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走了前任留下的猫——袁与年
时间:2022-08-09 06:30:12

  被发现的汤秉文尴尬一笑,摇摇头:“不,我来养你。”
  庄斐很少看见他神伤的时刻,便也没像往日那般开玩笑, 而是倚倒在他肩头,声音甜甜的:“好啊,以后我没钱了你来养我。”
  不知道汤秉文那时候怎么想的,反正庄斐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她甚至都想象不出, 自己有朝一日要“沦落”到被汤秉文养——
  纵使她不会承认,但她确实无法感同身受贫困给汤秉文带来的苦难, 还有那不自知的潜意识里, 因为二人身份差距而产生的小小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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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秉文赶来时, 庄斐正瑟缩着站在宾馆门口,身边放着两个堆起来比她要高的行李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汤秉文, 她也很清楚汤秉文的现状比她好不了多少,但她就是很想很想见汤秉文一面,人在极度崩溃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讲理的冲动。
  庄斐出门时穿的是件漂亮的山羊绒大衣, 质感好又保暖,里面只需加一件针织打底衫便足以御寒——但那指的是中午的温度,到了此刻的凌晨, 这点衣服就不足以抵抗零下的寒风了。
  汤秉文拧眉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二话不说脱下了身上的羽绒服, 裹在庄斐身上时几乎快盖到脚,他便蹲下/身,细心地将拉链一路拉至尽头,只露出她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着自己。
  对于这种毫无设计感的羽绒服,庄斐一向嗤之以鼻,曾狂言“就算冻死也不要穿这么丑的衣服”。而此刻,她将双手都缩进袖口,贪婪地感受着汤秉文残存在内的温度,抱歉道:“你……冷吗?”
  “还好。”汤秉文扯了扯身上略显单薄的卫衣,一手一个拿起她的行李箱,“先帮你换家酒店吧。”
  这个点的车不太好打,好不容易约上一个,却显示要二十分钟后才能赶到,而步行至目的地也不过一刻钟。两人对着手机空折腾半天后,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
  庄斐乖乖跟在他身旁,两个行李箱挤占了一大部分空间,她只得和汤秉文让开一臂的距离。空气中安静到只能听见冷风的呼啸声,以及行李箱“咕噜噜”滚过地面的声音。
  这是昌瑞市没有夜生活的地方,高楼尽数湮没在黑夜里,只有几家24小时的便利店和路灯泛着荧荧的光,没了噪杂的人声,便显得二人的沉默过分生硬。
  “汤秉文……”庄斐试探性地唤了一句。
  “嗯。”就算是这么静的夜,汤秉文的声音也轻到快融进空气里。
  一堆糟糕的猜想蜂拥进脑海,庄斐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汤秉文停住脚步,扭头关心地看了她一眼:“从来没有。秋秋,你怎么了?”
  庄斐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喃喃道:“那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
  少顷的沉默后,汤秉文没忍住轻笑出了声:“因为……确实有点儿冷,不说话想保存体力。”
  庄斐感到一阵尴尬,脸火烧般热了起来,伸手试图分担一个行李箱:“那、那我们快点走吧。”
  他的手将箱把抓得死死的,庄斐抢夺无望后,只得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扣上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头顶传来的轻笑声。
  两人就以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向前,瑟瑟的冷风愈发凶猛,路边已经吹光了叶子的秃树,此刻无助地弯着腰,似乎还要被薅走几根枝条。
  庄斐轻轻吸了吸鼻子,空气已然变成了一把凛冽的冰刃,鼻尖倏忽一凉,她用指尖一点,搓了搓水渍,茫然道:“下雨了吗?”
  她习惯性地仰头向汤秉文看去,此刻他刚好走到路灯的光晕之下,一头乌发闪着奇异的银光,让她一霎那晃了神,以为窥见了神谕。
  “下雪了!”她带着喜悦惊呼出了声。
  其实三天前,天气预报就开始日日说有概率降雪,可惜统统成了“狼来了”。这场夜半启航的雪来得悄无声息,倘若不是突发的变故,怕是她要等到翌日满城银装素裹,才能迟来地觉察。
  闻声,汤秉文也仰头望去。不过无需他仔细观察了,这场雪来得又急又猛,零星的雪点没持续多久,便纷纷扬扬连成了线,连视线都被遮挡了几分。
  虽然昌瑞几乎每年都会下雪,但通常都是不成气候的小雪,辛辛苦苦下一晚,一个白天就能化完。这么猛烈的雪实属罕见,打在脸上刀割般的疼,偏偏这两个“没见识”的南方人,都不知道躲一躲,只傻乎乎地盯着看。
  “你说明天可以堆雪人吗?”在那一片迷茫的未来里,终于有了一件可以期待的小事。
  她想起过去下雪,都只能可怜兮兮地从地上盘一点快化了的雪,沾着泥灰脏兮兮的,堆成一个灰不溜秋的小雪人。
  “这么大的雪,我猜应该没问题。”看汤秉文的表情,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期待。
  “嗯……那我要好好想想堆什么造型的。”庄斐说着,伸出手试图去感受,可怜没多久,就被冻到缩回了袖口。
  大抵是都冷到受不了了,两人默契地没再傻站着看雪,再度迈开脚步。整个夜晚因为这晶亮亮的白雪,好像都明亮了几分。
  “情像雪花,情像雪片,情就是冷冷暖暖都记起……”
  汤秉文忽然操着蹩脚的粤语哼起了歌,语调轻快,带着些许哑意。庄斐循声望去,正对上他温柔看向自己的眼,和雪花一样晶亮。
  “又是哪首上世纪的老歌啊?”庄斐笑着调侃道。
  汤秉文好似对潮流半点兴趣都没有,总是钟情于那些老歌老电影,要不是长得还算年轻,庄斐怕要以为他谎报了年龄。
  “不好听吗?”汤秉文停了腔,面上无意识显露了几分委屈。
  “好听!特别好听!”庄斐捧场地使劲点头,“你继续呀。”
  汤秉文颇为羞涩地垂下眼笑了,面颊的红晕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的,他的声音明显低了两分,但还是认真地继续唱道:“情是回味,带点好奇……你知道下一句歌词是什么吗?”
  怎么还有唱一半卖关子的,庄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是什么呀?”
  忽而间眼前一黑,温暖代替了寒意,汤秉文结结实实地给她拥了个满怀,在她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情是雪中相拥的欢喜。”
  明明是他主动的,明明两人之前已经抱了无数遍,可他还是飞速撤开手,尴尬地挠挠洒满雪花的头:“唱得好难听是不是。”
  他匆匆说完后,才敢看向庄斐,却发现面前的人不知何时眼眶红了一圈,连带着鼻尖两颊都红了,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怎么了,怎么哭了?”汤秉文慌到不行。
  庄斐摇摇头,“嘿嘿”傻笑了两声:“我好喜欢你啊。”
  汤秉文垂下眼,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原本就被风吹乱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
  两人走走停停,花了近半小时才抵达目的地,这是一家三星级的酒店,虽然算不上多高档,但起码整体环境要比之前那家好得多。
  “麻烦开一间单人房。”汤秉文说着,轻轻拍了拍庄斐,示意她把身份证拿出来。
  前台收过庄斐的身份证,扫了眼汤秉文:“麻烦也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汤秉文一怔,摇摇头:“我不住。”
  庄斐从余光里看着他,没有说话。她取出手机准备付款时,却见汤秉文先一步扫了二维码。
  她匆匆盖住他的屏幕:“不用了。”
  汤秉文抬手覆上她的手,笑着道:“你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让我……”
  到底有外人在,汤秉文没把话说完。
  庄斐忽然就想起了柳飘飘回答尹天仇的那句“你先养好你自己吧,傻瓜”,她倒也没穷到真的走投无路,而汤秉文,连自己都没养好呢。
  “以后吧。”庄斐摇摇头。
  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总会有点同质性,汤秉文那丝毫不逊于庄斐的倔强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略显强硬地拨开庄斐的手,不顾她的阻拦付完了款。
  庄斐无措地看着他,想着在他眼里,那可能不仅仅是几百块钱的事。
  前台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为此争执,默默递上了房卡。没有登记的汤秉文无法同她一起进屋,只陪着她将行李运到了电梯门口。
  “等一下。”庄斐拽住他的袖子,“衣服给你,外面太冷了。”
  拉链太长了,庄斐弯着腰都没法拉到尾。她正犯着难,汤秉文蹲下/身,如同帮她穿起时那样,帮着她拉开了拉链。
  而后,他直起身,两手握着衣服的领口,向后滑去时却没能完全脱下衣服,而是一把抱住了庄斐。
  庄斐那两只完全埋没在袖口里的手,原本乖乖地举在半空,怔愣一下后,也环上了他的腰。
  皂香味裹挟着雪的气息,显出几分凛冽,隔着略薄的衣衫,能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形成了共振。
  谁也没有说话,电梯乖乖按照指示停在了一楼,“叮”一声打开后,没能等来一位乘客,又沉默地阖起,长久地停留在一楼注视着他们。
  最终,汤秉文松开手,帮她将羽绒服脱下,没急着穿回自己身上,而是随意地搭在臂弯,而后一边帮着庄斐整理大衣,一边开口道:“给我几天时间。”
  “什么意思?”庄斐一动不动,任由他帮自己悉心地整理领口袖口,唯有脑袋昂得高高地望着他。
  “让我计划一下怎么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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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均引用自谭咏麟《情在雪天》。]
 
 
第36章 
  庄斐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匆匆奔向窗边打开窗帘。“哗啦”一声,入目尽是洁白一片,耀眼到令她几乎盲了几秒。
  这是昌瑞数年未见的暴雪, 局部积雪深度最大超15厘米。这场雪后来造成了数起大小不一的交通事故,也对农业、养殖等造成了不少影响,不过此刻,在这二十多平的空间里, 庄斐近乎陶醉地望着白雪覆盖下的街景。
  大雪毫不吝啬地落满了每一处,不论是寸土寸金的CBD,还是破烂陈旧的老城区,都被那皑皑白雪所覆盖,将那奢华的灯牌和污糟的垃圾堆也一并掩盖。
  堆雪人一直是庄斐从小的心愿, 窗台上正有一处未被污染的雪堆,她将窗户推开, 冒着那凌冽的寒风, 开始小心翼翼地进行创作。
  可惜很快, 她便发现自己的艺术天赋少得可怜,再加上没戴手套实在是冻得哆嗦, 最后只捏出两个不规则的小球,小的压着大的,勉强也算是个雪人。
  这可是有生以来堆过最大的雪人,庄斐兴冲冲地取出手机打算拍照留恋, 却在看见一串未读消息后冷了脸。
  有母亲和其他亲戚的耐心劝慰,也有高景行的关心,但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劝她听话, 别惹父亲生气,丢下好好的享受日子不过。
  经过一夜的冷静, 庄斐看见这些早已没有那么激动,她只是用平和的语气向母亲重复了昨天的话,而后再次向高景行告知二人已经分手的事实。
  这一切发完后,她把那些短信框连着聊天记录一并清空。最后,她望着一层层回到顶端的、昨天刚刚加回来的汤秉文好友,端端正正地给雪人拍了照,还添上滤镜,将它发了过去。
  约莫五分钟后,那头连发来好几条消息。
  “好可爱啊!”
  “[图片]”
  “刚刚在公司堆的,好像没有你的可爱,回头教教我吧。”
  庄斐怔怔地望着这三条消息,一瞬间矛盾地又想哭又想笑,她将那张图点开又放大,仿佛能想象出汤秉文堆它的模样。
  他可真会哄人,庄斐虽然创造水平不行,但欣赏能力还在线,这个雪人明显比自己的圆润多了,还被汤秉文耐心地戳出了眼睛和嘴巴。
  庄斐的目光不自觉移向窗外自己的“无脸怪”,想着给它造个五官,结果刚刚打开一条缝,便被寒风吹得缩回了手。
  “你的归我了!”
  回完这条消息后,庄斐果断将他发的雪人照片设为了屏保。
  没多久,又是一条短信发来。
  “买一送一,它的原主人也归你了。”
  不过分开几个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庄斐一边嫌这情话够老土的,一边还是笑到不由得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好像生活,也没有那么糟嘛。
  但冷静下来,还是得为自己的前路打算。一直住宾馆显然是不现实的,庄斐打开一个租房软件,设置好理想条件后一搜,价格让她有些傻眼。
  从前象征性和汤秉文收房租时,她有了解过他之前的房租,但那是位置偏僻的群租房房租。而庄斐筛选的全是繁华地段的精装整租房,各个设施要一应俱全,因为车也没了,还必须得靠着地铁口,这么一圈条件设定下来,月租都抵上她从前一晚的酒钱——
  但那到底是从前了,现在她身上掏空口袋也就一万多块,这些房子大多还得押一付三,她连起租的钱都交不起。
  庄斐头一次体会到了为钱发愁的感觉。尽管从前也算是有过,但那都是些几十上百万的大件,需要和父母多费点嘴皮子才能拥有,倘若父母实在不松口,其实她也没那么渴望。
  而现在,她居然开始为了一万多块,为了生存而发愁。那些她过去毫不在乎的“小钱”,现在却逼得她必须一分一分计算。
  汤秉文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吗?不,那一定是她更加难以想象的经历。
  庄斐思考了一下,想着现在共享单车也算方便,删掉了靠近地铁口的选项,又取消了几个繁华商圈的选项,加增了些稍偏僻的地段,房租总算降下了些许。
  但交完房租后,她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庄斐抓狂地挠了挠头,她现在必须得想办法赚钱。
  投资显然不够稳定,庄斐头一次萌生了去工作的想法,可当她打开招聘软件时,竟然不知该去做些什么。
  她的学历不算难看,但在外来人才众多的昌瑞,也并没有那么优秀。和她的专业对口并且体面的那些工作,大多需要提前一个月甚至更久去准备,而她甚至连一份像样的简历都没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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