“不吃你夹什么?阿晏你别惯着她,这小崽子最会顺杆往上爬。”
  “我怎么顺杆爬了?”苏从意不乐意地反驳,“魏女士你少诋毁我。”
  陈听晏坐在中间,沉默地保持中立态度,顺便帮苏从意挑了青椒。
  听了会儿两人拌嘴,他牵起嘴角笑了下。
  许久之前,他路过苏家饭桌,一个人踩着木楼梯走上安静的阁楼。
  当时真的没有奢望过。
  有一天他也可以坐下来,以这种身份。
  一顿饭吃完,陈听晏主动帮魏淑收拾了碗筷。
  水流冲走绵密的白色泡沫,陈听晏衬衫衣袖卷到手肘,将盘子冲刷干净,递给一旁的魏淑。
  魏淑用软毛巾擦掉盘子上的水珠,叫他:“阿晏。”
  陈听晏回头:“在。”
  “阿姨做的菜好吃吗?”
  “嗯,好吃的。”
  能听出这句话是真心的认可,魏淑笑起来,转身把盘子放进橱柜里,继续说:“阿姨也没什么别的优点,除了做菜好吃,就是很会养小孩。”
  陈听晏往最后一个盘子里倒上点洗洁精,不置可否地道:“您确实把苏苏养的很好。”
  魏淑靠在流理台边,说:“我也能把你养的很好。”
  “……”
  陈听晏手上动作停住,他转过脸,对上魏淑温柔弯起的眼睛。
  “我还没有养过儿子,一直都有点遗憾。”魏淑放下软毛巾,摸了摸年轻男人松软的头发,像在摸一个一直懂事却从未得到过奖励的小朋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让我试试手?”
  有什么酸涩的东西顺着喉间往上蔓延,陈听晏不自觉地放缓呼吸。
  他能隐约听见厨房门外的客厅里,有海绵宝宝播放的声音。
  苏从意跟着哼主题曲。
  半晌,他反应过来,白皙的耳尖泛起红色,有些磕绊道:“不、不嫌弃的,阿姨。”
  魏淑笑:“怎么还叫我阿姨?”
  陈听晏抿了抿嘴,将手里盘子放好,转身面向魏淑,乖乖地重复一遍。
  “不嫌弃的,妈。”
  –
  晚上两人没有回朝渝湖,魏淑早早收拾出一间客房。苏从意有自己的卧室,自然是不能和陈听晏待在一起。
  但自从同居后她就养出个流氓习惯,不把手伸进男朋友衣服里搂着腰就睡不着。
  这什么贱毛病。
  苏从意一边匪夷所思一边辗转反侧,实在是没有睡意,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扛着枕头去找陈听晏。
  客厅里关了灯,魏淑已经睡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房门前,手按在门把上,发现没有锁,立刻拧开钻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合拢的窗帘隐隐透着楼下路灯的光亮。
  苏从意试探着往前走,膝盖磕碰到床沿,她弯腰掀开被子。
  刚躺上去,就被一只手揽着腰带过去,温热带笑的气息洒在耳畔。
  “怎么半夜还来偷袭?”
  他声线清朗,显然也没睡着。
  苏从意顺势把腿搭在他身上,熟门熟路地将手从他衣摆伸进去,八爪鱼似的缠上去:“不抱着你我会失眠。”
  胶原蛋白感满满的脸贴上男人颈窝,她悲伤地叹了口气:“小花,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陈听晏对她的撒娇向来很受用:“那你就不要离开我。”
  被清淡好闻的佛手柑和雪松香尾调包裹,苏从意很快有了睡意。
  她打个哈欠:“男朋友。”
  抱住她的人从喉咙里嗯了声,低低地沉入她耳洞,一阵酥麻感。
  “我们明天早点起,去海边看日出吧?”
  她经常想一出是一出,陈听晏已经习惯,纵容地答应:“好。”
  耳边呼吸声渐渐平稳。
  陈听晏等了一会儿,慢慢抽出她压住的手臂。苏从意被惊动,嘟囔一句,拽着被子翻身朝外,又睡着了。
  够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陈听晏订一个看日出的闹钟。而后动作很轻地起身,西装外套被魏淑挂在衣架上。他从外套的内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丝绒盒子,绕过床尾,走到苏从意躺着的那边,在床前单膝蹲下。
  苏从意睡得很熟,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床沿。
  白皙纤长的手指自然垂下,从手腕往下收束出秀气骨感的线条。
  丝绒小盒打开,陈听晏取出盒中那枚戒指,银色圆环嵌着一颗做了精细微雕的钻石,在夜里泛着剔透的光。
  从给出设计图到成品出来耗费了一个月之久,今天取回时,又出了热搜的事。他回复柯溱的那条评论,苏从意到现在也没有提起。
  陈听晏将戒指小心地放在苏从意垂下的右手上,比了一比。
  尺寸自然是无比契合的,他趁她睡觉时量过。
  仅仅放在她手边,就很漂亮。
  ……但还不是时候。
  陈听晏收回戒指,站起身,捞过被子给床上的人盖住。
  他把主动权全部放在她那里。
  在她说好之前。
  他会耐心地一直等待。
  –
  第二天起的很早。
  考虑到深秋日出不用那么赶,陈听晏订了四点的闹钟,打算四点半叫苏从意起床。铃声响起第一下,他伸手关掉,旁边的人直挺挺地坐起来,扛着枕头趿拉上拖鞋下床就走。
  陈听晏一度以为她在梦游,直到她咔哒拧开门锁,睡眼惺忪地转身交代:“你快点哦,要去看日出的。”
  这么上心。
  陈听晏着实有些意外。
  魏淑还没有醒,两人洗漱完毕,动作很轻地出了门。
  深秋的清晨沁凉潮湿,车窗上蒙了一层雾气。道路视野开阔,偶尔有车从环海公路下来,飞速驶过窗外。
  沙滩上没什么人,远处立着些成对的人影,也是来看日出的。
  天色还是朦胧的蟹青,凛冽的海风迎面扑来,卷着海水特有的咸涩。
  苏从意本来有点迷糊,现在瞌睡虫被冻死一半,脑子也清醒起来。
  脚下沙子湿软,一踩就留下个印子。苏从意来了点兴致,拽着陈听晏的衣摆,低头顺着被人踩出的鞋印往前,歪歪扭扭地走了段路,最后看见一个被海浪冲散的沙堡。
  “陈小花。”苏从意松开陈听晏的衣服,蹲下来,“你会堆沙堡吗?”
  陈听晏十四岁之前都待在南宜,北方城市,来到西宛后也没怎么到过海边。闻言跟着她蹲下身:“怎么堆?”
  “我教你,我小时候堆沙堡超级厉害的。”苏从意边说边拢着沙子给他示范,“很简单,主要是得有耐心。我们先做好一个沙堆……”
  陈听晏学东西确实很快,他做什么都带有天赋。只是看她演示一遍,就能堆出个像模像样的出来。
  “对,就是这样。”
  苏从意满意地点头,指挥道,“你还要再选一块漂亮的贝壳盖上去。”
  放在以前,陈听晏绝对不会把自己和这种幼稚的行为联系在一起,但真正做完之后,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脸上带着不设防的笑,用沾满沙粒的手指去够不远处的贝壳。
  那片花纹扇贝拢着浅橘色的光,他抬起眼,远处海面被初初升起的日出晕染成波光粼粼的深红浅红。
  飞鸟从蛋青色云海掠过,再远一些的云层渐变成橘粉,桔黄,蓝紫,又层层叠叠地荡漾开胭脂玫瑰色。
  “你想看的日出。”陈听晏回头问苏从意,“要不要拍照?”
  苏从意抽出他手里捏着的扇贝,盖在沙堡上:“我昨天晚上去找你睡觉之前,编辑了一条定时微博。”
  这个话题转移的太突兀,陈听晏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苏从意拍掉手上的沙粒,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什么,握紧手指,伸到他面前,继续道,“我在微博里说,今天早上要跟你求婚成功。”
  “……”
  陈听晏低头盯着那只手,心脏不受控制,震耳欲聋地跳动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听晏。”
  苏从意叫他名字,紧握的手翻上来,摊开掌心,露出那枚准备已久的戒指,弯着眼睛,“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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