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
陆晚晚刚睡醒，脑袋还有些迷糊，哪能猜到杜明生的意思。
没在这上面纠结。
她把毛毯放好后，就跳下车，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然后跟着杜明生一起走进了眼前的破旧居民楼。
这栋楼有六层高，他们要去的正是顶楼，没有电梯，只能靠两条腿往上爬。
快到的时候，杜明生突然停下，有所顾忌地说：“那个……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跟你爸爸说啊。”
“什么话？”陆晚晚脑筋一转，“你说他像只死鸭子？”
“额……”
杜明生轻笑一声，“对！保密！改天再请你吃黄焖鸡米饭，还有火锅，烤肉，各种好吃的。”
陆晚晚就这么被美食收买，点点头答应了。
真不是她把吃看得比父亲更重要，而是杜明生说的那话，很明显没有任何恶意。
就算陆骁知道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两人继续向上爬了两层楼，一到门口，陆晚晚就听到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吼叫声，被吓了一跳。
“里面已经在拍了。”杜明生提醒，“我们进去的时候轻一点，不要说话。”
陆晚晚：“……好。”
陆晚晚放轻脚步，在杜明生的带领下，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屋内黑色的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吊灯，似乎是在营造夜晚的氛围。
剧本中的父亲手上拿着一个酒瓶子，正对着母亲骂骂咧咧。
母亲坐在地上掩面哭泣了几声，导演忽然站直身体说：“OK，这条过！”
两名演员以及全体工作人员，一秒放松下来。
“俊哥。”杜明生把陆晚晚带过去，“小演员来了。”
虽然陆晚晚是第一次跟肖俊见面，但昨晚两人有在微信上聊过，所以不能算是陌生人了。
她主动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肖叔叔好。”
“你好晚晚。”肖俊问：“觉补好了吗？”
陆晚晚：“……补好了……”
“行，那咱们去那边坐，我先跟你讲一下戏。”
陆晚晚一会儿要拍的戏份是，从房间里跑出去挡在母亲面前，让父亲不要再打她了。
接着转身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让她带自己走。
岂料这句话惹怒了醉酒的父亲，拉起她的胳膊直接照着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注意这个地方。”肖俊说：“他不会真的打你，但你要演出真的挨了一巴掌的状态，头偏过去，整个人跌倒坐在地上。然后这里的情绪，要很愤怒，非常愤怒，但是不能哭。”
“因为剧本里的女孩儿是很坚强的人设，你就捂着脸，恨恨地盯着他，想起这么多年自己和母亲所受的委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声跟他争吵起来……”
陆晚晚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提出一些疑问。
肖俊一一作出解答后，见她差不多理解了，就赶紧叫来化妆师，让她帮忙把小姑娘的头发重新扎一下，还有身上的衣服也要换。
这是一个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的家庭，穿着上千块钱一件的衣服，肯定不合适。
很快，一名女工作人员拿来一身提前准备好的地摊货。
陆晚晚接过来看看，忽然就不紧张了。
这个角色，她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嘛。
◉ 第六十四章
陆晚晚去房间换衣服, 穿在身上以后才发现，这套廉价的运动服，和一些学校的校服还挺像的。
黑白相间的颜色，款式老土得不行。
床边衣柜上镶嵌着一面镜子。
陆晚晚走到镜子前照一照, 再看看所处的环境, 恍然有种回到了T市的错觉。
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梦醒了, 她还是那个没人疼没人爱的林招娣。
陆晚晚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 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她随即回神走过去把门给打开了。
门外站的是陆骁。
看着陆晚晚这身打扮，他也不自觉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旧到不能再旧的校服, 还有开了胶的鞋子, 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土气。
现在虽然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但是精神面貌方面, 比那时候强多了。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大。
“爸爸。”
“好了没？”陆骁问。
“嗯。”陆晚晚点点头，把衣领整理一下，“好了。”
客厅那边。
总算是把人给等出来了，肖俊立马走过来, 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十分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非常好！
这就是他脑海中的人物形象，完美极了。
“这样晚晚。”肖俊说：“一会儿我们先拍你站在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父母在客厅争吵的画面, 然后再拍刚才说的那段剧情。”
“好。”
摄像和灯光就位，陆晚晚在肖俊的指导下，很顺利地拍完了这个镜头。
接下来, 她有十分钟的时间, 背那段在客厅跟父亲争吵的台词。
陆晚晚拿着薄薄的剧本, 正看着，肖俊又走过来说道：
“其实也不用完全按照这上面来，因为MV只有故事画面和音乐，是没有人声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大致上把这些词儿说出来就行了，关键是情绪要到位。如果能保证情绪，就算你不说台词，直接念1234567都行。”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剧本上的词陆晚晚扫两遍就差不多给记住了，既然只需要说个大概，那她就临场发挥吧。
反正主要是拍动作和情绪画面。
陆晚晚又跟饰演她父亲的男演员简单沟通一番，站回房门口的位置后，肖俊就喊action了。
摄像师的镜头画面中——
父亲拿着酒瓶子站在沙发旁边，母亲坐在地上。
陆晚晚从房间冲出去，挡在母亲面前冲着父亲喊道：“不要打我妈妈了！我不准你再打我妈妈！”
说完转身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摇晃着她的胳膊说：“妈，我们走吧，你带我走，随便去哪里都好，我们不和他一起生活了。”
话音落地。
父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给扯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因为事先已经沟通好了，饰演父亲的这位男演员，也教过陆晚晚怎么做看上去会更真实。所以这个镜头，她表现得非常到位。
陆晚晚被“扇”倒在地，抬手捂着脸颊，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父亲。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十三岁那年，林宝故意将墨水泼在她的课本上，她气得牙根儿直痒痒，反手就把剩下的半瓶墨水倒在了林宝头上，流进他的眼睛里。
后来，也是像现在这样，林大伟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件事情至今想起来，陆晚晚都还觉得十分委屈，不自觉地就将自己代入其中，愤怒地冲着父亲吼了起来。
“你打吧，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在你们心里就只有你们的宝贝儿子，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是他先往我书上倒墨水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每次都是这样，明明错的是他，挨打的却只有我，既然你们这些喜欢儿子，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给生下来？！”
男演员呆了。
剧本上是这样写的吗？
好像不是啊，这台词跟剧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这个情绪是很到位的，想着可能是陆晚晚自己临场发挥，改编的台词，他就没管太多，接住小姑娘的戏，继续演了下去。
父亲把酒瓶子砸到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他看到电视柜上有一个鸡毛掸子，伸手拿过来，恶狠狠地往陆晚晚身上抽。
重重地抽了好多下觉得不解气，又给扔在地上，直接拿脚踹。并用手揪住她的头发，把脑袋往地上磕。
这些都是演出来的，陆晚晚当然感觉不到疼。
但是她哭得很厉害，把肖俊都给吓到了，还以为男演员入戏太深，真的用了蛮力在殴打。
这要是把小姑娘打伤了还得了？！
“卡！停下！”肖俊连忙走过去拉开男演员，一脸紧张地问：“你是在真打？”
男演员懵逼，“没……没有啊，我没有用力。”
陆晚晚还没出戏，依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感受到有人在扶她，才抬起头，发现男演员不知道什么被拉开，拍摄暂停了。
“怎么样，是被打疼了吗？”肖俊问。
“没……”
陆晚晚眨眨眼睛，一串眼泪掉了下来。她赶紧给擦掉，摇着头说：“不疼，他没有真的打到我。”
一听这话，肖俊的心才回到原处。
惊吓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惊喜。
通过综艺宣传片，他早就看出了陆晚晚是有演戏天赋的，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演得这么好，太真实了。
不夸张地说，就刚才那段哭戏所表现出来的演技，绝对秒杀某些哭得比笑得还难看的流量小花。
“好厉害啊！我还以为……”肖俊看了男演员一眼，用眼神向他表示抱歉后，又问陆晚晚：“刚才那段台词是你自己瞎编的？”
“嗯。”陆晚晚胡诌道：“刚好前两天看了一部电视剧，里面有这个剧情，我就把自己代入了那个姐姐，这样演起来更容易一点。”
“很好！过了！”
肖俊兴高采烈地跟陆骁炫耀起自己的眼光，“我就说晚晚可以吧，按照这个进度，三天绝对能结束她的戏份。”
然而，陆骁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陆晚晚说的那段台词，与陆琛之前和他描述过的情况对上了。
陆琛说买家非常娇惯自己的儿子，导致陆晚晚在成长的过程中经常被他欺负，所以刚才那一幕，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里，陆骁不自觉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拳头。
陆晚晚看着父亲有些凝重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表现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不过导演都说很好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陆晚晚拍拍身上的灰尘，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后，肖俊把她带到监视器前，将刚才拍摄的画面，给她看了一遍。
看完陆晚晚放心了。
她表演的好像确实挺不错的，不过更值得称赞的，还是饰演她父亲的这位男演员。
无论表情还是动作，简直无可挑剔，就好像他真的是个家暴男一样。
这么精湛的演技，却只能在各个剧组里打酱油，实在是有点可惜。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肖俊叫来化妆师给陆晚晚化妆，要开始拍下一场戏了。
MV剧本里的剧情是，女孩儿被父亲暴打一顿之后，内脏出血，死在了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月光照在她伤痕累累，又青又肿的面庞，画面跳转，进入女孩儿弥留之际的幻境之中。
在想象出来的空间里，她有一个很有责任感，很爱她的父亲。
会骑着电瓶车到学校门口接她放学，用刚发的工资给她买心仪已久的礼物，周末的时候，还会带她去游乐场玩儿。
化伤痕妆的时候，陆晚晚拿着剧本问肖俊：“肖叔叔，真的会去游乐场吗？”
“当然。”肖俊默默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不过可能要等到后天了，今明两天先把屋内和学校门口的戏份拍完。”
轻笑一声，他又问：“怎么，你很想去游乐场玩？”
“嗯！”陆晚晚盯着镜子中被画成熊猫眼的自己说：“我还没去过呢，特别想坐一下那个旋转木马。”
陆骁接完电话从阳台进来，刚好听到了这话。
旋转木马？
那有什么好玩的。
他去游乐场，只对刺激项目感兴趣。
陆骁收起手机，走过来问肖俊：“盒饭订了吗？”
“订了。”肖俊说：“附近一个饭店订的，大概十二点半送过来。”
陆骁轻点一下头，扫一眼“鼻青脸肿”的陆晚晚，走到旁边坐下了。
十二点二十八分，饭店老板准时把盒饭送了过来。
这时陆晚晚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妆还没卸。
她饿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直接顶着吓人的妆容，跟陆骁他们坐在一起准备吃饭。
几份盒饭摆上桌，陆晚晚打开装菜的餐盒一看，居然有青椒土豆丝。
她下意识地瞄一眼陆骁，对方显然也被无语到了。
无语过后，陆骁拆开一次性筷子，二话不说把土豆丝夹到了杜明生的餐盒里。
见状，陆晚晚便有样学样，默默把自己的这份土豆丝，也夹给了他，“杜叔叔，多吃点儿，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要多补充些营养才行。”
被父女俩当成垃圾桶的杜明生：“……”
补充营养光吃土豆就行了？
倒是把鸡腿和红烧肉也给他啊！
◉ 第六十五章
当天的拍摄于下午五点多钟结束。
晚上杜明生准备请陆晚晚去吃火锅的, 结果突然接到杜明月的电话，要把男朋友带给他看看，就只能改天了。
杜明生再三表示抱歉，陆晚晚虽然嘴上说着没事, 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抹失落。
她没吃过火锅, 就像没去游乐场坐过旋转木马一样, 挺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如果一开始没人提, 倒也还好, 可本来都说好要去吃了，又临时取消。
这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杜明生开车把父女俩送到小区门口, 然后调头去找杜明月了。陆晚晚跟着陆骁一起走进小区，忽然想起下午收到的几条快递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