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沈融冬投进他的怀抱。
晏迟的胸膛里满是她喜欢的草药熏香味道,每次她闻见,浅浅一缕也会令她觉得安心,自从他们成亲,她时刻提醒自己两人只是为了孩子,自身之间不能再有任何逾矩,总是远远和晏迟拉开距离。
眼下她再顾不上那么多,将双手紧紧环绕住他腰身,只想寻求难得的安宁。
晏迟甚为意外,眼里笑意呈现,没去点破她。
隔上须臾,沈融冬意识到不合规矩,飞快逃离晏迟怀抱,埋着脸一溜烟跑去厨房。
晏迟无奈,紧跟过去。
待他赶到,沈融冬将一坛烈酒拆封,灌下去时,急不可耐。
晏迟蹙眉,从她手里抢过酒坛子道:“别再喝了。”
沈融冬想壮胆借此欺骗自己,其实她从来没见到晏君怀,清醒后告诉自身只是噩梦,这样就不会在心里压下一块大石头。
现下几口酒下肚,她的酒劲上来,当真有几丝忘掉方才的慌慌张张,背过身扯住晏迟的袖子,大着舌头嘟哝道:“夫君,你说怎么办呐?”
晏迟失笑,想是此刻她只会发问,可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遇上了何事。
他握住她的手,温柔哄骗道:“先回房里歇息,再慢慢想办法好吗?”
“好,”沈融冬乖巧点头,“听夫君的。”
喝醉的人乖得不像话,晏迟将她打横抱起,瘦弱的蝴蝶骨隔着衣料硌在他的手臂,晏迟蹙眉,想是她近日来又瘦了几分,可是他竟然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
为了防止沈融冬动弹挣脱,晏迟一路都在柔声哄她,怀里的人醉眼朦胧,手乖乖往上,圈住他的脖子,同时将脑袋贴近他的胸膛,嘴里胡言乱语。
晏迟没费吹灰之力抱着她进房,将她放在榻上,他再低眸看去。
沈融冬打了个酒嗝,朦朦胧胧揭开眼皮:“你怎么不上来?”
晏迟怔住,沈融冬的手探过来,找寻到他脸的轮廓,坏心眼地将他的脸任意搓圆捏扁,晏迟不敢挣脱,任凭她把玩。
沈融冬一直在拉远和他的距离,从未有今日的失态,没想到败在了灌下去的几口小酒。
晏迟叹息着坐在榻边,沈融冬嗓子甜腻,殷切喊他,他只笑应。
偏偏有人借了酒劲不依不饶:“你为何要对我冷淡?明明我在……”说着,她打上一个酒嗝,“我在,等你同我和好,你知不知道?”
晏迟结喉滚动,低下眼眸:“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沈融冬继续肆意,平日里不敢说出来的话,此刻尽数吐露出来。
“好好睡上一觉,”晏迟明白都是醉话,待到她醒来只会抵死不认,叹息道,“我会处理好。”
道完这句,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印下鹅毛般的吻。
哪知道躺着的人身手极其灵活,她揪住他的衣领,在他的唇离开时又将柔软嘴唇凑上来。
晏迟心中微漾,他的唇挨在沈融冬唇边,她整个人也干脆起身,藏身在他的怀里。
有过亲密举止,她仍不满足,絮絮叨叨吐露心意。
晏迟揽上她的腰肢,声音低哑:“冬儿,我去让人给你做醒酒汤。”
“不要,”沈融冬耍赖,“陪着我。”
晏迟见到沈融冬的第一眼时,她还是个小姑娘,他没对这样的她抱过什么特殊想法,后来两人发生那样的事,也是他管教下属不力,只是迫不得已的一出。
再后来的几次浅尝辄止,他承认他放不下她,总想着看她被逗到脸红的神情,可是更深入的接触,他从来不敢去多想。
沈融冬醉醺醺的,圈住晏迟腰身,嘴唇胡乱盖在他脖子间,或者落向衣襟,隔着层布料触感也足够折磨人。
晏迟压抑着自身,近乎一动不动,偏他忍得越厉害,她愈发嚣张。
直到他眼中乌压压凝结了一团漆黑云雾,似山雨欲来。
晏迟揽住她,沈融冬的嗓子里如同含了蜜糖,悦耳到堪比婉转小曲:“夫君……”
正是这一声,令晏迟彻底堕了魔。
他搂得更紧,亲吻她的面颊,她又慌张扭过头不再看他。
热意袭来,屋内温度渐高,沈融冬连手脚指头都在害羞得蜷缩。
他舐上她耳廓,依旧温润如玉未经雕琢,也如天边的那一尊清浅弯月。
束起的墨发不知何时披散,他的桃花眼里忍着情绪,沾湿了鸦羽似的睫,薄唇辗转过她的眉眼,始终温柔。
“若是想喊,便喊出来。”
沈融冬绞着下唇,便是酒醉,此刻也明白眼下状况,她听他的话,极其小声唤他名字。
晏迟撩开她湿透的发丝,轻柔绕到耳后,笑道:“冬儿,你若是醒后还能这般实诚,那便好了。”
沈融冬在他鼻尖轻轻用唇挨了一下,旋即脸埋向他的脖子间,低喃道:“晏迟,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晏迟意外,贴住她的耳朵,回敬道:“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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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隔上许久,晏迟终于将醉醺醺抱住他不肯撒手的人给哄睡着。
他起身披上衣袍,望向阖眼睡得安然的人,薄唇一侧微微挑起,依依不舍看了许久,方踏出屋门。
与此同时,另一间不远的屋里传出来一声微弱的啼哭。
晏迟要迈向院外的脚步顿住,调转方向,去了那间屋里。
乳娘正在抱着襁褓哄,晏迟走近,襁褓里小脸不如他巴掌大的幼儿现在他眼前。
沈融冬在两月前生产,自打有了孩子,愈发拉远同他之间的距离。
乳娘将孩子轻柔掂了两下,襁褓里的哭声不弱反强,她唯有诉苦道:“王爷,小郡主不好哄,一旦闹了脾气又见不到王爷或王妃,哭喊就没个完了,您来抱抱她吧。”
晏迟将襁褓接到怀里,哄着道:“莫要再哭了,到时将你娘给吵醒了怎么办?”
如同真能听懂他的话,襁褓里的哭声渐弱,直到抽抽噎噎着完全消停,晏迟勾唇,抱着她去了沈融冬屋里,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上眼睛微闭,到了娘亲边上时,睡得更是安稳,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晏迟站立许久,望见一双人躺得各自安分,沈融冬虽是睡着,也能在朦胧中感知到身旁来了小东西,她半梦半醒间将小东西小心翼翼搂住,顺便在胖乎乎的小手上亲了一口。
晏迟微露笑意,屋外有脚步声靠近,他不用看也明白是因为何事,只有是令沈融冬慌张的那桩。
他抬起手指示意噤声,随后在睡下的两人脸上各自一吻。
第67章
端王府内, 晏君怀和赵准等候多时,端王方姗姗到来。
晏君怀眸里如有浓墨洇开,一字一顿,话中有话道:“端王当真事忙, 朕听闻你近日迎了正妃, 想必一门心思扑在她那里。”
“望陛下恕罪, 要等到陛下亲自过问。”
晏君怀面色不好, 奈何他现在身处端王府中, 雍州城排得上号的官员都来到王府为他接风洗尘,已然设宴准备入座, 望见大小官员陆续而至, 只有暂时作罢。
宴会上,晏君怀几次暗中提点, 晏迟依旧不温不火, 令他屡屡想要撕破那张脸皮。
宴会中途,有位官员举起酒盏:“陛下千里迢迢赶来,只为我大梁朝百姓,当为陛下的仁善共饮一杯。”
晏君怀说过让他们全放开, 此时几杯酒下肚,胆子大些的官员也就彻底没了顾忌。
共饮过后,这位官员又道:“一群男人共饮未免太过单调,若是能增添几抹别样的颜色, 如有舞姬为陛下献舞,恐怕不会像现下这般沉闷。”
晏君怀佯装酒过三巡,染了几分醉意那般, 否决道:“不行, 朕此行本就是为了苍生黎明, 百姓们全在受苦,我们却在寻欢作乐,这与身处朝廷时有何不同?不过朕听闻端王近日迎了王妃过门,不如让王妃赴宴,只要坐在这里,也算是为宴会增添一抹颜色。”
提出建议的官员听见陛下这话,都顿下来不知道再如何接。
晏迟缓缓道:“她感染了风寒,正在歇息,不宜见人。”
又是这副让人生厌的模样,不透露出任何慌张,鉴于有他人在,晏君怀暗暗咬牙,没再提及。
“若如此,那作罢,”他接着似笑非笑道,“端王应当知道,朕此行微服所为何事?”
“应当是想要亲自整治此前派到各个地方的官员。”晏迟顺着他的话将他编排好的戏唱下去。
其他官员们听见晏迟这话,握着酒盏的手顿时全有些不稳。
晏君怀狭长凤眸尾部微挑,悠悠说起:“端王说得不错,朕这一路过来,也去过黄河边上巡视,重建河堤时用的材料如何先不说,岸边上新种植的柳木都稀稀疏疏,再看灾民们呢?朕明明从国库拨下白银千万两,只是到了地方上真正为灾民们所用的,怕是还不到其中一成……”他苦笑着,“端王说,该如何是好呢?朕坐在龙椅上时,朝会上,每个臣子都在装聋作哑,朕拿他们也是毫无办法,敢问端王对此有何高见?”
“陛下若是担忧,可亲自监工,至于贪墨的官员们虽不能在一时之间悉数连根拔起,可只要有陛下在,他们就会有所收敛。”
“不行,”晏君怀否决,“朕是想尽快看见这天下太平,朕始终要回京城,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端王,有更好的主意吗?”
“日后从京城运送到各地的赈灾银两,陛下不若全换成米粮,派出信得过的官员押送,比如赵大人,陛下以为如何?”
赵准同其他的官员都在聆听他们说话,忽然被提及,珊珊道:“粮食无论走水路,或是陆路,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耗,陛下想要的是根治之法,端王殿下这个主意实在算不上妙。等到真正分进灾民手里,每个人每日,怕是也只能喝上一碗稀粥,连根筷子都立不住。”
晏君怀道:“赵大人亦言之有理,端王,这里是你的封地,朕一路过来,见到各城的百姓过得最潇洒的,当属你雍州城,是有什么好法子,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分享吗?”
晏迟淡淡扫了在座官员们一眼,有位官员站出来赔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雍州城有端王殿下在的缘故,赈灾的银两但凡到了雍州,那都是锱铢必较,何况若有还不够为百姓所用的情况,端王会自行贴补,我们这些下官们看见,当然是跟着一同出力。”
端王殿下没来雍州封地时,这里也是贪官污吏横行,只是被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像强盗一般将他们府上掠夺一番,之后没人敢再去计较,甚至主动献上银两,这样就能少出不少。
有些性子硬不听话的,也是渐渐被磨平了棱角,能身处今日这场酒宴的,都是被驯化过的。
晏君怀微诧。
晏迟低声道:“陛下若是愿意,可命人唱黑脸,那些胆大包天的官员们是如何贪墨的,陛下便命人如何从他们手里抢夺回来,对付无赖,还是用无赖的法子最好使。”
明明早就接受过这般洗劫,可是这下子再听一次,即便是喝醉了,官员们都禁不住手直抖。
“端王主意颇多,朕一直低看你了。”晏君怀喝下一杯酒,将浮上异色的眼神给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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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晏君怀在端王府中住下,他被婢女搀扶回房里歇息,过上片刻,房门大开,瘦长的身影踏遍府中大小院落。
晏迟送完一位喝得烂醉的官员出府,回来正好撞见四处徘徊的晏君怀,迎上前问:“陛下是在找寻什么?”
晏君怀收起四下张望的眸光,低沉道:“朕在找茅厕。”
晏迟道:“那臣带陛下去。”
“罢了,”晏君怀摆手,“这会又不急了。”
晏迟不点破他,晏君怀初见他就是一脸要吃人的模样,联系起沈融冬慌慌张张的话,明明这回微服为了黎明苍生是借口,来他的府邸里探寻沈融冬才是真。
果真待他转身,晏君怀在身后着急问道:“王府里明明有新王妃,可是朕这一路来,都没见到什么女眷的踪迹,端王难不成将她们给藏了起来?”
侧妃本就深居简出,而沈融冬几乎不住在王府里,当然看不见什么女子踪迹。
晏迟借用宴会上官员的话:“若是陛下闲得无趣,那么臣为陛下唤几名舞姬到府中来,为陛下助兴。”
“不用。”晏君怀拉下脸,草草说完,拂袖而去。
回到暂住的庭院里,赵准见到归来的陛下脸色极差,疑惑道:“陛下何必对端王留有那般好脸色,古人有杯酒释兵权,陛下不如也效仿……”
“你以为这是处在谁的地盘上?”晏君怀狠厉道,“沈温前段时间刚出京,他的军营离雍州城不过百里地,而端王手中拥有五十万兵权,加上沈温手里的三十万,近百万兵权,朕怎么敢轻易激怒他们?”
他眼里没有任何笑意:“先皇在时,端王倒是还有几分忌惮,可是现下,他竟然敢堂而皇之迎娶冬儿做正妃,朕来了也丝毫不惧怕,恐怕是所有的忌惮早已经完全消失,他巴不得朕再将他逼得紧一些,这样就有借口起兵,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利用冬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赵准心悸,他也知道端王拥兵自重,可是沈温与端王联合甚至造反,这是他想都不敢去想象的事。
恐怕现在只是看端王想与不想,若是他想,只需要一个借口,他随时都能联合沈温推翻现下的皇朝?
“不过沈将军对朝廷尽忠,有他在,沈温不会轻举妄动,只要朕不将他们逼得太急,”晏君怀阴沉下脸,“只是冬儿,朕该拿她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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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酒醒过后,看见襁褓就在自己身旁,屋外天色昏暗,襁褓里的幼儿睡得正香。
她脑袋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想起醉酒后朦朦胧胧发生的一切事,她的头更加痛了。
起身准备洗把脸清醒,在门槛处迎上晏迟的脚步,她不由自主往后退。
“你醒了。”晏迟清浅问,手里还端了碗醒酒汤。
“你回王府了吗?”
“陛下来了,设宴为他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