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犁雨:?
贵妃因为有孕在身,身体不适,之前便回宫歇息了,在场的只有皇帝太后。
这两位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谁为岳金銮撑腰,江犁雨都没好下场。
何况他们一起撑腰。
皇帝看着岳金銮哭红的小脸,心痛难忍,想着贵妃幸好没看见,不然还不得动了胎气。
江家人,真可恶哇——
“江犁雨,有没有这回事?”太后呵斥道。
江犁雨:“……”
她也不能说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了。
“认了?”太后挥挥手,“认了就按规矩办事吧,皇帝,你没意见吧?”
宫里的规矩,给面子就是禁足紧闭抄佛经,不给面子便是一顿打。
佛经都抄几回了,人也没见有长进,这回还是蓄意害人,下场自然落不着好。
皇帝:“没意见。”
不仅没意见,还很支持。
太后皇帝意见一致,眼见江犁雨要被拖下去,太子情急之下站了出来。
“皇祖母、父皇,儿臣有话要说。表妹她推了郡主是事实,可她也是被逼无奈,是郡主她有辱表妹与江家体面在先,表妹实在是气不过,才……”
唐妃翻了个白眼,“江家还能有什么体面,丢人都来不及。”
刘妃不咸不淡道:“气不过就能行凶杀人了?江家好家教,长见识了。”
沈美人怀里的宝咕儿不敢对太子怎么样,对江犁雨露出獠牙哈气,“汪汪汪!”
江犁雨吓得往后一缩。
她怕狗。
太子:……
真的带不动。
太后撩起眼皮子,似笑非笑的,“依你这么说,咱们全是偏听偏信了?好,给你江氏女一个机会,你说说,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要对宝宁郡主行凶?众目睽睽,太子竟然如此纵容你,还真是疼你。”
以太后和江家的关系,太后此番话,江犁雨听来是冷汗涟涟。
形同上断头台前吃个饱。
上路也好死个明白。
江犁雨硬着头皮,含泪道:“事情原是这么回事,臣女心想,贵妃娘娘有孕,三皇子年纪又大了,恐怕心里多少不好受,若是母子之间生了不快,岂不打搅娘娘心情,有损身体就不好了,因此便想请太子殿下多多劝导三皇子,为人子以孝道为先,万不可与母亲起冲突。”
岳金銮听得冷笑。
刚才还在拐弯抹角骂岳贵妃心坏,仿王皇后弃子,这会就想把责任全推给秦恕。
是看出有皇帝撑腰,骂岳贵妃是死路一条,便反其道而行之,让秦恕当替罪羔羊。
皇帝沉着脸问:“秦恕,贵妃怀孕,你可有不快?”
秦恕抱着岳金銮,眉目沉静如水,“儿臣没有,贵妃娘娘是儿臣的母妃,腹中皇嗣亦是儿臣弟妹,儿臣为何不快?”
皇帝脸色转和,看向二皇子秦珩,“你同他走得近,他所言可都属实?”
秦珩突然被点名,一脸茫然。
刘妃拼命冲他比划,让他帮秦恕澄清,否则今晚回宫没饭吃。
秦珩又懵懂又委屈,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他娘的儿子,但不帮回去,得被刘妃暴打。
他吸吸鼻子,“三弟不是那种人!”
刘妃给了他一记赞许的眼神。
皇帝冷眼盯着江犁雨,“你都听见了?”
江犁雨轻抖,“……三皇子的心思,臣女不明,也不敢妄言。皇上明断便是。再有,太子殿下不过为臣女抱不平,与郡主争论几句,郡主竟对他口出不逊,扬言即便太子追究,她有皇上撑腰,也不怕殿下!”
皇帝:“太子,此话属实?”
太子低头不敢面对皇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皇帝没说什么,挥手,“还有呢?”
江犁雨先是惶惶落泪,咬唇犹豫半天,欲擒故纵,不往下说。
见他们都等不耐烦了,才凄楚道:“臣女也是先皇后的侄女,如何受过这样的委屈,郡主羞辱臣女不提,还羞辱江家,先皇后九泉之下若是听闻郡主这样嚣张的言辞,只怕难以瞑目!臣女羞愤难忍,迫不得已才推了她,只因郡主非要臣女下跪拜她,臣女无罪,为何要拜?”
一时四周都安静下来,就算皇帝和太后不发话,也有人似有似无看向岳金銮。
眼中并不惊讶,都对她的“劣迹”有所耳闻。
唐小蛮悄悄钻到唐妃身边,“姑母,我同您说——”
唐妃弯腰听唐小蛮说了几句,娇滴滴的花容变得忿忿不平,牵着唐小蛮走到皇帝跟前,“太后、皇上,臣妾的侄女方才在场,目睹了郡主同江小姐的争执,依她所言,方才的事可全然不是江小姐所说的那样,先挑事的,姓江。”
她也不提到底是江家的谁,毕竟太子身上也流着江家一半的血。
唐家百年名门,族中半数子弟为官,唐妃家世显赫,又有天才儿子傍身,在太后与皇帝面前也不差底气。
太后和颜悦色瞧着唐小蛮,招招手,“那小蛮,你说说,江小姐有什么地方欺君了?”
轻描淡写一个欺君之罪,听得江犁雨脸色苍白。
唐小蛮稚声稚气,如实说道:“咱们本在这儿闲谈,是江小姐先开口污蔑岳贵妃娘娘怀了身孕便生出私心,想效仿昔日王皇后将养子送还生母,我听着,江小姐似对王皇后颇有微词。郡主说她造谣,江小姐便改口骂岳家出身不好,行不得光明磊落的事。这也罢了,江小姐见理亏说不过郡主,便说自己是皇后内侄,国舅之女,难道还比不过妾的侄女吗?郡主气不过,让宫人罚她下跪学规矩,江小姐不肯,她真是个烈性的,径直朝郡主撞去。这是臣女眼中的实情,臣女说完了,若有半句假话,但凭太后皇上责罚。”
皇帝与太后脸色皆变。
太后是因为江犁雨居然敢骂她姑母王皇后,间接骂了整个王家。
皇帝是因为江犁雨骂了岳家。
太子没想到唐小蛮居然敢插手,低低地道:“唐小姐的不过是主观臆断,怎能当作证据?”
唐妃把侄女拉到身后,“瞧殿下说的,这么多人也不瞎,一个是主观臆断,一群莫非也是?”
当时在场的除了太子和江犁雨,其余三位皇子连带几位表妹通通点头附议唐妃。
结果已明。
一阵哭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岳金銮趴在秦恕胸口哭得伤心。
皇帝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想将她抱过去,“阿柿,不哭了,姑父为你做主,知道你受委屈了。”
岳金銮不理他继续哭。
皇帝与秦恕大眼瞪小眼,秦恕道:“让她哭吧,她难过。”
岳金銮搂着秦恕的脖子哭更大声了。
皇帝内疚的不行。
这才康复几个月,转眼又差点被人害,万一有个闪失,他和贵妃还不得担心得头发掉光。
要说岳家真是美强惨,大舅子为国尽心尽力,爱妃人美心善还温柔,一家子从来不作幺蛾子,居然还有人惦记。
还是不是人!
皇帝越想越气。
“阿柿,朕严惩他们,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岳金銮哭声稍止,打着哭嗝,“真的?”
皇帝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真真的!”
岳金銮眼角发红,“江犁雨骂三皇子。”
皇帝:“该罚!”
岳金銮:“江犁雨骂我。”
皇帝:“该打!”
岳金銮:“江犁雨骂姑母。”
皇帝:“狠狠打!”
岳金銮:“江犁雨还骂王皇后,她可是太后娘娘的姑母。”
太后:“来人,宫规处置!”
岳金銮开心得又打了个哭嗝。
她扮委屈道:“还有太子呢,他凶我,我说错了吗,姑父难道不会为我撑腰吗?”
岳金銮含着泪珠的眼睛又纯又软,眼底鼻尖均泛起泪水洇过的浅红。
皇帝心软得一塌糊涂,“太子,过来道歉!”
太子:“……来了。”
听着太子一声声道歉,岳金銮“哼”地抱紧秦恕,小声道:“谁稀罕,坏东西!”
她对着皇帝哭得委屈巴巴,对着秦恕便换了得意笑脸,“我厉不厉害?”
秦恕用指腹揩去她眼角垂泪,“厉害,不哭了,回头我帮你出气。”
岳金銮靠在他肩头,凑到他耳边道:“真让你捡到宝了,我这么厉害,你亲我一口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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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禁足第一天。
房子漏雨,得了伤寒。
太子禁足第二天。
药里有刀,差点没命。
太子禁足第三天。
天降横祸,雷劈了东宫,太子昏迷不醒。
秦恕:可惜了。
属下:殿下,咱们收手?
秦恕:不,派杀手蹲在他床头,他敢睁眼就灭口。
第47章
太子中邪了。
事情原是这么回事, 那晚太子回了东宫被罚禁足,之后便屡遭不测,先后经历了病痛天灾, 又是高烧又是火灾,好不容易醒来, 半夜看见床头看着一个大黑影, 举着大刀要砍死他。
太子尖叫着吓昏过去。
宫里禁军搜了好几天,也没搜到有刺客, 请了道士进宫做法,说是太子上辈子亏心事干的多,债主来找,要潜心赎罪。
太子这一病病了大半年, 岳贵妃也到了临盆的时候。
她身体弱, 但生产却出奇顺利,平平安安生下一位小公主, 把皇帝乐得大赦天下, 满月取名为蓁,册昭平公主。
周岁被皇帝抱着去上朝,尿了他一龙袍。
小孩儿长得快, 一转眼, 秦蓁便四岁了。
她坐在岳金銮膝上尝果果,盘子里一共八枚蜜饯红果,除了岳金銮和她,旁边还坐着秦恕,三个人分不开。
秦蓁给秦恕两颗, 自己拿两颗,还剩四颗全给了岳金銮。
她最喜欢阿柿了。
因为姐姐特别好看, 身上还香香的,秦蓁打小便黏着岳金銮长大的。
“自己吃。”岳金銮没心情吃东西,她近来在学舞,身材除了胸口其他地方不能多长一两肉,这果子又甜又黏,一定长肉。
打发完秦蓁的好意,转眼人家哥哥又将两枚果子放在她面前。
岳金銮挑眉,被丹蔻衬的愈发洁白的指尖拈起果子,软软推了回去,声音细柔,藏着娇,“说了不吃,你的我也不要。”
秦蓁仰头感受着兄长与表姐之间浮动的丝缕,早已习以为常。
阿柿可娇蛮啦,唯独对哥哥,每次都好温柔呢——
说话都娇滴滴的。
小秦蓁有些吃味地搂紧岳金銮的细腰。
她也喜欢姐姐呀,姐姐怎么从来不对她这么温柔。
哭哭。
岳金銮扶着怀里的小东西,纤手戳她腰窝,“好好坐正,小胖子,姐姐要抱不动你了。”
秦蓁不肯,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秦恕手持茶盏,视线却落在那两枚被退回的红果上,意味不明地撩起眼帘,淡淡瞧着少女细描的眉与烟波盈盈的眼。
他拣起红果尝了口。
是甜——
但比她缺几分,难怪她不爱吃。
主位坐着的岳贵妃正翻来覆去看贵女们的花名册。
秦恕是七月的生辰,如今六月,就快到了。等过了生辰便十九岁,明年这个时候该加冠了。
加冠之后便是婚娶。
岳贵妃和皇帝太后合计好阵子,都没挑中合适的儿媳人选。
秦恕这些年锋芒尽显,有岳家当外祖,大前年自请去军营历练,后来随秦昭征漠北、独自领兵平西乱,上月刚受命查福王霸占百姓万顷陂田案回京不久,过半月又要上南边督治洪涝。
诸皇子连太子都没有这等功绩,朝堂已然分列两派,秦恕派均是老谋深算之辈,半点不急。
太子派成日事实不干,弹劾秦恕一派的折子倒是漫天雪花飘,闹得不可开交。
可纵使如此,也没法挡住皇帝倚重秦恕的心,这两年更是取代太子常伴皇帝身侧,朝见祭仪,只要秦恕在京,就缺不了他的身影。
因此秦恕的正妃才是最难挑的。
皇帝最看重的皇子,隐隐有压过太子之势——
满京的闺秀,身世堪配的,相貌才能不配,其他配的,身世顶多当个侧妃。
挑了几个月,总算选出两三个,都在岳贵妃手中的花名册上。
她早将秦恕当亲儿子,看这万里挑一的三位贵女怎么看怎么欢喜。
这天下间的贵女,能压过这三人的,也只有岳金銮了。
因此她很满意。
“小恕,太后、你父皇,还有母妃,各自为你挑了一位贵女,这儿有小像,你看看,中意谁,我便召她们进宫,你们见一见?”
宫人将花名册和小像呈到秦恕面前。
秦恕放下茶盏,却先看了看岳金銮。
岳金銮小手托着玉腮假寐。
“怎么还不看?”岳贵妃催道。
秦恕取过花名册,突然听见“啪嗒”一声,岳金銮重重拍了下桌子。
手上的虾须镯磕在桌上,惊雷似的。
秦恕指尖一顿,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继续翻看花名册。
岳贵妃嗔瞪她,“多大的人了,也十五岁了,这么还毛毛躁躁的,小心把手磕坏了,手疼不疼?”
岳金銮冷冷看着秦恕,硬邦邦道:“我好的很,一点也不疼!”
秦恕往后翻了一页。
岳金銮呼吸急促,秦蓁坐在她怀里问:“阿柿,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