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走了前任留下的猫——袁与年
时间:2022-08-09 06:30:12

  最后,本着速战速决的心理,庄斐还是下了车。
  刚刚锁好车,庄斐便被对面车的启动灯光闪了一下眼。她本能地抬头一看,就在她的车所在的斜对面车位,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车身有不少凹陷,大小划损更是数不胜数,有意思的是,车前盖上贴了对春联,看着比她那辆红色的车还要喜庆。
  人在逃避不想做的事情时,所有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庄斐微微眯起眼,默念起了春联上的字。
  刚刚读完一排,她忽然发现,横跨车前盖的那条划痕看起来无比眼熟。有种不安的预感袭来,她垂下的手揪紧衣服,目光小心翼翼地向挡风玻璃移去。
  入目是件黑色夹克,再往上是有些圆润的脖子,不必再看了,庄斐暗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是时候控制一下这过分丰富的联想。
  面包车的驾驶座上,坐了个胖乎乎的年轻男人,对上她的目光,他乐呵呵地挥了挥手,将脑袋探出窗口,道了声“新年快乐”。
  明明这些天听过了无数句“新年快乐”,不知为何,偏偏是陌生人的这句最让她感到愉快。
  庄斐发自内心地笑着,也挥挥手:“嗯,新年快乐。”
  短暂的招呼结束后,庄斐简单整理了一下着装,准备往电梯间走去。
  尚未迈步,却见那男人的脑袋依然伸在窗外,望向了更远的地方,扯着嗓子道:“汤哥,你走快点儿啊!”
 
 
第50章 
  正午的阳光照得停车场入口处一派光亮, 庄斐扭过头,看着汤秉文的身影逐渐自光晕中显现。
  他穿着那件长长的旧羽绒服,臂弯里抱着折叠的海报架, 听见催促,步伐明显加快了些,却在撞见这一簇红时,生硬地止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 又错开,谁也没有开口。汤秉文拉开面包车的后门,将架子放了进去,回头坐上了副驾驶。
  庄斐觉得自己的存在很不合时宜,刚刚迈开两步, 却听见背后有人唤她:“美女,新年快乐!”
  似曾相识的内容, 庄斐纳闷地回声望去, 汤秉文那位胖乎乎的同伴正双手交叠在车窗边, 探出大半个身子望着她。
  “新、新年快乐。”庄斐只得再回了一遍,余光却在不断向副驾驶的位置捕捉。
  “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同伴笑出了一双眯缝眼, 上下扫了她一转,“你的手表挺好看的,能不能把链接发给我?”
  庄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前几年在澳门买的,没有链接, 不好意思。”
  同伴的表情一僵,复而继续笑着道:“那型号能告诉我吗?”
  庄斐如实告知型号后,对方却挠挠头:“我英文不太好, 你发给我行不行?”
  老套的搭讪手段,换做原来, 庄斐一早直接拒绝了。
  但此刻汤秉文在一旁,庄斐感到浑身上下都颇为不自在,大脑“嗡嗡”直响,思维迟钝,连婉拒的话都编不出口。
  “可以走了吧。”汤秉文斜睨了一眼同伴,开口道。
  “急什么。”同伴都懒得看他,一双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庄斐,“大中午的,人都吃饭呢,现在地推有人看么。”
  “那你刚刚不还让我快点么?”汤秉文的语气冷冰冰的。
  “那不是急着去吃饭嘛。”同伴似乎被他打扰得有些不悦,“咚”一声靠回驾驶座,瞪了他一眼,“没点眼力见,断人家桃花是要遭天谴的。”
  汤秉文的目光短促地从庄斐面上扫过,又觑着同伴道:“你没看到人家不想理你吗?”
  “美女!”同伴又把脑袋伸了出来,反手指了指汤秉文,“这人污蔑你,你人那么好,肯定愿意把型号发给我的吧。”
  面对对方的热情,庄斐格外尴尬,想着写在备忘录上隔空投送过去时,却见到汤秉文抬手把同伴的脑袋按了回去:“行了,开车吧你。”
  “什么意思啊!”撩妹三番两次被打断,同伴着实不爽,“你自个儿和嫂子天天浓情蜜意,就不知道‘先富带动后富’,关心一下你这些单身兄弟的终身大事啊?”
  几个关键词被庄斐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目光本能地望向汤秉文,猛然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又匆匆别开时,还是从余光中察觉出了汤秉文的慌乱。
  “别乱说,我已经分手了。”汤秉文冷声道。
  听到这话,同伴的脸色一滞,尬笑了几声:“诶哟,别难过,你这一表人才的,回头再找一个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新年新气象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宇!”汤秉文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快,厉声打断了他,“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同伴被吓得肩膀一缩,想着自己这副怂样都被人见着了,也没法继续撩妹了,只得冲庄斐摆摆手:“我走了啊美女,有缘再见,新年快乐。”
  庄斐咧着尴尬的笑,第三次回了句“新年快乐”。
  面包车“哐啷啷”地缓缓驶出车库,庄斐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它载着汤秉文消失在光亮之中时,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她想他们刚刚表现得很好,就像一对陌生人那样。
  等她赶到餐厅时,相亲对象已经先一步落了座,见她走来,贴心地帮她拉开座椅。
  “你好,我叫郑裕泽,是庄阿姨介绍的。”
  对方长了张颇为和蔼的圆脸,身材算是长辈眼中的“可靠有安全感”。之前听母亲介绍,好像是本地哪个局长的儿子,父亲则是邻省某市的市/委/书/记,总之来头不小。
  “你好,我叫庄斐。”
  大抵是背景原因,庄斐总觉得对方一身正气,令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简略地点完菜后,郑裕泽将水杯推到一边,坐直了些:“关于我的家庭情况,庄阿姨有没有告诉你?”
  庄斐生硬地点了一下头:“嗯。”
  “好的,那咱们开门见山吧。”郑裕泽清了清嗓子,“我目前虽然在基层工作,不过未来肯定是要从/政的,我希望你能在家做好我的后备。我很喜欢小孩,希望婚后至少生两个,一儿一女凑个‘好’字。我这个人比较传统,还希望……”
  “不好意思。”庄斐面露歉意地打断了他,“我想和你道个歉。”
  郑裕泽一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笑得很勉强:“庄小姐,打断人说话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不过没关系,你说。”
  “其实我今天并不想来相亲,只是家庭压力所迫。所以我想,我们简单吃顿饭就散了吧,回头你就说你没看上我,或者觉得我的条件不达标……总之你想怎么说都可以。”庄斐努力表现得不卑不亢些。
  郑裕泽的表情从惊讶过渡到为难,又转为疑惑:“冒昧问一句,庄小姐,你是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你是没看上我?”
  确实没看上,但和他本人无关,这会儿再好的男人站在面前,庄斐也没什么心思搭理。
  只是这话解释起来太麻烦,庄斐摇摇头:“你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
  “没关系。”郑裕泽大度地摆摆手,“我不像那些把婚姻当成生意的,我对女方的家世背景要求不高,只想找一个温柔体贴的贤内助。”
  庄斐尴尬地磨了磨牙根:“抱歉,你找错人了。”
  “怎么会呢,我看人一向很准的。”郑裕泽自作聪明地一挑眉,“我觉得你还可以,咱们可以先相处试试。”
  庄斐哑然失笑,总之全天下所有人都是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穿对方本质,还要振振有词地指点她。
  “抱歉,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目前对于结婚没有想法,前来相亲非我本意,咱们就当是临时搭伙吃顿饭,可以吗?”
  郑裕泽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后续的对话中,依然在不断询问她关于婚姻和家庭的看法。庄斐敷衍得愈来愈力不从心,干脆如实应答。
  于是二人的表情同步地逐渐变差,不欢而散地结束了这顿饭,AA了饭钱后,便头也不回地各奔东西。
  回到车上后,庄斐的心情莫名比来时好了不少,她缩手缩脚地伸了半个懒腰,觉得对付相亲好像也没那么困难。
  只要展现出她任性懒惰的本质,便能把对方通通吓跑。不是么,没有人会爱真实的她,之前的每一任分手后,都会对她的各个缺点进行一番忍无可忍的大肆批判——
  除了汤秉文。
  想到此,庄斐烦躁地一头砸向了方向盘,按出了刺耳而冗长的鸣笛声。
  回家后,母亲自然第一时间询问了她相亲的情况,庄斐只答了句“彼此没看上”,便匆匆作结。
  “怎么可能,是不是你没好好表现?”果然知女莫若母,“秋秋你想什么呢,对方这么好的条件,过了这个村可就不一定有这个店了啊。”
  庄斐逃避着母亲的问题:“妈,我现在暂时不想结婚。”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工作。”只要能逃避结婚,工作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之前你拒的那家,还想去吗?或者回头让你陈叔再给你安排别的?”对于女儿突然的上进,母亲还是很欣慰的,“总之你想去哪和爸妈提前说一声,我警告你啊,别又跑去当什么服务员,怪丢人现眼的。”
  “随便吧,都行。”之前找工作是为了谋生,而现在是为了逃避相亲,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父母的效率一向很高,还没出正月,好几份OFFER便都摆在了庄斐眼前。
  为了对方的公司考虑,庄斐舍弃了几个看着颇为厉害的岗位,挑了个乍看算是底层的工作。
  父母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对庄斐本就没有太大期望,不指望她养家糊口,也没想着她能干出多大一番成就。只要走在正道上,找个体面点的工作和对象,说出去好听些,一切都行。
  就职前一晚,庄斐几乎彻夜未眠,不断在手机里刷着职场新人的各个贴文,为尚未发生的事不断焦虑。
  去了她才发现,她所在的部门几乎是个关系户聚集地,全员闲人,钱多事少。学历和背景一个比一个高,能力倒是低得很平均。庄斐本打算学点什么,结果一天混下来,只学到了眼妆的新化法。
  庄斐逐渐习惯了开始工作后的新生活,朝九晚五卡着点上班,每天处理些无关紧要的文件,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下午茶点什么,以及新剧新电影,新包新衣服。
  常常有朋友约她出门玩,却被她以工作为由拒绝后大为震惊,他们都说想不到她会去工作,而她也想不到工作会是这样。
  在她想象中的工作,似乎总是伴随着压力。上司的打压,同级间的尔虞我诈,难以达成的绩效,变为常态的加班……
  明明她一样都没有经历过,为何如此熟悉。庄斐一怔,忽然意识到这全是汤秉文的工作经历。
  汤秉文……
  这个名字蹿入脑海之际,庄斐定住了好几秒。
  多久没有想起他了呢,她将目光移向台历上的八月,苦春已经过去,懒散的夏日也即将结束,原来距离分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或许人真的该有点事做,就算和他人聊聊天,也算是一种事。哪怕每天工作再轻松,到家后也会没理由地感到疲累,只想赶紧洗澡睡觉,无心想别的事。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工作有这么好,能填补她生活和大脑中的所有空隙,不会分到不必要的地方去。
  但,也有例外。
  不过这么久了,偶尔出点差错也可以原谅。庄斐将目光移向身边工位名叫施晴的姑娘,想着和她聊聊上周的新剧,转移一下思路时,却见对方心有灵犀般地也望向她,率先开了口。
  “球球,你有没有玩过上周开服的《启境》?”
  “那是什么?”庄斐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玩游戏。”
  “我也很少玩。”施晴将座椅向她挪去,打开手机屏幕给她展示着上面的游戏,“不过这个真的好好玩啊,我昨天打到凌晨,今天来上班都快困死了。”
  庄斐瞥了眼手机,敷衍道:“啊,是嘛。”
  “你们聊什么呢。”杜浩拎着下午茶的纸袋飞奔进办公室,东西都忘了先放下,一眼看到了施晴手机屏幕上的游戏,高声道,“你也玩儿《启境》啊,来小晴子,咱们加个好友。”
  “你才小晴子呢,小浩子!”两人又开始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
  “带我一个,下班回去组队打本啊。”对面工位有人挥了挥手。
  “我也玩,咱们建个游戏内群组吧。”
  “什么啊,打游戏怎么能不喊我。”
  ……
  明明从前只有两三个人会聊聊游戏,也不知这个新游戏有什么魔力,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下载了。
  施晴走下工位,绕了一圈挨个添加了好友。最后她回到自己的工位,看向始终置身事外的庄斐:“球球,你要不要下一个,上手很容易的。”
  “我对游戏不太感兴趣……”庄斐干笑了几声。
  “那好吧。”施晴也不强求,回头和另一边工位的女生聊了起来,“你怎么等级这么高啊,充了多少?”
  “没多少,也就十几万。”女生大剌剌地一耸肩。
  “不是吧,这才开服一周!”杜浩跑上前,两个胳膊肘搭在两张转椅上,生生插在了二人之间。
  “我也没想着氪金,但是‘我儿子’真的好好看啊,不知不觉就忍不住了。”
  女生说着,展示起她在游戏里操控的男性角色。
  “你真是什么游戏都能玩成养崽的。”杜浩嫌弃地摇摇头,“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表情包,你以为你在给你儿子花钱,实际上是在给游戏公司老板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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