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吾难得不和她呛声,静静听着。
花轿到了眼前,他把她放下,扶她弯腰进去。
女官要将帘子合上时,岳金吾抬手挡住,低声道:“你也要多保重,哥哥不在京里,受了欺负就回家,等哥哥回来为你做主。”
岳金銮道:“好,这个听你的。”
娶王妃的场面百姓们多少也见过几回,嫁郡主这么隆重的还是第一回。
见过岳金銮长大的人都以为她是嫁不出去的,没成想嫁了个这么俊的皇子殿下,心里暗暗为定王捏了把汗。
这位怎么也是上过沙场带过兵的,应该不至于被宝宁郡主欺负太惨。
岳金銮被出轿小娘请出花轿,行过红毡,按照宫里的规矩拜堂。
秦恕的生母不在了,拜的是宫里的皇帝和岳贵妃,周围不少人声,岳金銮听得琐碎,只知道几位皇子都来了,至于朝臣,有她见过的,有她没见过的,人人声音里都洋着恭贺。
秦恕偶尔才回一声,亦听得出他难得的愉悦。
岳金銮被送进房里,秦恕加冠不久,定王府处处都新,她坐着崭新的床,双足搁在踏几上等秦恕。
女官看了看前厅情形,回头问她:“王妃饿了吗,殿下还有一会才能来,饿了可以少许吃一些点心。”
岳金銮出家门时还饿着,真正进了定王府,心都在腹腔里悬着,一口都吃不下。
“不了,不吃了。”
吃着吃着把妆蹭花了怎么办,秦恕撩盖头看见自己的妻子是只大花猫,定要笑她。
岳金銮深呼吸,手还是哆嗦着扯住灯草的衣袖,“我怕,想壮胆。”
那本温杏给的《阴阳玄女经》她还没学就烧了,婚前女官姑姑们给的册子又写的云里雾里,看得她似懂非懂,但一听到行那事儿很疼,把她吓得直想一会跟秦恕求饶,又觉得太过没面子。
第74章
红盖头披在头上, 岳金銮像被困在五指山下的小妖,什么也看不清,呼出的热气又被红布堵了回去, 烘的她小脸灼热。
实在太闷了。
她坐不住,每过一会便问, “秦恕怎么还没来呀?”
女官纠正她, “王妃既嫁了定王殿下,日后不可直呼殿下名姓, 要唤夫君。”
红盖头乖乖点了两下,软软跟着叫,“夫君。”
女官听出岳金銮的声音和往常不太一样。
她以往没有那么乖的,绵娇的音调娆在人心口上, 同为女子, 女官亦听得心脏猛烈扑通两下。
这一嫁人,小霸王也成了绕指柔。
普天之下能把岳金銮克成这样的, 只有他们这位定王殿下了。
岳金銮问着问着, 久等不来秦恕,便不再问。
待天色垂暗,龙凤烛台底座上已凝了一层不薄的蜡泪, 空中浮动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气, 沉浓的将流动的气体都禁锢住。
整个洞房凝固成一张寄托柔情蜜意的红笺,待秦恕亲手启封。
岳金銮,就是红笺上的落款。
安静的后院里,不知是谁仿画眉鸟唤了声。
女官听见前头传来的信号,利索地忙碌起来, “快,殿下来了!”
岳金銮没有反应。
一切准备就绪, 女官来到她面前,扯平了她婚服上的细小褶皱,小声催促,“王妃,殿下在门外!”
岳金銮这才“唔”的一声,大梦初醒般揉眼睛,“好好,知道了。”
她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像待嫁的新娘,反像聆听苦难的小观音。
门外嘈杂一片,些微传来男子沉朗的声音,仿佛在交代什么。
随着门轴“吱呀”转动,房里的人拜了一片,齐声恭祝定王与定王妃大吉。
岳金銮被遮着头,看不清秦恕的脸,只能听见他温淡嗓音里克制的笑意。
司桔捧着一盘金子,大大方方的往女官们手里塞。
女官们还没见过这么和气的定王。
以前在宫里,他对谁不是冷冷淡淡的,见了皇帝都没给过笑容,大家只当他不会笑来着,戏称他不是定王,是铁面王。
今日笑的这般好看,只能是笑给心尖人看的,她们是沾光,才能看见这么温柔的定王。
女官手持秤杆轻叩岳金銮的头。
岳金銮不满的晃了一下。
秦恕薄唇扬着,接过女官递过来的秤杆挑起盖头一角。
他的手很稳,附上他手心温度的秤杆似有了灵魂,服从他指尖的驱使,轻拢慢撩,不见有半分毛头小子的急躁。
秦恕耐心而郑重的揭开红布,对上那双眼睛,他心中恍惚有什么东西落定尘埃,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岳金銮是他的了。
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满,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岳金銮眸含薄媚,像颗镶在红纱里的白珍珠。流苏挡住她的明眸,她伸手挑开,纯炽热烈的望着他,眼里除了祈盼便是委屈,她纤长的睫扑了扑,饱满红润的唇轻轻吐出几个软娇娇的字,“夫君。”
她指指头顶的凤冠,“呜呜,我脖颈疼。”
女官:“哎唷,这谁家新娘掀了盖头还直勾勾盯着夫君看的!”
岳金銮不服气,秦恕来了,她有了大靠山,说话愈发有底气,“我就看!我的夫君,还不允许我看了?”
她朝秦恕张开手臂,“夫君,夫君我疼!”
女官看看定王神色,见这位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的更盛,才放下心来,“王妃忍忍罢,待喝了合卺酒,大婚礼成,才能卸下凤冠。”
正说着话,却见秦恕已走过去亲手卸下岳金銮的凤冠,女官看的目瞪口呆,秦恕只道:“无妨,合卺酒喝下即可,不在乎形式,她怕疼,不要再让她受委屈了。”
人已经到了这儿,明媒正娶的王妃,跑不掉了。
定王都这么说了,女官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定王这么会疼人,以前怎么一点也没发觉?
这位殿下生的最好,意图撒娇攀附的女子不在少数,他见了便恶,有个想上位的女婢大胆趴在床上邀宠,女婢娇滴滴的风情万种,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当晚被拖出去杖刑,不出一月便病死了。
更不提朝臣送来的美姬,全都原封不动送还,有手段勾引媚上的通通送进教坊司。
身边人干净的能让人说闲话的都没有。
说不解风情,定王乃是其中之最。
只是这传言和他本人……为何判若两人?
一屋子人盯着他们俩,岳金銮面皮薄,缠着秦恕速速饮了合卺酒,亲自把人全部打发出去。
她把门合上,回头看见秦恕坐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正拈着床上一枚咬了半口的枣子反复端详。
“饿了?怎么只吃了一半?”
岳金銮扑回床上,把她咬了半口的果仁全部拢进手心丢在桌上,“因为不好吃。”
她刚才等秦恕等的没意思,就从床上抓了把他们撒了讨彩头的枣子桂圆莲子尝尝。
除了桂圆,其他的一个都不好吃。
“都是拿来做仪式的,不是供人吃的,自然不好吃。”秦恕擦去她嘴角的红枣屑,“你若是想吃,我现在让他们准备。”
岳金銮坐好,“不,不想吃!”她认真瞧着秦恕,突然绵绵的叫他,“秦恕。”
秦恕道:“嗯?”
岳金銮投怀送抱,搂住秦恕的腰,仰头看着他低垂的下颌,“夫君。”
秦恕低眉,眼里揉进光和笑,“好听,銮銮。”他垂头吻她的脸,“再叫一声,我还想听。”
岳金銮叫了好几声夫君,被他抱上床。
她凤冠卸了,发髻散了,再也压不住眉眼里的少女灵稚,厚重的婚服拥着她皎月白的小脸,错落的长发绕在他指尖。
秦恕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慢条斯理的剥开她精致繁琐的婚服时,略微一滞。
他低低地唤她:“銮銮?”尾音上扬,像在问她可不可以。
岳金銮格外安静,呼吸细细的藏着轻颤,她眼巴巴望着他,房里静的连龙凤烛滴落蜡油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秦恕清醒平和的等着,而后抚摸她的长发,“不怕。我等你想好。”
他居然起身了,然后褪下外面的婚服换上宽松平常的袍子,岳金銮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这人在干什么!放着娇妻不睡到底在干什么!
岳金銮咬唇等了一会,看见秦恕坐在窗前,打开了一本书。
书名刺痛了她的眼睛。
《道德经》——
岳金銮:?
她只是稍微矜持一下,就要遭到这种待遇吗?
秦恕眉目平静,看上去十分道德。
岳金銮想哭,在床上滚来滚去,那头秦恕没有任何反应,很沉得住气。
他上辈子打光棍等了二十八年,定力不是白练的。
岳金銮从床上坐起来,天人交战了一会,一头扎进秦恕怀里亲他,唇、下巴、喉结,一通乱亲,带着点发泄和撒娇的意味,最后在他颈上狠狠咬了口,留了个牙印,“跟我回床上去!”
秦恕眸色深沉由着她胡闹,她咬过来,他也仅仅眯了眯眼,然后亲她的额头。
岳金銮去解他的衣带,一不小心打了死结,怎么都解不开,眼泪汪汪,“大婚之夜你看道德经,秦恕你是不是人?”
秦恕覆住她的手,慢慢抽开衣带,他引导着她,外袍从他肩头滑落,岳金銮没有察觉,抵在他心口落泪,“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秦恕笑着叹气,“我喜欢你喜欢的不知该怎么对你才好,你想让我怎么办?”
他低头吻咬她的唇,“岳母今日拉着我说了几句话,她说你害怕,让我好好待你。我怕你疼,也怕吓着你,我不急这一时,可以慢慢等。”
“銮銮,别害怕。”
岳金銮笨拙回应着他的吻,“我不害怕。”
她搭着他的肩,眼儿泛红,“你来之前,我让灯草偷偷给我找了一壶酒。”她拍拍肚皮,“人家都说喝酒壮胆,我喝光了,就一点也不怕了。秦恕,我喜欢你,我不怕的。”
她小声趴在他耳边诉说她的努力,小颗滚烫的泪珠砸的他心疼。
岳金銮娇气,次日索性没起得来。
一大早秦恕神清气爽,岳金銮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却还怕他怕的撑着身体,躲进床角里团着,重复说着昨夜哭着说的话,“不要了,走开!”
灯草进来为她梳妆,岳金銮藏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直说腰疼。
换做平日便让她睡了,只是今天要进宫作为新妇去拜见皇帝太后,眼看着时辰要过了,灯草没法子,去请秦恕。
秦恕醒得早,今日是大婚次日,开恩无需上朝,抱着岳金銮多睡了一刻钟,便起身上书房料理公务。
他被灯草请进房里,床上的岳金銮把自己一点一点缩成球,弱小无助又可怜,“我腰疼,你别过来!”
秦恕撩开床幔,吩咐灯草一干人等,“你们先出去。”
岳金銮:“不许出去!”
要是出去了,指不定秦恕又要干什么坏事。她可太可怜了,小肚子坠坠的酸痛,像月事又不是月事,前腹后背酸的像泡在醋缸里。
秦恕捉住她,连人带被子抱入怀里,“听话。把被子打开让我看看,这么疼,是不是伤着了?等上了药,今晚让你好好休息。”
岳金銮打他剥被子的手,“不许碰我!”
那点力气打在他手上跟猫挠似得,秦恕餍了足格外温柔好说话,任她出气打了两下,反手扣住她腕子摸了摸,低声笑问:“这不是还有力气?”他忽的拧眉,“手怎么这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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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岳金銮:秦恕你是不是不行?
岳金銮:QAQ秦恕你可真行!
第75章
岳金銮咕哝着将小臂伸出被子, 皓月白的雪肤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红印,把她气的掉眼泪,“你还问?都怪你, 又不让我睡觉,又不从我身上下去, 求你你也不听, 我再也不和你睡了。”
女官给她的册子里分明写道,行那事自有妙处, 体会过一次便再也忘不掉。
何止忘不掉,岳金銮连下床都难,骨头都要被捣碎了。
秦恕禁欲这么多年也是头次真吃上肉,他以为他能克制住, 未料失算, 最后还是体谅岳金銮初回,才放她一马。
怀里的小东西连头发丝儿都是娇气的, 秦恕平日说句重话都不舍得, 昨夜是真受了委屈,梦里都在数落他的罪行,听的他心痒痒又亲了好几口。
婢女退下时, 不慎听见了王妃娇滴滴的控诉, 脸红成一锅赤豆汤,慌慌张张带上门,隔着门又听见了王爷低声的求哄,和昨儿夜里一模一样。
秦恕等人全部退下,亲手拢起岳金銮的长发, 她玉颈上的红印也不少,背上肩上更多, 像盛开的石榴花,鲜艳欲滴,是他造访摘折过的留证。
秦恕看了好一会,岳金銮本能嗅到危机,将被子团的更紧,“不许看了。”
秦恕失笑,“好,我不看。我下回轻些。”
岳金銮噙着泪花,“除了轻些,最好再快些,我想睡觉。”
她知道夫妻敦伦不可免,但一宿的时间实在太长,若是夜夜如此,那她还要不要活了。
秦恕一向什么都答应她,唯独这件事,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怕是快不了。”
为了拆被子,岳金銮和秦恕几乎打了一架,她严防死守还是被他扯开被子,秦恕始终在哄,可岳金銮比昨夜还不配合。
她绵软可欺,若非秦恕一直让着,早就把她给制服,他让她打了两下出气,然后反剪她的双手别在背后,轻轻拉开被子,温声道:“我只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听话,只看一眼。”
岳金銮仰头看着窗外投进的白色日光,绝望的眼底染上迷离的浅红。
只短短一会,却好像过了几个年头那样漫长,她冰凉的手很快被人捂上,紧接着秦恕抱紧了她,“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銮銮,我去找大夫。”