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看秦恕的脸色,见秦恕神情淡淡,她忙挥舞小拳头,“我让她给我们俩磕头!”
秦恕脸上这才有了零星笑容。
他伸出手。
岳金銮把手搭上去,被他握住。
秦恕不冷不热道:“在外面这么威风,怎么见了我就萎了?”
岳金銮的手往后缩,秦恕不让,“再嚣张嚣张,给我看看?”
岳金銮垂下弯弯的睫毛,“……你就会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会在你面前耍威风的。”她嘀咕,“那个说书的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今天就是去喝茶,没成想会碰到这么多事。”
秦恕漫不经心听着,搂着她腰,让她面朝画师,“然后?”
岳金銮:“然后江犁雨找上门,她自讨苦吃,被我狠狠教训了!”
秦恕:“还有?”
岳金銮:“很多人都夸我和你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必定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秦恕眉梢染上笑意,“……继续?”
岳金銮声音低了下去,“以前追太子是我不对,那会年少轻狂识人不清,后来自从有了你,我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我只喜欢你。外面的人不知道,但你一定不能不知道,我的心都给你了,你要好好捧着,碎了粘不上的,碎了就会讨厌你。”
软娇娇的尾音带着小气泡,委屈之余还有点生气。
明晃晃的威胁。
秦恕意味深长的“嗯”了声,反问:“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
岳金銮:“不知道!”
答的理直气壮。
秦恕道:“带你来画夫妻像,我们两个人的画像,等成婚了,好挂在房里。”
岳金銮:“……有这种东西吗?”
“知道要画像,还不坐下来?”秦恕温淡的语气糅着宠溺,“不是让我好好捧着?陪我一起画像,我就原谅你。”
今天的秦恕少有的好哄,岳金銮喜上眉梢,想也不想的往后方的美人榻上一坐,“我坐好了,你快点来!”
秦恕看着她身下的美人榻,气息微凉,“谁让你坐在那儿了?”
他拍拍膝头,“坐这儿来。”
太师椅只能容下一个成年男性,挤不下岳金銮,她从美人榻上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小的出奇,“你要我坐你腿上,这不太好吧,这儿还有人看着。”
秦恕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自然下垂,修白如玉,“坐下。”
岳金銮很怀疑他们成亲以后,京里会传言定王不分昼夜宠妻无道。
她哆嗦着收拢裙摆,犹豫再三,轻轻坐在他怀中,秦恕的手立即拢上她的腰腹,收紧时,他手心的热度火一样盘在她小腹前,灼的她忐忑不安。
她坐在秦恕怀里,小腿搭在他的腿上,芙花红的裙裳叠着玄黑的长袍,似终年朽木上盘绕的荆棘开出了一朵赤色小花。
秦恕的气息不断萦绕在脖子与肩窝之间,岳金銮痒地缩了缩身体,薄玉似的后背贴上他冰凉的外衣,也染上了他沉清的淡香。
秦恕低声:“别动。”
岳金銮软在他怀里,安静的像个小玉人。
画师笔尖疾疾,应该在勾勒他们二人的外貌。
岳金銮呆了一会便待不住了,娇声勾他的手指玩,“还要画多久呀,我想出去玩。”
秦恕平直的视线垂到她白玉小手上,“再等等。”他平静的问:“不愿意与我多待?”
“没有没有,我和你待上一天也不会厌烦。”岳金銮心思活络,关注点一会换一个,“我一直坐在你身上,你的身体麻不麻,会不会很难受?”
秦恕前几年带兵时在军营里日日拖着负重沙袋跑步,至今都能健步如飞,岳金銮娇娇小小一个人,轻的很,估计直到画完也不会觉得沉。
可他却眉头夹紧,“难受,麻。”
岳金銮想起昨天啃的肉包子,悔恨不已“那我帮你捏捏?”
秦恕只道:“你坐好。”
他过了一会才说:“有一个法子能为我略作缓解,你帮帮我?”
岳金銮点头如捣蒜。
秦恕轻笑,盯着她玉白的颈子,“我又想到了你之前在茶楼闹的事,还是有些生气。现在身子难受,心里也难受,你如若不亲我一口,我怕是要怄出血来,你真心疼我,就答应我。”
岳金銮呆了呆。
她伸出食指,“一个亲亲就能全治好?”
秦恕道:“一个亲亲就能全治好。”
岳金銮苦恼,“……这儿有人。”
秦恕道:“我生气。”
岳金銮没办法,捧着他的脸亲了口,“好了!”
秦恕抚过被她啄过的脸颊,低眉一笑,“我气消了。”
次日一早,岳金銮被灯草从被窝里扒出来,还在噙着泪水打哈欠,“怎么了呀,我还困的很,再让我睡一会嘛。”
灯草把一张双人像的画卷展开在她面前,“看看,好看吗?”
岳金銮定睛,发现这是昨天秦恕让画师给他们画的夫妻像,画面精致栩栩如生,她和秦恕真配!
她甜蜜地把画卷抱在心口,“好看,当然好看了!”
灯草:“……是好看,全京城的人都说好看。”
岳金銮:?
一大清早,卖菜的张婶提着菜篮子从墙上揭下一张精美画卷。
画上男俊女美,笑容明灿,比过年贴家里的仙女画还好看,一看就是一对,还有点面善。
图下还有字,张婶不识字,带回去给儿子看。
一共个十七字,连起来是一句话。
“定王定王妃天作之合永不分离,邪祟勿近,特此布告,望周知。”
太阳升起,街头巷尾都出现了这张画,几乎人手一张。
画卷送到东宫。
太子:气!秦恕你说谁是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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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婚纱照创始人:秦恕
第69章
东宫大婚, 娶的是那位未婚失贞的江家小姐。
本该同庆的日子,京里的人谈及江家都奚落不已。
江家死了一个不得宠的江皇后,搭上一个坏事做尽, 被贬为庶人赐死的江妃,又赔上一个不知廉耻的太子妃。
在外人眼里江家算倒楣的, 女子扯姻亲攀裙带养了一家子没用的叔伯兄弟, 原本还只是可怜,现在是可恨。
有江皇后生了太子的名声在, 愿意娶江氏女的不在少数,现在有了江犁雨勾引太子反被厌弃这一出,不光她,整个江家女儿都声名狼藉。
已经嫁出去的成天受丈夫婆母的气, 没嫁出去的那几个都被退了婚。
但除了江家年轻待嫁的闺女, 其他人却都不在乎。
手脏段归脏,但管用。太子妃是谁, 未来的皇后, 要母仪天下的!
太子再绝情,江犁雨也是他表妹,又有年少情意, 总不会废了她, 即便不得宠,只要生下皇长孙,太子也会看在儿子的份上给正妻该有的体面。
他们江家一门出了两位皇后,外面流言蜚语都是嫉妒,挡不住这荣华富贵往家里飞。
待太子登基, 谣言自会止息,届时江家作为皇后母族, 又育有皇长孙,有的是人上门求娶。
家里这些小的,再养养,等时机到了,还能卖出个好价钱。
对于江家人的恬不知耻,众人但凡要点脸的都往死里唾弃。
岳家和江家一向不对付,但今日也热闹。
不过是因为岳金吾的婚事。
岳金吾常年带兵驻守在外,年纪轻轻已领四品都护,和隔壁周家的一样出息。可惜周则宁情有所归,岳家的岳金銮又名花有主,只剩下岳金吾这个宝贝疙瘩还没着落,成天上门打听的都快把岳家的茶杯摸出包浆了。
岳金銮和秦恕被迫留在东宫宴上当摆设。
离洞房花烛还早,太子又一脸苦大仇深,对太子妃的不满快要溢出酒杯。
作为太子的弟弟,皇子们固然不能先行离场,陪着他一杯接一杯。
储君大婚规格超群,虽然太子妃不尽人意,但也是皇室婚礼,该有的体面一点没少。
灯草要为岳金銮添果酒,被秦恕按着酒壶勒令退下。
岳金銮捧着杯子里最后一点酒舍不得喝,“这个酒一点也不冲,可甜了,我还想喝,再来一杯吧,就一杯。”
她贪酒喝,这个坏习惯是跟齐王秦珩学的,上辈子喝醉了路上遇到秦恕,扑到他背上就要他送她回家。
旁人都怕的杀人魔头,她一点也不怕。
红扑扑的脸蹭着他微凉的耳尖,趴在他肩上睡得香甜。
其实也不是不怕,是酒壮怂人胆,第二天早上醒了就知道怕了。
秦恕道:“不可。”
岳金銮小孩子脾气,“我不,我要喝!”
秦恕捏她软软的脸,“回家喝。”
岳金銮气成小包子,“现在就喝,现在就要!”
秦恕看她。
他目光沉静的像月下的海,白浪打湿低行于海平面的信天翁。
若在一般时候,岳金銮该怂了。
会低着头扮可怜,娇声娇气叫几回他的名字,一回比一回软。
但她喝了几杯果酒,胆子大的离谱,眼眶里的漆珠转来转去,最后盯上他的酒杯。
她抿了抿嘴巴。
秦恕目光下陷,落在清澈见底的液体里,“岳金銮——”
他只有生气或是警示时才会叫她的大名。
水面的浮光掠过她的影子,岳金銮抢过酒杯转身喝光光,冲他吐舌头,“略略略。”
秦恕笑了声,居然没生气,“傻子?”
岳金銮越回味越不对。
这酒怎么没味道。
对上秦恕促狭轻眯的眼睛,岳金銮丢了酒杯。
秦恕的酒杯里是水。
今日这情况,谁喝酒发酒疯误了正事才荒唐,更何况除却在岳府那一次,他从没在外面饮过酒。
“适可而止,不要喝了。”秦恕轻轻叩她眉心,“乖乖坐好,过会带你回家。”
岳金銮委屈的“喔”了声,小手一揣,像个没有得到小鱼干的猫猫。
不过秦恕往她嘴里喂了颗青梅,岳金銮还是吃了。
吃完她眉头一紧,挣扎着咽下去,“好酸。”
秦恕道:“酸了还不吐?”
岳金銮小口喝糖水,“不吐,你给的。”
秦恕看着她把一小杯糖水喝完,小肚子都圆了,伸手摸了摸,“酸梅醒醒酒,一会别醉了睡着。”他往自己口中也丢了颗,酸的厉害,也皱眉吞了。
岳金銮吃了梅子便醒了,一直在留神看东宫的布置。
她也是要当新娘的人,对婚事格外上心。
秦恕应付完一批敬酒客,放下酒杯。
分明只是饮水未醉,但眸中含着故意演出的微醺,像一池桃花水,笑吟吟望着岳金銮,“看的这么入神,是觉得这婚礼好看,也想要?”
岳金銮仰着头看头顶悬挂的灯。
有皇帝和贵妃疼爱,她和秦恕的婚礼必定隆重至极,但太子与亲王规格有别,想像东宫大婚一样铺张扬厉会被御史弹劾。
她不是羡慕,也不想要,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如实答道:“的确好看。”
秦恕把她搂过来,“若身为皇帝大婚迎娶皇后,只会比这还要好,你若在意这个,我可以忍一忍,等到当了皇帝娶你为后,届时朝臣百姓乃至天下人,都会为我们歌颂祈福,不必在意身份规矩,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
掐指一算,离秦恕当皇帝也没多久了。
这一世比上一世进度还要快,太子多次作死地位岌岌可危,被废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朝堂暗流汹涌,只差双手把他推下去。
岳金銮没想那么多,窝在他怀里玩手上的银铃,铃声轻盈,她的声音也轻,“可我不在乎,我就想今年嫁给你。其实当不当王妃,当不当皇后,我都不在乎。我要嫁的人是秦恕,不是皇帝和定王。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秦恕是我一个人的秦恕。”
她弯软的睫羽扑了扑,甜丝丝笑了,“你今日便是乞丐,我也一样嫁你。”
秦恕喉结一滑,沉声托住她小手,“银铃要系着,听见铃声,我便知道你在何处了,无论千里山,万里海,我都能找到你。”
岳金銮晃晃铃铛,“不用找,我永远会在你身边呀。”
“啧……”
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酸意溢过来,四皇子秦修凉嗖嗖道:“还没成亲就说这些酸掉牙的话,成亲了岂不是成天泡在柠檬缸子里牙都给人酸掉了?”
要不是秦恕拦着,岳金銮差点拿酒杯丢他,“我和秦恕是甜!再过两年等小蛮及笄,你和小蛮成亲,你也得变成这样,臭秦修,你迟早变酸!”
她又喝了酒,又被秦修气着,身上热的不行,白玉似的肌肤沁着热出来的红。宴上人多,她再待下去要闷死,便上花园里休息。
也才四五月天气,怎生热成这样。
岳金銮坐在凉亭里,灯草给她扇风,这儿没人,岳金銮拉着灯草坐下,夺过她手里扇子一起扇。
凉亭位在假山之上,可以纵看全园。
花园门口冲进来一个醉酒摇晃的身影,看体型是个成年男子,月光投照之下,对方的衣裳面容也显现出来。
——居然是太子。
今儿穿着红戴着玉冠的,除了太子还能是谁。
岳金銮股下的石椅烫的灼人,她一下立起来,“走走走,瘟神来了,这好端端的大婚夜,不上洞房上花园,这儿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
这凉亭在高处,好处是看的远,弊端是别人也能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